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泰婚事可以進入正式程序了,不僅僅是因為前妻之喪期已滿,因父孝也滿了。【xiaienxe]福全是保泰之父,死於康熙四十二年七月,福全當守孝二十七個月,現是康熙四十四年十一月了,日子滿了。當然,還有一道手續要先辦一辦。


    裕憲親王過世數年之後,定於今年十二月葬於黃花山。清室葬儀,常有陵墓未就而置梓於暫奉安殿直至陵墓大成,而移葬。仁孝皇後過世,出於突然,並未起陵,暫奉安數年,康熙先址規劃、動工建陵,直到初具規矩,方移皇後安葬。不用提孝莊文皇後之事了。


    下個月把福全正式安葬了,開春之後繼福晉就可以過門了。


    淑嘉心裏過了好幾回,還是沒把“再等一年”話給說出來。再等一年,是為了去裕王諸子心中芥蒂,不致因為母喪未過之時繼母進門從而對繼母產生不滿。然而這樁婚事是康熙定,胤礽也首肯,並且等著用這樁婚事來證明自己會遵從父命,照顧福全一脈。


    從規矩上說,福全之喪已滿,裕王福晉過世已過一年,完全不違禮法。為了自己小算盤而推遲有政治意義婚姻,到時候石家全家都要受連累。隻得按下這個念頭,空為淑怡擔心一場。


    很,淑嘉心思又被年裏年外事情給占據了。東宮裏亂人不多,主要工作還是與東宮之外人交際。曆年處置下來,經驗已是豐富,過年耗神不再是送什麽樣禮,而是……收禮要仔細!


    史說“康乾盛世”,實際上康熙年間安生日子並不多。剛繼位是四輔臣與皇帝之間恩恩怨怨,後死死、降降、圈圈。太平日子沒過兩年又是八年三藩之亂,三藩平了是黨爭,掐得你死我活。


    康熙摁下了明珠,朝堂暫太平了,又是葛爾丹。葛爾丹平了……吏治壞了、造反人是此起彼伏、國家經濟開始捉襟見肘,並且有愈演愈烈趁勢。幸而眼下皇子們還算安份,呃,不安份那一個已經被圈了。


    說這麽說,隻是為了講明一點:禮是不能亂收,收完禮之後也不能亂給承諾。如今吏治不好、貪腐橫行,你要收了個貪官錢,皇帝追查下來,你是幫他說話呢還是不幫?就算不幫,也要有個合適對策,伸手就能夠著賬本兒,好跟皇帝回話。


    貪也就罷了,要是再有一個貪得官逼民反,你也是幫凶!


    處置這一部分時候,淑嘉不能不格外小心,免得沾上不該沾麻煩,到時候可就難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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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樣一直忙到康熙出行。老爺子這回出去,帶了皇七子與皇十三子,一是安葬福全,二也是巡幸近塞。數九寒天,弘旦還得跟著去,胤礽倒是被留下來處理政務了。


    胤礽處理政務倒是越來越順手,康熙不斷地把詹事府人派到各部為副手,來大學士李光地跟太子也很熟,辦起事情來格外幹脆利落。雖然是臨近年關,胤礽倒比平日還輕鬆些。


    人閑了,也就跟懷孕老婆多聊聊天兒,說些事兒來解悶兒。胤礽是整天工作,說當然也就是工作上事情比較多。都說後宮不得幹政,事實上跟丈夫關係好妻子,對於外麵事情絕對不是一無所知。


    胤礽說事兒也是挑著說,什麽國家缺錢啊,哪裏又造反了啊,我把讓你哥哥去查我爹心腹老底啊……這樣事情是肯定不會說。眼下正好有一件奇有趣又不太涉及國家機密事情可以說。


    “什麽?!他們還真敢啊?!”


    唉,你怎麽這麽激動了呢?我是拿來給你當件趣聞聽,你怎麽就急了呢?胤礽仔細想了一下,他隻是嘲笑羅馬教廷不自量力,居然來管中國事情,然後他們父子處置非常寬宏大量,這才說了前半段,他老婆反應怎麽就這麽大了呢?


    事情起因是這樣,用太子殿下概括後語言來說就是:“那個教化王遣了個叫多羅使臣過來,很是無禮。【xiaienxe]要禁中國教徒稱天主為上帝、禁祭孔拜祖!竟是不許人拜祖宗了!利瑪竇規矩他們是不想遵守了。你說可笑不可笑?”皇太子是拿教皇和多羅當醜角來逗老婆一笑。


    反應過來‘教化王’就是‘教皇’,淑嘉這就被點爆了。太子妃對於清朝深刻印象除了辮子、鴉片、閉關鎖國就是各種不平等條約,而不平等條約簽定,其誘因裏總是能看到宗教影子。第二次鴉片戰爭馬神甫事件是突出一例。至少曆史書上是這樣寫。


    多少年了,許多記憶都被磨平了,留下來都是當年讀到時難過痕跡。


    這回羅馬教廷又幹預中國禮儀之事,這爪子也伸得太長了吧?!歐洲很長一段時間裏,教權是淩駕與世俗王權之上,這點常識淑嘉是知道。仿佛記得有一個忘了名兒國王,不知是法國還是德國,跟教皇對著幹了一回,後光頭赤腳披著悔罪衣冰天雪地裏站了三天,才得到教皇原諒。


    太子妃腦子裏瞬間劃拉出個等式:宗教=侵略。做你娘春秋大夢!“我大清臣民還輪不到他們來管!就該把他們趕出去才是!”教皇接著要做什麽啊?控製教徒之後就是收什一稅了吧?


    皇太子完全不狀況之中,隻是著急:“你這是怎麽了?又不是什麽大事兒!不必因此而憤憤,汗阿瑪與我不是容不得人。”孕婦情緒果然是不穩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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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淑嘉一愣,反應過來是自己激動了。天主教與清代,實不是個很好聯想,尤其是教皇這樣挑釁舉動刺激之下。深吸一口氣,壞了,剛才太激動了,不能攛掇著閉關鎖國啊!


    淑嘉有些惴惴,雖說自己明白表示意見,尤其是對於政事上,胤礽未必會聽。然而,天朝上國好麵子,萬一覺得折了麵子,正兩難之間,自己再一火上澆油……琢磨著說點兒什麽挽回一下。


    胤礽看妻子冷靜了下來,這才挑起一邊唇角,眼睛斜到角落裏地球儀上:“不少傳教士還是很懂事,他們趨奉多年,也立有些功勞。汗阿瑪與我今番,雖則有些惱火,卻不會因噎廢食。教化王而已,又豈會治不了他?”


    “……你,真是氣量寬宏。”淑嘉想,她當時笑容一定很詭異。


    “是汗阿瑪聖明,”胤礽先誇了康熙一句,才接著往下說,“他老人家對多羅說,中國之行禮於牌,並非向牌祈求福祿,蓋以敬而已。此乃中國之要典,關係甚巨。各國起名,皆尊本國語法,豈以名詞之故,便言大道理不同乎。”


    淑嘉順著他話說:“就是就是。”這正是她冷靜下來之後想說,凡事要考慮到當地情況不能照搬照抄。她還想順著說,西洋某些規矩看著討厭,但是他們不少東西還是有用……你們父子之前對他們態度就很好。


    胤礽續道:“汗阿瑪欲遣使往見教化王,這個多羅自稱教化王所遣之臣,又無教化王表文。或係教化王所遣,抑或冒充,相隔數萬裏,虛實亦難斷。又慮其從中作梗,索性遣白晉、沙國安兩個往教化王那裏走上一遭。”


    嘎?老爺子還要遣使去歐洲溝通?太太太……太開明了吧?


    “至於國內,隻要西洋人從朝廷領票,並聲明願意遵守利瑪竇規矩,亦可留下來效力。汗阿瑪才傳諭廣東督撫:‘見有到西洋人若無學問隻傳教者,暫留廣東,不必往別省去。許他去時節,另有旨意。若西洋人內有技藝巧思或係內外科大夫者,急速著督撫差家人送來。’你瞧,他們醫藥、律呂、計算天文上頭很有用,何必為了這一二小醜,耽誤了咱們使呢。”


    淑嘉淚流滿麵,我一個從改革開放三十幾年後穿來,居然要你這個“閉關鎖國朝廷”頭子來教我什麽是“取彼之長、去蕪存菁、有選擇地吸收借鑒”。


    坑爹啊!我這穿還是清朝麽?


    為了不胤礽那裏留下一個“無知婦人”印象,淑嘉還要帶點兒憤怒地說:“你說我都明白,咱們平日裏用鍾表、治好九阿哥病症西洋大夫、各式鏡子又有推算曆法等,俱是有用。隻是聽到那個教化王如此目無君上,又聽說那個多羅麵目可憎對上無禮,實是心意難平。”


    胤礽撫著她背順氣:“我原是有點兒生氣,怎麽看著你這樣兒,我氣就沒了呢?”


    “唉呀,你這是笑話我沉不住氣呢。噯,上回咱們說叫西洋人畫畫事兒,是不是得等等了?”


    胤礽上下一打量她:“是得等等。”


    淑嘉一拳頭就捶到了他身上,這擺明是嘲笑孕婦形象不佳啊!兩人又說笑一回,淑嘉趁機問了許多關於現西洋事務,之前光顧著考察科技文化,想著增加胤礽對西文興趣,自己也培養一點情趣了,倒忘了這一茬。


    光擺弄那些有什麽用啊?不知道現上位者是怎麽想,你怎麽“引導”?丟人還差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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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鑒於太子妃對某些常識缺乏,太子殿下對其普及了一堆常識之後,為人師表心情得到極大滿足地離開了。留下穿越人士抱頭苦思:這究竟是哪個環節出了問題?康熙朝不能說很開放吧,至少對待西洋科技那是有相當接受度啊!


    想了半天,想不明白,這個目前尚稱得上包容國家是怎麽養出道光那個二貨?!看這一堆傳教士,地球儀都傳進來了、法德意各國人都有、天主教都允許傳教了……道光皇帝要怎麽樣才能問出英國到回疆有無旱路可通這樣蠢問題?!!


    拍拍胸口,不氣不氣,孕婦要保持一個平和心態。出去蹓躂一圈兒散散心,或者把娘家人叫過來說說話吧,還有不少事情沒辦呢。


    因為淑嘉有孕,倒能比平常頻繁一點地讓家裏人入宮來說話。淑怡好事將近,不能出門,西魯特氏把家裏事情交給三個兒媳婦,自己帶著小女兒入宮探望二女兒。


    看著女兒凸起肚子,西魯特氏除了欣慰還是欣慰。女人,終還是要看兒子。因為淑惠也場,雖說今年她也十三了,到底雲英未嫁,西魯特氏話就沒說得那麽露骨,隻是關心淑嘉身體:“你行動覺得還方便麽?這回想吃什麽?你回回想吃都不大一樣。”


    淑嘉笑道:“我如今每天出去蹓躂一圈兒,到寧壽宮裏準有好吃,想吃什麽都有,額娘不用為我操心。”


    西魯特氏不由勸道:“皇太後心疼你,那是你福氣,可也別太著皇太後了。”那個畢竟是皇太後啊。


    “我省得,”淑嘉對淑惠道,“皇太後是和氣一個人,你以後就知道了,”複對西魯特氏道,“皇太後總抱怨太閑,我這不是遂了她老人家願麽?”


    西魯特氏又擔心上了:“別這樣說。”


    淑嘉隻得好聲好氣地應了,又問起淑怡:“三丫頭事我和,家裏辦得怎麽樣了?欽天監和禮部那裏說放定日子是三月?婚事六月?”


    西魯特氏答了一個“是”字。


    淑嘉皺眉想了一下:“是有商有量呢?還是定必得這個日子?”


    西魯特氏不解:“敢問還有什麽說法麽?”


    “不過是我小心思,”淑嘉也不避著淑惠,把對裕王諸王擔心給說了出來,“那幾個孩子我也沒怎麽見著過,性情上也不好說,不知道他們心裏是怎麽想。”


    西魯特氏無奈道:“我也是這樣想。隻是……與親王婚,哪是我們能爭執呢?”太子妃娘家也不行啊,又不是皇太皇娘家。


    “她原就是個懂事,隻盼能接著懂事兒,熬過這開頭,往後怎麽著都好說。”


    “是啊,她得接著懂事兒。”


    母女相視,從彼此眼中看到了另一層顧慮:家裏懂事,嫁出去未必能與婆家過到一處。當作元配能過得好脾氣,做了繼室就未必能行。自己好了,婆家人尤其是繼子還不一定會配合。萬一淑怡一時失手,淑惠婚事也要打折扣。這年代一家子女孩兒,才真是一損俱損、一榮俱榮。


    “額娘多費心了。”


    “明年之後,就要你多費心了。”


    淑嘉不想母女、姐妹見麵就把氣氛弄得這樣壓抑,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就是了。退一萬步講,淑怡、淑惠婚姻其政治色彩都很深厚,隻要胤礽和自己表明了立場,至少能保得住眼下太平,以後事情,那就好辦得多了。


    轉了個話題,淑嘉問道:“四妹妹是下個月生日罷?”


    淑惠笑盈盈地:“是。下個月十六。”


    “那可要好好樂上一樂了。”


    西魯特氏道:“又不是什麽大生日,不過是依著舊例胡亂過罷了。”嘴上這麽說著,看向淑惠目光卻是柔和。三人又說些過年上事情,淑嘉有意考一考淑惠,便提問她一些家中舊仆事情。


    淑惠回答令她頗為滿意:“幾位姑姑年紀並不很大,依舊是按舊例供奉。近來為著三姐姐事情,她們比平日操勞些,前兒又一人賞了一匹緞子、兩根簪子並全套冬衣。二哥隨駕,帶回來不少皮子,拿二等給姑姑們每人製了一件鬥篷……”


    至少是個知道家務,即使不是她親自分派,“熟讀唐詩三百首,不會寫詩也會編”,依樣畫葫蘆也是不錯。對淑惠,淑嘉慢慢放下心來。嗯,過幾天往承乾宮再走一趟吧,正好也見一見王嬪。


    時候不早了,西魯特氏攜女告退。臨行,淑嘉道:“又要大挑了,雖說還有兩年,今年隻剩這一個來月,後年開春就要上報。這段日子馬虎不得,過陣子我擇一時機,四妹妹再來陪我住一陣兒罷。”


    西魯特氏答應之餘又問:“這樣,會不會壞了規矩?”


    “額娘忘了,家裏要備著三丫頭婚事,等我要生時候,您和嫂子們可抽不出手來。叫四妹妹來陪陪我又怎麽了?”


    皇家媳婦第二期培訓班開課日子就這麽定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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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淑嘉定下這一件事情,便專心準備年。日子過得飛,康熙從外麵回來,也到了,宮中內外大掃除、掛春聯、領福字、掛門神……一派繁忙之中,迎來了康熙四十五年。


    年到來,依舊是男女分開來飲宴。這一年女眷這裏卻又有了一件喜信兒:高貴人又懷孕了,算算日子,差不多是兩個來月。高氏是近幾年來受康熙喜歡妃子了,不管是和嬪還是王嬪,遇到了她且要靠邊站一站。


    她就是吃虧了出身上——康熙對於後宮職稱一向控製得很嚴格,背景不夠,絕無上位可能。


    雖然不給人家提高職稱,康熙是宴後知道消息時卻很愉,獨個兒乾清宮裏頗有點兒喜不自勝意思。他老人家五十多了,還生出兒子來,正是對自己身體一個佐證不是?


    作者有話要說:


    康熙對於天主教問題還真是很開明啊~


    與西洋接觸神馬,至少教皇特使來之前,不算什麽“鑿空”


    以及,預告:下一章四福晉要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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