見自家小姐就這麽扔下自己,頭也不回的走了之後,綠竹搖了搖頭,老氣橫秋的拍了拍身旁的賈進。


    “掌櫃的,你說,我家小姐不會是被人下蠱了吧?自我做了小姐的貼身丫鬟起,這還是我頭一次見她這麽失態呢。”


    賈進深知這蘇眉的身份,哪裏敢和這恃寵若嬌的丫頭搭話,隻是在一旁殷勤的陪著笑。


    綠竹見他無趣的很,便也不再搭理他,想起了自家小姐臨走前的囑咐,從書肆裏搬了張凳子就那麽坐在門口,書肆裏來一個人便伸手攔下,細細盤問清楚。


    看這架勢,一日沒找到那位寫書之人,麵前的這位便會一日如此,這太平書肆怕是要有一陣不得太平了。


    “賈進啊賈進,你說你當初怎麽讓人家就那麽走了呢?”


    賈進一邊埋怨自己,一邊卻也沒敢忘記蘇眉的囑咐,差遣書肆裏的夥計謄寫完林眠的話本後,開始在太平縣滿大街的吆喝了起來。


    當然,林眠住的那條“鬼街”除外,沒有哪個夥計願意大白天的進去給自己找晦氣。


    ......


    其實話本在還沒那麽受歡迎時,賈進還真是花了不少心思在吆喝這一事上。


    用他的話來說,吆喝,也是有講究的。


    比如這太平縣上有多少條街,每條街上都住著哪樣的人,哪兒的人比較富裕,有閑心也有閑錢去看話本,哪兒的人窮的響叮當,別說話本了,連吃飯都成問題。


    他都慢慢的摸了個門清。


    然後再根據這些分配書肆裏有限的人力,那就真的是事半功倍了。


    而現如今,太平縣的百姓們也習慣了太平書肆推書的舉動,知道書肆每逢初一十五便會賣力的吆喝某某公子的力作。


    久而久之,百姓們便戲稱這兩天為“放榜日”。


    說起來,這戲稱倒也頗為貼切,畢竟凡是在這兩天被推書的公子們,哪一個最後不都是名利雙收?


    更何況內城中儒家學府裏的那些先生們也會偶爾關注這外城裏的鬧劇,這些年也不是沒有人能憑借一本話本得到先生青睞,得以拜入學宮求學的。


    ......


    “誒誒誒,張兄,快看,太平書肆的人又來推書了。”


    “今日也不是放榜日啊,這書肆的夥計是不是搞錯了?”


    “你管他呢,說不定又是哪家的小姐任性,一擲千金,那賈進掌櫃也不敢不從啊!”


    “陳兄所說也不無道理,也不知這次又是哪家的公子這般走運了。”


    “哎呀,左右無事,你我二人前去看看不就一清二楚了?”


    這兩人隨著人流賣力擠上前去,卻正好趕上書肆的夥計朗聲念誦林眠的話本。


    剛剛聽過兩段,這姓陳的漢子便忍不住嗤笑道:“這是哪家的公子寫的話本?是寫給三歲孩童看的嗎?”


    張姓漢子也是跟著附和:“陳兄言之有理,這話本雖比不得經史子集,但也不是什麽人都能寫的。要我說,莫不是哪家的小姐一時被鬼迷了心竅吧?”


    書肆的夥計見這二人搗亂,正欲出聲嗬斥,卻被一旁的賈進用眼神攔住了。賈進努了努嘴,示意他繼續往下念。


    那找茬的兩人見書肆掌櫃竟然沒有發作,便也不好意思再出聲嘲笑,隻是一臉不屑的繼續聽著。


    待這書肆夥計將話本讀完,兩人卻不禁愣住了。


    再看身旁烏壓壓的一片人群,都是一反常態,不似往日裏那般吵鬧。


    “掌櫃的,後麵呢?那兩人到底見沒見麵啊?快接著念啊!”


    賈進雙手一攤:“我手裏這也就隻有這麽一卷,想看啊?等著吧。”


    “那兩個後生,剛剛就屬你倆叫得歡,這會怎的不出聲了?”


    張姓漢子老臉一紅,硬著頭皮問道:“掌櫃的,不知這話本是哪位公子的大作?”


    賈進看了他一眼,搖了搖頭:“這位寫書的公子未曾署名。”


    “我...我知道是誰寫的!”那姓陳的漢子這會終於是回過了神來,頗為激動的喊道。


    “哦?是誰?你且說來聽聽。”


    “能用如此返璞歸真的筆法寫出如此大作的,咱京州還能有誰?”


    “那必然是儒家學宮的顏子玉顏學首啊!”


    ......


    “不是我,真的不是我!”


    “這書真不是我寫的!”


    “嚴妹妹,你要相信我,我對你是一心一意,再也容不下第二個人的!”


    儒門學宮,文曲閣,一名身穿青色儒袍的俊秀書生正拉著身前哭的梨花帶雨的宮裝女子。


    “顏子玉,你這話對別的妹妹說過幾次了?”宮裝女子狠狠的瞪了書生一眼。


    “真是第一次說,嚴妹妹,你知道的,我顏子玉從來不說謊話!”


    顏子玉將胸口拍的砰砰響,心中又暗暗加了一句:“真的是今日第一次說。”


    “那我暫且就再信你一回。可這本書你怎麽解釋?道首千金愛上我?呸,不要臉!”


    顏子玉擦了把汗,臉色有些發黑:“嚴妹妹,你可知道那道首的千金是何等的女子?”


    宮裝女子冷笑了一聲:“道首千金嘛,自然萬般金貴,和你這儒門學首倒還真的是門當戶對。不知你二人何時成那秦晉之好?到時候還請顏公子不要忘了請我前去喝喜酒!”


    “嚴妹妹,這你就錯了。”


    “錯了?我何錯之有?”


    顏子玉伸手將她按在屋內寬大的座椅中,說到:“那道首千金我前些年倒是跟夫子見過一麵,確實是有些了解她的性情。”


    “以我所見,她絕對不是這書中所寫的性格,什麽溫婉可人,蕙質蘭心,都與她沾不上邊。要我說啊,她更符合那書裏魔門傳人的身份。”


    “嚴妹妹,你仔細想想,這般性情古怪的女子我怎麽可能會為她傾心?再說了,在書裏這麽編排她,我是嫌自己活的不夠長麽?”


    那嚴姓女子見他說的頭頭是道,便也忍不住跟著點頭。


    “原來如此,子玉哥哥,是我錯怪了你,還請...”


    “哎呀,無妨無妨,嚴妹妹這是哪裏的話,我顏子玉對你一片真心,又哪裏會怪罪於你?”


    “可是,子玉哥哥,我聽家裏仆役說,現在外城的百姓都在說這本話本是出自你手,我就怕說的人多了之後,你說不是你寫的那也得是你寫的了。”


    “到時候這事如果傳到那道首千金的耳朵裏......”


    屋內銅爐炭火旺盛,顏子玉卻忽的感到一陣惡寒。


    “他娘的,這是哪個挨千刀的要加害於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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