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文炳頂著壓力倒也站住了,笑著招呼賓客,又時不時與索額圖聊上兩句。從親戚關係上來算,索額圖比他還要長上一輩,石文炳理所當然要敬這位“長輩”。索額圖也笑納了,他還不知道,他當初被迫下課還有石家一份“功勞”,眼下卻是客氣得緊。連聲誇石文炳:“喜事盈門。”


    石文炳笑著把索額圖讓到了石琳那一桌上。這兩個人年紀也對上了,又共同經曆過一些事情,正有話題可說。


    明珠那裏也是主人家,故而明珠沒來,是使晚輩來送親,石文炳這裏自己接上了頭,便由石文焯、石文英等兄弟、富達禮等晚輩接待了。


    索額圖看石家諸人臉上隱隱興奮,自己也有點兒壓抑不住,他們都是知道內幕人:今天皇太子夫婦要過來,也許,還會帶著太孫,那可真是太好了!偏頭與石琳咬耳朵:“今日真是盛事。”


    虧得兩個老頭子居然都沒有耳聾,石琳也與他咬耳朵:“還要謝索公大媒呢。”


    兩個老家夥捏起酒盅碰了一下。


    索額圖年紀不小了,自有子孫隨行伺候,這會兒索額圖家晚輩也被石文焯等人接待。安排座次時候石家很是動了一番腦筋,把兩家放到同一張桌子上呢似乎不太好,隔得遠遠是不妥。


    還是西魯特氏拍了板:“把他們放到相領兩張桌子上不就結了?既有和解之意,還要做給大家看著,就給他們搭個梯子。說得投機了,他們要自己拚桌子咱們也不攔著。”


    兩家確實都得了庭訓:要和諧!自家大家長都與對頭攜手言歡了,晚輩們有了借口親近。又有石家人中間和稀泥,尤其是慶德,原就是個插科打諢高手。把這兩家人糊到了一塊兒,任務完成。


    這樣情形落入了眾來賓眼中,大家都看得出來這次聯姻不同尋常,卻都不能點破,隻好當成尋常喜事來辦——就是赴宴人員成份奇怪了點兒、人多了一點兒而已,沒什麽大不了!


    看慶德,剛和完稀泥就叫鄂倫岱給拎走了,再沒過來看索明兩家,主人家都不關心了,咱們也該吃吃該喝喝吧。多跟石文炳套套近乎,多跟來喝喜酒其他大人說說話,別人家宴會是大家聯絡感情好場合。


    觀音保身邊帶著好幾個本家兄弟擋酒,石文炳作為主人家就沒有這個待遇了,不幸招呼他人居然不比招呼郎少!太孫外祖父於二月初起複,與當初丁憂時許多人擔憂不符是,康熙正好對滿朝高級官員來了次大互調,石文炳做到了領侍衛內大臣,其子富達禮副都統是沒了,卻被指為護軍統領。


    事實再一次證明,隻要皇帝心裏有你,職位根本不是問題——大不了把別人起出來,把你放進去。有些事情根本不乎你想得有周全、你有多大本領,完全是乎上頭是不是有人惦記著你。


    領侍衛內大臣,每旗出兩人,輪值宮中,管理該旗所出之侍衛相關事宜,非得信重不得任此職。為了避嫌,慶德卻因此被調了開來,入了都察院,做了滿左副都禦史。左副都禦史,正三品。俱滿、漢二人。其屬:經曆司經曆,正六品。都事廳都事,正六品。俱滿、漢一人。


    宮中一等侍衛也是正三品,然而你隻有進入了部院或是外放為官,才算是真正意義上踏入了仕途。都察院又是個要害部門,舉凡朝中有什麽大舉動,多半是從彈劾開始,都察院幹就是一個彈劾人買賣。


    這其中自然是康熙意思,雖然一直培養太子能力,但是對於安排太子接班,康熙先前還沒有動手呢。如今一旦意識到自己身體不好,就開始考慮政權平穩過度問題。


    沒道理朝臣後路想好了、侄子未來安排了、幼子前程保障了,反倒把疼了一輩子太子給拋到腦後不是?如何讓兒子平穩接手朝政、坐穩龍椅而不經曆動蕩,這是康熙一直考慮問題。


    從頭培養一大批**是不現實,康熙這方麵也采取了原始勢力聯合方法。索額圖是不讓他出來了,再解了心結也不想讓他複返政壇,倒是心裕、法保等人做都統做都統、做內大臣做內大臣。這是太子母族。


    對於石家,康熙一向是放心,石文炳腦電波從來都是與康熙一個頻段上。石家家族龐大不假,卻是能人輩出,他們還擁有可靠品質:忠君愛國。康熙理所當然地要提拔石家。這是太子妻族。


    還有就是下個月太孫冊封大典,這是對太子地位再次肯定。


    康熙現隻求老天爺讓他再多活個五、六、七年,能容他把朝政調整到一個平穩狀態,幫太子把勢力給培養了出來,讓太子一上台就能政令暢通,而不至於要先跟朝臣拚拚智慧手段。


    石文炳再次被任下屬敬酒,官上任,與下屬關係很重要。這些下屬還都是侍衛,能補成侍衛人,還是一群結伴兒來為上司撐臉麵,怎麽也得給麵子。石文炳隻得又幹了一盅,一亮杯底,得了一聲喝彩。富達禮看這情形不對,卻走不開身,他也是上任,也有一團人際關係要處理。


    虧得石文炳身後跟著兩個族侄,一人捧一壺酒,其實隻有其中一個是酒,另一個是……水!他們還肩負著不太重要時候代為擋酒任務,這才沒讓石文炳趴下。


    石文炳又喝了一杯,眯眼看觀音保同樣被圍攻,從小廝托著盤子裏抓過濕毛巾擦了一把臉。這個時候,石府老管家福海奔了過來:“老爺!太子爺和太子妃過來了,已有護軍過來封街了!”


    ——————————————————————————————————————————


    宮裏人出一趟門兒不容易,比如太子妃,自從嫁入宮中,邁出紫禁城大門次數屈指可數,除了回門兒,都是因為愛覺羅家事兒出宮門。為了娘家事兒出宮,這還是頭一回,不但淑嘉去了,連胤礽也被打包一道帶到了石家。


    這還真是給人家添亂!皇太子出行還不同於一般皇子,他儀仗有個俗稱,叫做“半副鑾駕”,即是皇帝儀仗一半兒。皇帝儀仗排場之大,毋庸贅述,哪怕是一半兒,也能堵了半條街。


    <a href="http:///"></a>


    皇太子是跟老婆一塊兒來,太子妃儀仗比親王還豐盛,他們兩口子單憑隨從隊伍就能把人家一條街給堵了。不要提太子出行比親王講究,重要性上是不好比,他要出門兒,得提前封了路!


    你說,這要讓皇太子出門兒了,先期把道兒給封了,中間他們夫婦車還把路都占了,他們倒是來給石家婚事長臉了,可也沒有後續了——道兒被封,娘子怎麽過來?沒有娘子這婚事還辦個毛線啊?


    就是提前到也不行,你們倆先進了,這一堆儀仗,就算都撤到了家裏……連隨從加儀仗能塞滿人家兩個院子。你們還是來添亂吧?


    所以他們就隻有晚一點到,掐著點兒,娘子進了門,賓客也來得差不多,這才清道出行。反正大人物總是後到,一場聚會,人物重要性與出場早晚是成反比。


    用胤礽話說就是:“晚些去早些回來,略坐一坐,表表心意就成。凡有這樣事情,我們都沒有從頭留到尾,物反常即為妖,怕又要引人猜測了。”就這一次露麵還是因為有政治需要,康熙才特許了。


    淑嘉倒是想娘家多呆一陣兒,考慮到今天主角應該是觀音保夫婦,自己一到場就有喧賓奪主之嫌,再多呆一會兒,婚夫婦該鬱悶了。“你方才還說要帶弘旦一塊兒去?”


    胤礽低聲道:“我猜著汗阿瑪意思,是叫我‘有容乃大’,我便何妨做得好看一點,叫他老人家安心?”


    “汗阿瑪許了?”


    “還是汗阿瑪說,他老人家說什麽,我聽什麽便是了。”


    淑嘉笑道:“也好。”當下又清點了一回預備發賞東西,東宮賀儀是已經賞下去了,現要準備是到石府之後賞格。


    一切備妥,吹燈歇息。


    第二天還是正常時間起床,淑嘉去寧壽宮陪皇太後說話,胤礽還到乾清門那裏陪康熙禦門聽政。等兩人都回來了,這才換衣服出宮。雖說是件比較重要事情,兩人卻都沒著禮服,如尋常貴介子弟一般,不過衣服料子好一點、身上飾物精致些罷了。


    石家外麵大街上原是拴了各官員馬、放了各家誥命車,這會兒都被打發到小巷子裏放了,步障圍了起來,皇太子夫婦到了。


    胤礽被迎入前廳,一幹人等跪迎。


    淑嘉被迎入後院,也是一幹人等跪迎。


    明珠那裏送親太太是揆方之妻覺羅氏,與慶德之妻覺羅氏還是血緣挺遠親戚,此時也與西魯特氏等一道迎太子妃入內。內裏是宴堂客之所,已有不少誥命內了。西魯特氏等人把淑嘉迎進場內,又婦人又是一通見禮。


    淑嘉含笑道:“今日我亦是客,大家一般,不必拘束。”她謙虛了,還是得坐個上座兒,這會兒才有人恍然大悟,原來這個座兒一直空著是為太子妃留呐!


    這一桌上倒有不少是淑嘉認識人,又與各人打招呼,重量級人物還真是不少,內有鄂倫岱夫人、佟國維之子葉克舒夫人,據她們說,佟國維之妻近來身上不好,所以沒來,隆科多之妻家侍疾,請主人家諒解。


    淑嘉道:“春天裏原就是易生病時候兒,老夫人還當多保重才是。幸而春天裏不過是些小症候,並不礙事兒。”


    又有索額圖之妻佟佳氏、伊桑阿之妻赫舍裏氏,淑嘉對這兩位也是語帶感謝:“我聽太子爺說是索相大媒,給觀音保說了這麽好媳婦兒,真該好好謝謝呢。”


    佟佳氏已顯老態,回話比較慢些:“應該。”


    又坐了一會兒,這一桌上都是見過大世麵,反沒有多麽緊張。大家略動動筷,點評一下廚子好壞,又說幾句八卦。


    淑嫻是敬陪末座,若非是有太子妃回來,她該與石家姑奶奶們坐一處。因太子妃關係,不能叫太子妃隻姐妹堆裏混,那就要找個作陪,淑嫻也就得以與諸夫人同席。一直擔任著作陪工作,赫舍裏氏原還奇怪石家怎麽是這麽個安排,直到太子妃出現,一切不太合規矩地方就都有了解釋。


    淑嘉又停了一陣兒,笑道:“諸位少坐,有些熱了,我去換身衣裳。”


    西魯特氏起身作陪,淑嫻亦眼明手,來到西魯特氏身後扶了她一把。關氏從隔壁桌上來,頂了淑嫻位子。


    淑嘉看了看西魯特氏正房,大致還是原來模樣,坐定了方道:“今兒我們請了旨來,原是湊個熱鬧,可別給家裏添麻煩了才好。”


    西魯特氏道:“東宮親臨,蓬蓽生輝。”


    淑嘉不再接這些客套話:“我不能耽誤太久,便有什麽問什麽了。家中可好?”


    西魯特氏自然是答一切都好。


    淑嘉又問淑嫻:“姐姐近來如何?”


    淑嫻亦答好。淑嘉看她麵色紅潤,行止也比往常順暢,心知這是實話。又問淑怡準備得如何。


    西魯特氏代答:“俱已妥當。”


    “怎地不見侄兒侄女們?”


    溫都氏與覺羅氏道:“他們年紀尚小,由嬤嬤們看著,怕出來有所衝撞。”


    淑嘉笑道:“還是把他們帶過來罷,”問淑怡與淑惠,“你們去看看他們如何?”


    支走了小姑娘,才好問西魯特氏:“三丫頭事兒,準備得怎麽樣了?”


    西魯特氏道:“按您吩咐,已添了些。不過……三丫頭這是去做繼室,總不好漫過了元配去。裕王元配家裏不算好,這個……”保泰元配孟佳氏,中書常安之女,家族不大,地位不高,錢也不算很多。嫁保泰時候保泰都不是親王世子,規模也小。


    “咱們要裏子!麵子上讓讓人又如何?我聽說,裕王對福晉頗有愧疚之意,三丫頭過門太張揚了反而不好。”點到即止。


    西魯特氏很會意,蘿卜頭們也來了。富達禮與慶德一直努力增產報國,不但添了兒子、女兒也生了幾個,有嫡有庶,從衣著上倒看不大出來。淑嘉一一分發了見麵禮,慰勉幾句,心裏還暗暗挑眉,那個小子,你我麵前弄鬼,你那表情跟你爹小時候一模一樣兒!


    時間緊,無法當麵算賬,淑嘉隻得把這一樁給按下,直截了當地提出了要求——看一下娘子。鑒於她身份,這個要求也算合情合理了。


    房裏,納蘭氏正陪嫁丫環陪同下枯坐。原本是還有幾個親戚陪同,不過太子妃一來,大家都要去迎接。本來這一屋子人還叫她有些不好意思,眾人一去,卻又漸生出一絲失落來。


    忽地又聽說太子妃來了,納蘭氏心中一陣兒地緊張。她雖沒有父親,卻不缺家教,婚前還受訓:“他們家能教出一個太子妃來,必是十分合乎規矩,你當慎之又慎。”


    現太子妃親自來了,她評語對於自己婆家生活會有重要影響,納蘭氏不能不緊張。虧得嬸子覺羅氏席上見太子妃離席,估摸著八成要來見婦,也過來看侄女兒,給了她一點底氣。


    孰料太子妃卻是個好相處人,一進門就使眼色叫宮女上前按住了她,不令她下地:“我是來看看你,今兒是你大喜,娘子大。”也不往婚床上坐,隻就近撿了一把椅子。


    明珠家清楚這婚事裏含義,非常不想出意外。覺羅氏一路跟著,還真怕中間有什麽小變故,見太子妃也很好說話,這才放了心。


    淑嘉原對這個弟媳婦不是太滿意,哪怕她親爹風靡萬千少女,也不能掩蓋她沒有生父這個事實——父親基因對女兒挺重要。又聽說納蘭氏頗有點弱柳扶風意味,就加不喜了。然而一看真人,又把這兩條給打了回來。


    大約這納蘭氏一雙眼睛就讓她喜歡上了,納蘭氏確是個身材苗條姑娘,有一張非常上鏡臉,整個人樣子就是柔柔弱弱,然而眼中透出堅韌卻讓淑嘉喜歡。看得出來納蘭氏有點怕自己,淑嘉心知肚明,畢竟這麽多年太子妃做下來,氣勢上一層樓。可納蘭氏即使心中有怯,與自己目光相對時候卻是避開而非逃開。


    匆忙之間,也就能看出這麽多了。滿意了好,就是不滿意,也不能跟康熙抗議。所以,大家還是都滿意吧。


    淑嘉笑了:“額娘大喜,又得一佳婦。”


    覺羅氏與納蘭氏都鬆了一口氣。


    淑嘉起身道:“額娘哪裏有地方給我換身衣裳?”她還真換了身衣服,還把給家裏諸人賞一總發了下來。又回到了酒桌上跟大家閑聊了兩句才回宮。臨行還讓大家不要送:“你們是來吃喜酒,我這擾席也擾得太狠了。”


    眾人哪能真就不送了呢?到底把太子妃送上了輦。


    淑怡、淑惠目送姐姐而去,心中都道:她真換衣裳了!真是滴水不漏。


    ——————————————————————————————————————————


    出一趟門還不夠折騰,但是太子夫婦卻都心滿意足。胤礽滿足於後方鞏固,別不說,看到石家黑壓壓一片人頭,就是一件很舒爽事情。他還看到了索額圖,又看到了明珠,妙是這兩個人不互掐了。皇太子表現也很是可圈可點,不再高居座上,反而談笑風生。朝臣們看到了另一個皇太子,會行酒令、出口成章,他還能叫出很多人名字,說一句:“令郎可是補筆貼式?”


    他都知道啊?!


    這是廢話!京裏筆貼式還沒有侍衛多呢。一部筆貼式也就那麽三、二十個,一旗侍衛都是按百計。


    眾人看皇太子眼神很就變得不太一樣了。


    太子妃這裏也有了一個消息,以隆科多後院混亂程度,他娘這回怕又是被他氣著了。佟國維六子,當有六個兒媳婦兒,這六分之一概率就落到了這個不是長媳又不是小兒媳婦人身上,這也太準了!


    挺好,佟國維係對東宮一直若即若離,沒有明確表態。如果對東宮好或者是真中立呢,那也就罷了;如果真有什麽貓膩,單憑這一條就能讓隆科多翻不了身,佟國維也要跟著受牽連。不過這樣做有些對不起佟妃,不到萬不得已,淑嘉也不想翻出這一條來。


    真是,慶德做什麽不好偏要做個左副都禦史,一旦有人彈劾隆科多,慶德少不得會被懷疑一下。


    淑嘉把這層意思透給胤礽時候就說得委婉得多:“佟氏也是名門大族,怎地偏出了這樣貨色?帷簿不修不過是個風流罪過,他這已經不止是寵妾滅妻小小不妥了,根本就是忤逆上了。”


    “你出去吃個喜酒也能帶回一肚子氣來,”胤礽聽進去了,也隻是一笑,“禦史們都不參他,你氣了何用?大家不過是給佟國維這個麵子。”


    “我就不明白了,佟家也是守規矩人家,看妃母就看得出來。怎麽……竟沒有管管呢?”


    胤礽道:“你道他們不想管麽?隆科多一切如常人,就除了這一樣兒。他說了,那妾有個三長兩短,他就拚個魚死網破。觀他行事,他還真做得出來,打老鼠傷玉**兒。他又不是什麽白身,真要惹毛了他,一家子都要晦氣。現不過是眾人嘴上說說,隆科多要犯了渾,那就要揭開了給大家看看了。”


    “……”淑嘉目瞪口呆:隆舅舅,您貴庚?兒子都工作了,您還演這言情劇?“那就拿他沒法兒了?不對,你是怎麽知道?這我女人堆裏都沒打聽出來呢。”


    胤礽拍拍淑嘉,作神秘狀。


    淑嘉不由心中靠之,男人比女人還八卦,你可恥!


    妻子瞪圓眼睛樣子取悅了胤礽:“你有這功夫,不如想想兒子將要冊封事兒。”


    “內務府又繳了些瓷器與銀器來,都清點過了,放到他房裏了。”太孫法定住所是東宮裏,也就是當初淑嘉與胤礽給弘旦分派院子裏,規製也沒大變,隻是陳設都要換過。但是弘旦還要住乾清宮。


    至於弘旦身邊宮女太監,康熙給他配了幾個,竟是從乾清宮侍監、宮女裏挑人來填補。淑嘉原準備好了讓自己這裏紅袖帶人過去,現倒是不用了。此外還有冊封當天,太孫要受賀,地點是東宮,到時候東宮也要進行相應準備。


    淑嘉為了弘旦事兒,從二月底忙到了三月初,其間還要抽空檢查康熙萬壽節禮,又有胤禛那裏側室李氏生了一個男孩兒又是洗三又是滿月,讓人恨不得練就分-身術。


    可恨是胤礽還做起了甩手掌櫃,把這些事情統統交給了淑嘉,自己不知道外麵忙些什麽。不過“陳元龍”、“王掞”、“李光地”等名字出現他口中頻率越來越高。


    正此時,佟妃那裏又告訴她:“內務府開始挑使喚女子了,再過幾日就要領進宮裏來了。”


    皇太後也次日請安時候拉著她說:“聽說內務府已經開始挑人了,我叫他們把好帶到寧壽宮裏來我看看,到時候你也來啊。”


    “成啊!”淑嘉滿腦子事兒還要答得幹脆異常。凡事兒隻要你認真了,就會覺得累人,如果是些不意事情辦好辦歹無所謂,也就不用耗神。這幾件事情除了胤禛兒子,其他都是馬虎不得,尤其是冊封和挑宮女,都是淑嘉原先沒做過。


    挑宮女與家裏挑丫環還不一樣,家生子一家子都府裏,忠誠度有保障,宮女就不太好說了。即使沒有什麽外心,貼心程度也不一樣。淑嘉收伏秀妞等幾個人,那是軟硬兼施,比紅袖等多費了許多心神。


    內務府倒是有眼色,也是忙著冊封事情,識相地把挑選日子往後推了幾日,安排了冊封之後,淑嘉才緩過了一口氣。


    如此忙碌下來,她卻無法見證兒子被冊封時刻:她是女,不能圍觀!任由外麵細樂陣陣,呼聲震天,她也隻能她端儀宮裏等兒子穿上製服來給她請安。


    手裏帕子都揉碎了,才等到弘旦過來。


    人靠衣裝,哪怕隻是個小小孩童,穿上了特意為他製定製服,也顯出幾分威儀氣象來。


    弘旦進來,納頭便拜:“兒子給額娘請安了。”


    端儀宮裏都喜極而泣了,盼這一天實是盼得太久了。“好好好,過來叫額娘仔細看看。”


    兒子還是那個兒子,確因承載東西不一樣了,仿佛突然之間變得成熟了。淑嘉舍不得鬆開他手,摸著著他臉,眼睛一瞬也不瞬地看著弘旦。


    終於塵埃落定了,她們一家盤活了這局棋。


    ——————————————————————————————————————————


    康熙要對人好時候,那是真好,這不,石文晟坐銜右副都禦史,巡撫廣東去了。他原是雲南巡撫,雲南廣東雖都是南方偏遠地區,油水卻是不一樣。廣東開埠,雲南卻有少數民族需要鎮壓安撫。緊接著,石文焯也被起複,外放做了甘肅洮岷道。


    石家又原地滿血複活了。


    皇太子地位,再度得以鞏固。


    小選也開始了。


    內務府小選,要從裏麵挑出合適人來真是一門學問。宮女是從上三旗包衣人家女孩子裏選出,而包衣名為奴才,實際上“宰相府丫環六品官兒”,皇帝家奴才呢?


    很多人名為包衣,還能官運亨通,比如南方那幾個織造。家裏女兒也是嬌生慣養,還背景深厚。別以為弄了這樣人家女兒過來就是給自己添一助力了,一般你是要不到她們。她們父兄、親族,會向皇帝請旨免選,或是暗箱操作讓她們刷下。


    如果不幸她們入宮了,這也不是什麽好事兒。嬌養出來姑娘,指望她們伺候你?先白養一陣子,調-教吧,還不能下重手,人家背景不低,請了個活祖宗來!除非太後太妃,不然你使不了她們。


    也是小姐身子曾是小姐命,進了宮,還是挺能吸引男人目光。弄了來萬一被丈夫看上了,那是給自己添堵呢吧?


    就算上述情況都沒發生,你可以想一想,一邊是養育自己十幾年家族,提供各種條件,一邊是半生不熟“主子”,怎麽可能幫著你把全家拉上你船?就算她願意,她家裏也不願意。


    所以淑嘉目標就是:選老實肯幹、小戶人家女孩兒就好,彎彎繞繞事情咱們不需要。


    陪皇太後挑完人回來,胤礽問:“你看如何?”


    淑嘉道:“我倒是挑了幾個老實本份,看著像能幹活兒。有皇太後祖母前,又有承乾宮妃母,我怎麽好占先呢?咱們這裏,孩子也漸漸大了,很不用過於伶俐。”


    胤礽目前關心是朝政,康熙有了放手給他打算,對他要求也越來越苛刻。稍有不合,就祭起瞪眼神功來,把胤礽弄得戰戰兢兢。


    “你看著辦罷,我隻要這家裏安安靜靜,”胤礽灌了一口茶,“頭三十年我是這樣好那樣好,這兩天我是這也不對那也不對。”


    “怎麽了?”


    胤礽終於小聲嘀咕了一聲:“我有什麽法子?今兒又議事,是汗阿瑪說了要論死,我能反對麽?汗阿瑪自己改主意了,又令斬監候。此事隻能恩出於上,我一時沒說,汗阿瑪就說為政務寬,禦下以仁。”


    “挑剔是買主,”淑嘉聽到自己堅定聲音,“難不成要汗阿瑪當你不存?”心裏也嘀咕,難道是我猜錯了?康熙不是托孤,而是……捧殺?


    淑嘉腦袋裏嗡嗡。


    胤礽倒很振作了起來:“你說也是這個道理,許是汗阿瑪心情不太好緣故。”


    “怎麽?”


    “乾清宮裏一股子藥味兒,昨兒夜裏汗阿瑪稍有不適,急召禦醫,吃了兩貼藥,今兒見好了。”


    “我記得往常汗阿瑪是不常病,一年裏也就那麽一兩回,還都不嚴重。從去年冬天開始,這都第五回了吧?”康熙還有將近二十年好活,身體應該沒那麽糟糕啊。


    其實是六次,有一次康熙瞞下了,胤礽打聽到了也沒告訴淑嘉:“真教人擔心。”


    那個教人擔心皇帝卻活得挺好,雖然經逢兒子們骨肉相殘,他受到了打擊,自覺身體不如以前了,可兒子們都還活著,他又是從小打熬過身體,還沒有到崩塌地步。就是免疫係統比以前差了一點兒,有個小病小災而已。


    服過藥,康熙閉目養神。胤礽表現確實可圈可點,惶恐裏帶著敬意,康熙心情好了一點兒。他到現都沒意識到,除了望子成龍之外,還有一點“我要下台你要上台”嫉妒,即這交替計劃是他心中默定。


    還要再加把勁淬煉淬煉!為君都不但要有眼光、有能力,還需要有堅持。


    這老頭,矛盾得有點兒抽風了。


    呃,咱們可以換一個文雅一點說法:天威難測!


    總之,此後日子裏,皇帝跟太子杠上了,太子怎麽做他都要挑一挑刺。同時他又對太孫極好,還誇獎太子妃極有孝心把皇太後侍奉得很好。反正呢,把胤礽周邊人都誇了一遍,就是漏了皇太子。


    他這挑刺也分時間地點,獨處時候狠罵,凡有一個外人場,卻不會表現出來。他還艱難地作出了決定,再次提高東宮待遇。


    這樣兩麵派作法把胤礽折騰得欲生欲死,隻能咬牙忍著,直到石琳病故。


    石琳是退休老幹部,所謂退休,就是老得不能幹活了。上了年紀人,死亡也就不是那麽讓人覺得突然了。


    石琳死了,石文英要丁憂!他身上可是有一都統銜呢,這下也一起被丁掉了。再算一算,石琳好像不止一子,隻是這石文英京,提到多些,他其他兒子也都要回來守製。康熙又調了檔案來一看,好麽,連兒帶孫,出了五、六個缺。


    康熙又問胤礽意見,胤礽道:“當守製。”


    康熙這回沒再挑剔,讓他回去了。看著一疊請求丁憂折子排那報喪折子後麵,一拍腦門兒,我這些日子都怎麽了啊!


    跟自己兒子也沒什麽不好意思,多少肉麻事情都做過了,不差道歉這一樁。胤礽又來“領訓”時候,康熙就溫言反醒:“我這幾日心緒不佳,訓斥了你,你不要放心上。是我操之過急了,總想著能叫你事事做得合乎心意。”


    胤礽哭得慘兮兮:“嚴父慈母,汗阿瑪對兒子要求嚴格,才是愛護之意。汗阿瑪,兒子體自皇父,自當同甘共苦。寧願您有不衝兒子發作,這才是親近之意。就像眼前,您想到什麽就跟兒子說什麽,兒子內心歡喜都來不及呢。隻恨兒子駑鈍,不能令汗阿瑪滿意。”


    康熙也跟著抹眼淚:“你一向聰敏,無有不妥處。是我遷怒於你了,真是病糊塗了……”


    “汗阿瑪。”


    ……


    ……


    ……


    子控特點就是:隻要兒子他麵前賣萌,他就分不清東西南北。


    作者有話要說:居然遭遇四次跳閘斷電,這一章真是碼得艱難==


    祝大家元宵樂~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非主流清穿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我想吃肉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我想吃肉並收藏非主流清穿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