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隨行人員中地位高兩位女眷,太子妃和八福晉不管出於何種原因,都要時不時地碰個頭。【xiaienxe]自從上回八福晉求生子秘方未果之後,便再也不提這茬了,淑嘉樂得清閑。那真不是隨便什麽人都能插手事情。


    另一方麵,她還反射性地擔心:八阿哥人緣好,會不會有什麽心思?她嫁可是個“廢太子”,雖然她心裏絕對不想讓胤礽被判無期徒刑。從這個角度上來說,八阿哥沒兒子倒是一件好事了。


    八福晉是有些尷尬,跟個傻子似跟太子妃說了那麽多話,句句想起來都稱得上是黑曆史。縱是心裏是這樣想,也不能說出來啊?多丟人啊……


    八福晉一直試圖催眠自己:我根本沒那樣說過,也沒那樣哭過,那是夢遊來。隻是見了太子妃,還是不大自。


    淑嘉也不是不識趣人,難不成要把這等自掘墳墓事情攬上身?


    就這樣,兩人都不想提及默契下,這事兒也就隨著河水向東入海不回頭,仿佛什麽也沒發生過了。從那之後,兩人話題就為安全了。比如,八卦一下今年秀女。


    話頭是八福晉挑起來:“今年大挑,十五弟大事就要定了呢,”說著就給了淑嘉一個‘你明白’眼神,“四格格這會兒已經留宿宮中了罷?”


    淑嘉掐指一算:“可不是,看這日子,也是時候了呢。”


    八福晉拿著碗蓋兒拂著茶碗裏浮葉,似是不經意地問:“不知道今年秀女們,除了四格格,還有沒有能看?”笑了一笑,“弘晰也差不多到年紀了呢,十五弟比他還大不到一歲呢,縱是不指嫡妻,也要放個側室了,不知道這次一等姑娘裏,嫂子有沒有覺得還不壞?”


    大挑是八福晉心頭一根刺,八阿哥他還是沒兒女,照以往情形推斷,今年康熙說不定又要指人過來了。總要多打聽一點情報,八福晉才能做好應對。太子妃到底是住宮裏,而且與佟妃關係不壞,她妹妹今年又參選,總會知道得多一點。


    淑嘉心裏想卻是:她沒事兒問弘晰婚事做什麽?難道是要保媒?警報瞬間拉響。


    “弘晰年紀是差不多了,他事情卻不由我作主,栓婚要汗阿瑪、宮裏主持是皇太後祖母與承乾宮,”淑嘉作回憶狀,“也不知怎麽,這兩回秀女,總覺得不像咱們那會兒了……”


    八福晉放下茶碗,傾身向前:“怎麽說?”她是從小被康熙定了娃娃親人,沒經過選秀陣仗,既使後來旁觀過,也不熟悉內情。


    “……”淑嘉卻為難了,這近不知道是不是要結婚皇子不多原因,她總覺得今年參選權貴之女很少,“說不上來,有點兒……唉呀!我說呢,總覺得她們年歲好像小了些兒。”


    八福晉想翻白眼,年年選秀都是那個年齡段人,有什麽大啊小,是您年紀大了吧?心裏吐槽完了,自己也傷感了,太子妃年紀再大,好歹有孩子,八福晉自己也是一年長似一年,卻沒有音訊呢。


    自己等人老了,這世上卻從不缺鮮水靈小姑娘,想到家裏還要再被塞進人來,八福晉就一陣一陣堵得慌。


    又聽太子妃說:“不過啊,我還是不放心,聖駕回應時候秀女應該還宮裏,總要多看兩眼才好。到時候一塊兒來看啊。”


    一語提醒了八福晉,與其坐等康熙指下人來,不如自己先去看一看挑個老實本份給八阿哥。又一想,與其秀女裏頭挑,還不如門下包衣裏頭挑呢!八福晉越想,越覺得這主意好,臉上也重有了笑影。


    精神一振,八福晉八卦勁頭就來了:“二嫂也別太心急了,兒媳婦兒年紀小些有什麽關係,正該尋年紀小些,你呀就像調-教閨女似帶著,跟你親。弘晰今年才十四,弄個年紀大也不像話麽。”


    她這是真要說媒?淑嘉繼續警惕:“年紀大小倒其次,得是投了緣兒才好。【xiaienxe]就怕這幾個月功夫,已經有了投了皇太後祖母緣法人了。”


    八福晉掩口笑道:“那敢情是好。”不愁自己事兒了,她看向太子妃目光又帶著點兒隱晦同情了。太子妃堂叔,湖廣總叔石文晟老先生,陰溝裏翻船,被困局中好幾個月了,看這樣兒,太子妃還不知道呢。


    石文晟是個會做官人,石家人官運都不壞,他也是其中表現得很好。雖說是借著家族餘蔭,也是自己努力,一路高升,直做到封疆大吏,素有美名。臨老卻一件事情上看走了眼:石文晟奏湖廣容美土司田舜年私造宮殿、暴虐□、縱恣不法。又湖廣容美土司田舜年揭其子昞如貪庸暴戾,昞如匿桑植土司向長庚所,不赴鞫。


    事情驚動了康熙,然後派出左都禦史、內閣學士去查,卻不能定議,康熙又命大學士席哈納、侍郎蕭永藻覆勘——動靜鬧得越發大了。


    左都禦史梅鋗以草率具奏,下部議奪官。石文晟及湖北巡撫劉啟衡、偏沅巡撫趙申喬、提督俞益謨各有降罰,其中石文晟降三級從寬留任。就這樣,石老先生不但自己倒黴,還連累了一大批人。眼下還理不清這官司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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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子妃其實是知道這件事,她還知道,她堂叔石文晟這回追著聖駕朝見康熙來了。同時,她熟悉一點另一位堂叔石文叔,也禦前,真要有什麽事兒,兄弟倆也好商量。不要提皇太子也隨駕而來,怎麽著也不會讓人落井下石。


    太子妃知道這些情況,得益於她生了個好兒子。弘旦被康熙帶身邊教導,總是能聽到見到許多事情。他今年十二歲了,算得上是個大人了,康熙也有意讓他接觸政事了。


    母子相處時間是越來越少了,共同經曆事情也少了些,弘旦回來給額娘請安,也常常學一學他阿瑪,把外麵發生“趣事”拿出來當話題說一說,以保證感情聯絡順暢。


    隻是石文晟這件事情,一大一小兩個男人是有意不讓淑嘉知道。弘旦是不想讓母親傷情,胤礽是已有想法,還要看執行情況。


    兩個家夥算盤打得叮當響,完全忘記了一件事情:弘旦身邊至少有一半兒隨從是從東宮出去,東宮事情,太子妃說了算。混到現,淑嘉不能保證東宮再無一人有異心,至少他們夫婦、他們兒子身邊人,她是都拿得住。


    好歹也是個太孫,再儉省也沒有獨個兒亂躥道理。


    作為一個關心兒子好母親,太子妃理所當然地把太孫身邊跟著首領太監郭朝用給叫了來:“太孫今日如何?”叫太監不叫嬤嬤,乃是因為弘旦已經長大,嬤嬤也被打發回家了。


    郭朝用倒是時常給淑嘉帶來有用消息,這一回也不例外:“萬歲爺與太子爺議事,兩位叫太孫也留下聽政呢。”


    “都說了什麽?太孫答得如何?”


    母親關心兒子表現得好不好,再正常不過事情了。郭朝用也未作他想,認真地答道:“先是見了來朝各臣工……”


    就這樣,太子妃順理成章地知道了這件事情。胤礽這些事情上麵比較老到,淑嘉揀了兒子當軟杮子,旁敲側擊地問弘旦:“聽說石文晟辦了傻事?”


    弘旦嘴角一抽:“您怎麽知道?”當了她十幾年兒子,弘旦也有了經驗了,當他額娘問話時候,那就是她已經知道了些什麽,這個時候好不要否認有這麽一回事兒。


    “這麽說是真了?”


    弘旦沒有否認:“額娘不用擔心,這世上,還沒見哪個官不犯一錯。李光地巡撫直隸,不是也叫人參得難看?施世綸難得清官,瑪法猶說他有時不公。於成龍……”


    “好啦好啦,誰問你這個了?這事兒啊,該怎麽處置就怎麽處置,你可不能失了公心。”也不用偏幫著石文晟,肯定能扛得過。要是東宮為石文晟出頭了,恐怕會適得其反呢。


    弘旦笑眯眯地答應了。


    從淑嘉那裏出來,弘旦卻看到了石文英。石文英服滿之後,康熙也沒有忘了他,隻是好差使已經不多了,他被拎過來做了內大臣,本次也是隨駕。


    見了弘旦,石文英連忙行禮。


    弘旦奇道:“您這是來尋我?”


    石文英低聲道:“奴才遍尋太子不著,隻好來勞動太孫了。”


    “什麽事?”


    “石文晟已寫好了乞休折子。”


    “……我去尋阿瑪去。”


    胤礽彼時正與張英說話,弘旦匆匆趕到,被胤礽皺眉訓了一句:“慌慌張張成何體統?”


    張英心道,許是有急事發生,遂笑道:“太孫行色匆匆,別再是禦前有事來尋太子。”


    他不是外人,弘旦把事情與胤礽說了,胤礽就問張英:“張師傅,依你看——”


    張英靜靜站了一會兒,方道:“也好。”


    胤礽點頭:“正是。”


    隻有弘旦還不解中。


    張英與胤礽相視而笑,張英道:“老臣告退。”留下太子給兒子講解內中奧秘。


    “阿瑪……”


    “回去再說。”


    父子相偕進了書房裏,胤礽盤膝坐榻上,指著另一邊:“坐下說。”


    弘旦脫靴坐好,聽他阿瑪給他上課。


    胤礽問弘旦:“對石文晟,你知道多少?”


    這一點弘旦是做過功課,一一道來:“石文晟授蘇州同知,曆雲南開化、山西平陽知府。康熙三十三年,瑪法嘉其居官有聲,超擢貴州布政使。同年,遷雲南巡撫。為政務舉大綱。雲南屯賦科重民田數倍,琳官巡撫時,奏減而未議行。文晟複疏請。特允減舊額十之六。安南國王黎維正疏告國內牛羊、蝴蝶、普園三地為鄰界土司侵占,乞敕諭歸還。會文晟入覲觀,奏言:‘此地明時即內屬,非安南地。妄言擅奏,不宜允。’瑪法乃降詔切責之。四十三年,調廣東。四十四年,擢湖廣總督。”


    “你觀他所為,像是會辦傻事人麽?”


    弘旦搖頭。


    胤礽笑了:“從雲南到湖廣,他與土司們打交道也不是一年兩年了,怎麽會這事上頭走了眼、失了手?”


    “有意為之?”


    胤礽道:“必有緣故。”


    “兒子還是不明白。”


    這裏麵就涉及到了派遣官員與當地土司之間恩怨是非了,土司是土皇帝,握有資源,而派遣官員也不是吃素,如果能把這地盤收歸國有,也是利國利己。即使不能馬上收回,削弱一下土司勢力,讓朝廷觸角伸進去,再鯨吞蠶食,那也是好。


    所以才有“湖廣總督石文晟等奏稱:田舜年所屬之人唐世甲等控訴田舜年父子俱不善,我等情願納糧當差,應否將其土地人民入我版圖伏候上裁。”這是大功一件。


    左都禦史梅鋗確認了“原任容美司土司田昺如,酷虐事跡俱有證據,應革職。桑植宣慰土司向長庚抗匿田昺如,應降四級留任。已故容美司土司田舜年,出征苗子捏病規避各款俱有證據,應追革田舜年職。”但是摘了田舜年可怕罪過“至田舜年私造宮殿□各款俱無證據”可以說是非常客觀。


    這與後定論石文晟所參之事,除田舜年私造宮殿外,其他內容參得全對,完全合得上。可是梅鋗還是被奪官了。


    為什麽?因為受到了另一方勢力抵製,也因為田舜年死了。石文晟拘之於武昌府,田舜年老病而死,這件事情說出去不太好辦,容易引起民憤。康熙不願再生事了。


    康熙自然看得出來這其中門道,把這些土司領地收回國有“納糧當差”於國有利。隻是他國家已經生出很多問題,現不是動手時候。康熙心裏是有些扼腕,哪怕手頭事情再少一少呢?那也能收得回來啊!


    石文晟步驟很對,一件一件地、不斷地翻出田氏土司劣跡,輿論壓力已經形成了,可惜……中央現無法配合啊!苗、猺連叛皆因逼得太緊,康熙不得不謹慎些。


    石文晟此人,目光還是稍微短了些啊!康熙長歎一聲,有些遺憾。對於石文晟整編土人想法,康熙評價還是不低。


    號稱“中國曆史上封建集權頂峰”清代,其版圖內,還是有著大大小小**王國,名義上,它們也納貢、也承認是國家一份子。但是這裏官員不由中央政府任命,而是家族世襲。雖然後要中央政府形式上給個旨意,繼承者才算合法,但是依然掩飾不了政府無法控製此地事實。


    封建集權中央政府想不想把這些地方收回來呢?嗯,值得思考。


    雖然口上說人家“粗鄙”,心裏還是認同這樣做法。大學士議將石文晟降級調用時候,康熙卻改“調用”為“留用”,表明了對石文晟辦法肯定。


    但是沒有大局意識,要考慮到國家現狀啊!所以康熙也給石文晟出了難題。


    石文晟也是心裏有數,一擊不成,已經把湖廣土著得罪了,這湖廣總督做不得了,皇帝還要讓留任?這不是明擺著說:趁早,自己退了,別讓皇帝為難。[1]


    石文晟麵聖之後就打了退休報告上去。


    結論:八福晉同情,浪費了。


    後結論:不管是太子妃還是八福晉,這倆女人都不是玩政治料,要讓她們拿主意,那是害人害己。太子妃呢,知道所謂曆史結局情況下,偶爾還有說得對時候。八福晉這裏,由於指導思想錯誤,比太子妃還要菜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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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兩個女人政治水平很菜,交際方麵卻是一把好手。江南帶回去東西如何分贈各人,離京數月之後又要如何與長期不見諸女眷把關係再熱回來,大挑尚未落幕各自又要其中扮演什麽角色……等等等等,一一籌劃妥當。


    兩人又各有心事。


    淑嘉想著,淑惠獨自宮裏,不知情況如何?淑怡有沒有時常進宮給皇太後請安,順便看一看妹妹?母親經過外祖母喪事,精神也不大好,不知眼下如何了?


    八福晉還心心念念回去門下尋兩個好生養女子,還有養女何氏,數月未見不知道長高了多少?舅舅安王瑪爾渾遭受連番打擊,病得沉重,這是必要回去看一看……


    得了,你們都不用琢磨了,聽消息吧!


    五月裏,抵京前一日,京中有消息傳來:安王瑪爾渾病逝。[2]


    本就身體不好,又得知弟弟組團畫圈圈,然後親媽被氣死了,遭受一連串打擊安王扛不住,掛了。


    作者有話要說:


    [1]梅鋗結論與康熙終審相仿,是實錄裏內容。但是石文晟原意與康熙想法,是某肉因為這個相仿自己猜,我估妄寫之,大家看過一笑吧。


    [2]據楊珍說法,嶽樂家族成員之間素來不睦。


    史上,瑪爾渾死於康熙四十八年。景熙畫圈圈事情是真,嶽樂係子孫為襲爵互相傾軋確有其事。那時候康熙已經沒心情管這件事了,不過還是瞧他們家不爽,壓著爵位誰都沒給。到了雍正上台,幹脆取消了安王承襲。現因為蝴蝶原因,我把它提前了。


    ps:胖胖曰:太子有了嫡子是本文大蝴蝶。某肉深以為然。


    pps:政治好難寫,要通過一個無法參政太子妃來寫出朝局變化,難。所以小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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