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玫前腳離開,冉沙和小四對視一眼便各自起身,扔下攤位就走了。


    走出幾步之後,冉沙回頭看了看,身後街道依舊熱鬧,人來人往似乎並無異常,他卻注意到人群中一個極灰暗極冷索的背影,那背影罩在灰色的鬥篷中,依稀看得出是女子……


    “怎麽了?”小四感覺他的異常,回過頭,順著他的目光看去,除了人群什麽都沒有看到。


    冉沙微微皺眉,他剛剛覺得背心發寒,似有一股陰冷之意,回頭一看,唯一可疑的身影還是個弱質女子……他壓下心裏的不安,搖了搖頭,轉身便走:“沒事,走吧,不然趕不及看好戲了。”


    此刻的伯府門前熱鬧非凡,伯候和夫人站在門口,親自迎接前來道賀的客人們,這些客人們都是在距離府門數十米外的街口遞上請帖經過驗證之後才能靠近府門,就算心裏不自在,看到侯爺和夫人都親自迎接了,氣便也順了起來。


    冉沙和小四混在圍觀的百姓之中,就擠在街口的關卡旁邊,說是關卡,也不過是臨時搭起的花門,用彩錦和鮮花裝點的十分喜慶,隻是兩旁沉肅而立的衛兵們頗煞風景。


    衛兵們個個精神抖擻,目光如探照燈般時不時的掃過圍觀的百姓,冉沙微微壓了壓帽簷,用氈帽擋住額頭紮眼的疤痕。


    “冉大哥,你說主子是不是已經進去了?”小四有些耐不住了,湊近冉沙低聲問道。


    冉沙不做聲,暗暗打量著四周,周圍都是一臉興奮的百姓們,難道島主這麽快就進去了?


    他正納悶,想找個人問一問,突然感覺四周一靜。接著又響起嘈嘈切切的議論聲,似乎來了不得了的人物。


    難道是島主?


    小四也感覺到異樣,臉上一喜,踮起腳尖伸長脖子看去,越過黑壓壓的人頭,隻見一個明紫色的身影正穿過人群,向關卡處來……所到之處,人群自動散開,走過之後,人群又再次合攏。那一抹明豔的紫色,如給單調的水墨畫上添上濃豔一筆,刹那間生動了天地。


    小四微微張嘴。看著那個身影的麵孔,好半天才說出話來:“嘖嘖……”


    “嘖嘖什麽啊,什麽人物來了?都激動成這樣……難道是美人?不會是島主吧!”冉沙個子不高,視線都被高大的小四擋住,看不到外麵隻能幹著急。


    “不是島主。不過,是美人……”小四見冉沙著急,故作神秘的說道。


    冉沙一聽,反而不著急了,美人咱還見得少嗎?時間城裏有的是,最美的那個還是咱們主子呢!


    不過。主子呢?


    ……


    此時,就在隔壁的一條巷子裏,停著一輛馬車。


    這場盛大的婚禮萬人空巷。即便這裏與伯府所對的正街離得很近,也安靜得落針可聞。


    車內偶爾傳出低語聲,有人懶懶應答。


    “小姐,我們就在這裏等著?”


    “嗯。”


    “那什麽時候出發?”


    “伯府門口開始奏起喜樂之時。”


    “我們沒有請帖怎麽進去?”


    “自然是走進去……”


    “……”


    “唉呀主子你別撐著下巴啊,把妝都弄花了……”


    “……”


    馬車裏的正是趙玫主仆三人。她們離開雲中樓就直接去了雲城的華月錢莊距離伯侯府最近的分店,分店的老板早已秘密準備好她們要的東西。一早就裝進了馬車,恭候著他們。


    趙玫看了看馬車,十分滿意,便與澄瀾柳柔一起上了馬車就直奔這條僻靜的小巷來。


    隔壁街上熱鬧的聲音傳過來,澄瀾和柳柔聽得心癢癢,趙玫卻懶散的靠著車內的小案幾上閉目養神。


    這時,隔壁街上突然一靜,趙玫睜開了眼,好半天,才笑了笑:“果然來了!”


    澄瀾和柳柔看著趙玫臉上的笑,都覺得沒來由的發冷,然後各自屁股挪開,離趙玫坐得遠了點――雖然不知道是誰來了,不過主子的表情好可怕,像是要吃人……


    ……


    回到伯侯府前的正街,冉沙正想著島主究竟在哪兒?突聽外麵響起一聲唱名聲:“北候季易,前來賀喜――”


    禮官那獨有的長長尾音打斷冉沙的思緒……


    北候?


    冉沙愣了愣,沒聽北候與東候交好啊?而且最近不是傳言說北候失蹤了嗎?怎麽失蹤的北候跑來雲城給東候世子和南候郡主前來賀喜來了?


    他自然不知道這個中緣由跟他的主子趙玫脫不了幹係,也不曾體會過這個人的危險和可怕……隻是看著那個通過卡口,悠然走向伯侯府大門的身影,覺得那般華貴雍容,又那般虛無遙遠,想著這樣氣度的人,該如何俯得下身姿,又怎會甘於人後?


    此刻,與冉沙同樣感受的還有一個人――東候伯清。


    他站在府門口,看著那明明年過而立,卻年輕俊雅的男子緩緩走來,他身後隻跟著一個沉穩恭肅的中年仆人,全無諸侯王爵應有的排場,但他一舉一動,一笑一睨,都透著無上雍容。


    他很難相信這樣氣質卓絕的男子會沉默世外,不問權柄之爭。


    不過來者皆是客,伯清自不會慢待,何況季易早在數日之前便已拜下名帖說今日會親自前來祝賀,伯清當時也不明白季易的意圖,隻是伯子栩聽說這件事時,微微沉吟之後似乎想到什麽,臉上突然一喜,接著又黯淡下去……


    “北候大駕光臨,真是令伯府蓬蓽生輝。”伯清遠遠的迎了上去,對方雖然年輕,但論起輩分來,他也隻能叫季易一聲小弟。


    季易臉上露出十分得體的笑,在伯府大門外數米處站定,眼神不著痕跡的瞟過府門前站著的人,眼中失望一閃而過。


    他直到伯清走到麵前來,才微微拱了拱手,“伯候和仲候都是易之兄長,侄子侄女大婚,易怎能不來相賀?”


    他說得冠冕堂皇、毫無破綻,伯清也不會當麵深究、自討沒趣,連忙請他入府休息,這時,突然遠遠的傳來喜樂聲,是迎親的隊伍回來了!


    季易看向那紅錦的盡頭處,打頭的吹打樂手的隊伍之後是一匹高頭大馬,緊跟著八人抬著的大紅繡轎,後麵跟著長長的隊伍,抬著各式喜飾和華貴沉箱,箱子裏該是價值連城的嫁妝……


    他笑了笑,站在原地道:“看來世子將新娘子迎回來了,侯爺盡管去忙,易在旁觀禮便好。”


    伯清看到迎親隊伍來自然歡喜,也急著去坐鎮全局安排迎接的事宜,雖然覺得將季易扔在門口有些不妥,但既然他自己提出來的,也就罷了。


    “那便請賢弟隨意,兄長先忙去了,後麵再向賢弟賠罪。”伯清拱拱手,說完便走開,招呼著人準備好迎接的物品事宜。


    季易便隨便往旁邊一站,不知何時,他的身邊已經聚過來一群女子,都是伯府或是前來賀禮的客人的女眷,那些青春少艾的少女們偷偷打量著這位擁有北方大片屬地的年輕候爺,傾心不已。


    季易並不理會那些臉紅少女們炙熱的目光,眼中閃過一絲輕鄙,然後將目光慢慢掃過對麵街口處的人群,臉上仍是無懈可擊的笑容,卻隱隱含著期待。


    這時,長長的隊伍已經從那十裏長紅走過來,接近大門口,於是禮官一聲高唱:“奏樂起,迎百年好合之喜――”


    ……


    伯府前的樂手們早起準備好,令下之後便齊齊奏響歡快的喜樂,樂聲翻過重重屋簷傳進隔壁小巷的馬車中,澄瀾眼睛一亮,叫道:“小姐!”


    趙玫睜開眼,伸了個懶腰:“走吧。”


    澄瀾出去趕車,柳柔忙著幫趙玫整理妝容,車外馬蹄聲聲,迎著歡快喜慶的鼓點,出了小巷,穿過擁擠的人群,終於來到伯府前的正街上。


    ……


    此時,迎親的隊伍已經來到伯府門前,樂聲奏得更響亮……伯子栩卻高坐馬上,靜靜出神……


    終於到了這一天。


    無論他如何反抗命運,都無法改變什麽……


    他看著喧鬧的人群和每個人臉上的笑容,仿若這是一場與他無關的夢境。


    他的突然出神令氣氛微微尷尬,伯府人都知道世子並不中意這門親事,曾經與侯爺有過一次激烈的爭吵……伯清臉色微沉,伯候夫人也一臉擔憂,幸好伯子銳在他身邊不遠,見他神情不對連忙下了馬過去裝作幫他牽馬。


    “子栩!”伯子銳的聲音低沉中透著焦急。


    伯子栩這才回神,他看向父母,看向兄長,看到他們眼中的期望和擔憂,以及……愧疚!他突然就笑了――


    無論命運如何喜怒無常,這一天是早就決定的了,不是嗎?


    他下馬,轉身,步伐沉著而堅定的走向身後的花轎,那裏有他未來的妻子,即便不是他內心真正所愛,卻將是未來一生的伴侶。他該高興,怎麽能不高興呢……


    他笑容如常,背影卻有些蕭索,到花轎前的數步路程如此漫長,仿若他無奈順從妥協而注定荒蕪寂寥的一生……


    突然,一個脆生生的女聲響起,如同一聲令他惶恐的驚雷,又如同一弦令他隱隱企盼的前奏……


    “華島島主趙玫,前來賀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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