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小佳正在洗澡。


    他洗澡的地方不是在屋裏,而是在小鎮最熱鬧的長街上。


    他躺在一個半人高的大木桶中,有兩個姿色不俗的女人正伺候著他。所以路小佳根本不必有任何動作,自然有人會將他洗得幹幹淨淨,伺候得舒舒服服。


    這正是金錢的魅力。


    杜傲一眼就看見了路小佳,也瞧見了路小佳身上自己所留下來的劍傷。


    許多劍傷都已消失不見了,但有些卻留了下來,或許一輩子也不可能消失。


    杜傲笑了起來,打馬來到路小佳的麵前。


    路小佳本來是閉著眼睛的,可杜傲停在身前的時候,就睜開了眼睛。


    一個男人出現在麵前,一雙眼睛一眨不眨的盯著你,仿佛盯著一塊肉一樣。任誰遇上了都會吃一驚,嚇一跳。可路小佳竟然一點也不吃驚,反而臉上露出了笑容。


    路小佳微笑道:‘你來了。’


    這是廢話,若沒有來,他又怎麽能看得見杜傲呢?可這似乎又不是廢話,有些話看上去是廢話,可其中卻蘊含著深意。


    杜傲視線落在路小佳那張英俊冷漠的臉上,又轉移到那死灰色的眸子上,笑得更愉快了,道:“你正在洗澡。”


    這也是一句廢話,因為任誰都看的到。


    但這句廢話似乎也蘊含了其他的意思。


    路小佳道:“我不但在洗澡,而且已經洗完了,我隨時都可以穿衣服。”


    杜傲也同意,道:“你穿完衣服,當然隨時可以拔劍殺人。”


    “當然。”路小佳嘴角的笑意更濃,道:“我殺人之前,一定要洗澡,一定要換一身新衣服,這是我的規矩。”


    杜傲看了一眼架子上的衣服,也看了一眼架子上的那口薄而長的劍。


    杜傲道:“你殺人以後,是不是也要換一件衣服?”


    路小佳道:“不錯,這也是我的規矩。”


    杜傲讚賞道:“我很喜歡你這個規矩。”


    “哦?”


    杜傲解釋道:“你準備了兩套衣服,而且新衣服。”


    “當然。”


    杜傲道:“你卻隻能穿一套衣服,剩下的一套新衣服當然就是我的。”目光又掃過伺候路小佳的兩個女人,以及浴桶道:“而且你也幫我準備好了為我洗澡的人以及洗澡的工具,你對我實在太好了,所以我怎麽可能不喜歡你呢?”


    杜傲又笑了,笑得愉快極了,得意極了。


    任誰也感覺得出,對於眼前的這一切,他都非常滿意。


    路小佳卻笑不出來了。


    任誰也看得出他對杜傲的話十分不滿意,任誰也看得出路小佳已有殺杜傲的心思了。


    嘩啦!


    路小佳居然從浴桶中站起身來,手一伸,就抓起架子上的劍。


    他雖然沒有穿衣服,雖然赤條條的,雖然看上去有些滑稽,可每個人都能感覺得出他的可怕,每個人都能感覺得出他是隨時都能殺死人的超級殺手。


    街道上圍觀的人越來越多,可他們距離路小佳、杜傲卻越來越遠,甚至那兩個伺候路小佳洗澡的女人都後退開去。


    人就是這樣的,喜歡看熱鬧,又害怕殃及池魚。這世上又有什麽熱鬧比殺人更刺激呢?


    現在已是殺人的時候了。


    路小佳冷冷道:“你有把握殺死我?”


    杜傲悠然道:‘如果沒有把握,剛才看見你的時候,我掉頭就走了,又怎麽可能走上來呢?’


    路小佳盯著杜傲看了很久很久,忽然又將劍放在木架上,對那兩個女人招了招手,整個人從浴桶中走了出來。


    一些朝這地方看的人,都下意識回過頭去。


    大部分人都是害羞的,所以不想看到這一幕。


    可杜傲卻在看,看得非常仔細,一點細節也沒有錯過。


    這一幕並不是什麽值得害羞的,因為路小佳雖然在痛快洗澡,卻穿了一條黑色的短褲,所以隻能看得到他修長的大腿,那個部位完全看不見。


    杜傲卻注意到得是路小佳手中的劍。


    木架上放著一口劍,那是殺人的劍。可路小佳手中卻還有一口劍,這是一口短劍。


    這口短劍從浴桶中拿出來的。


    杜傲瞧見這口劍,瞳孔微縮,歎息道:“看來不肯占人便宜,也是有好處的。”


    路小佳冷冷道:“剛才是你很好的機會,我以為你一定會把握這個機會。”


    任誰也無法否認。


    那個時候路小佳坐在浴桶中,劍在木架上,雖然不遠,可想要出劍卻還要一番動作,這個時候出手對付路小佳,的確是很好的機會。


    杜傲道:“我本來有這麽想過的。”


    路小佳道:“可你沒有這樣做,也使得我錯過了一個殺你的最好機會。”


    這的確是一個很好的機會。


    高手相爭,講究的就是一個出其不意。


    杜傲自認為最好機會出手,可實際上便中了路小佳的計,這個時候路小佳從水中出劍,必然能一瞬擊殺杜傲。


    杜傲微笑道:“因為我總有些奇怪。”


    “奇怪什麽?”


    杜傲道:‘路小佳是江湖上一等一的殺手,雖然一向驕傲乃至於目空一切,可卻絕不可能犯下如此輕敵的毛病,你既然知道我們非殺了對方不可,又怎麽可能給我如此的機會對付你呢?’


    路小佳的臉色已在發青,沉聲道:“所以你一開始就想到了?”


    杜傲嘿嘿一笑道:“家師在江湖上的仇人實在太多,我行走江湖還不過半年光景,已不知道遇上了多少要殺我的人,我不多想一些怎麽能行呢?”緊接著又得意笑道:“事實證明,我並沒有想多,所以我這一次死的人不是我,而是你。”


    笑容消失不見,目光忽然變得十分冰冷,目光仿佛如利劍一般的落在路小佳的臉上,任誰也感受得到那可怕的殺機。


    路小佳冷笑道:‘希望你的劍能有你的嘴這麽硬。’


    他不再說話,讓兩個女人為他穿上衣服。


    女人本來很為難,因為路小佳身上還有一條濕淋淋的短褲。


    她們很快瞧見一件很奇怪的事,這條濕淋淋的短褲忽然就幹了。


    這當然隻有極高明的內功才做得到的。


    路小佳喜歡白衣,他穿的是一身白衣。


    雪白的衣裳,劍也是雪白的。


    路小佳穿上白衣,也抓起了殺人無數的劍。


    杜傲本來懶洋洋坐在馬背上,這一刻腰杆已挺得筆直,筆直得仿佛如一口劍。


    他那口殺人無數的劍放在馬鞍上。


    杜傲隨時都可以將劍拔出來。


    杜傲沒有拔劍,在等。


    他等路小佳先出手。


    路小佳的劍已在手,隨時都可能出手。


    長街驟然靜了下來。


    這種靜並非一點聲音也沒有,事實上僅黃沙卷過長街的聲音就已非常響亮了。


    可每個人都感覺非常的安靜,每個人的目光都盯著這兩人,他們甚至停止了呼吸,等待兩人的決戰。


    忽然,路小佳動了。


    他做了一件任誰也想不到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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