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寒料峭,出行著實不易,淑嘉再次嚐到了出行苦頭。天氣寒冷,反正太子妃有一箱子冬衣、一天還有幾十斤木炭可以燒。讓她吃苦頭卻是旅途乏味,先是一路車行顛簸,然後換了船,又小有暈船。
風景名勝是不要看了,康熙爺對京城附近風景不太感興趣,他老人家一路上還有正事要做呢,總要把沿途官員都給見一遍,再詢問一下水利工程等問題。淑嘉是女眷,不可能跟著男人們一道出現,也不能亂跑,甚而至於路過略有可看之處,康熙帶著他家兒孫去看景兒了,淑嘉還是得老實窩自己地盤上。
康熙出行,並未帶重要妃子,所攜者不過是兩個答應、常。四阿哥帶是他側室李氏,十三阿哥帶也是納側室瓜爾佳氏。整個隊伍裏,太子妃級別高,她必須撐場麵,不可以亂跑。
這也是合了康熙本意:向南方人民炫耀一下他家太子幸福小家庭。
淑嘉一路行來,就是見一些誥命。見時候端坐於上,下麵自有唱名提醒她,這是誰誰夫人、那就是誰誰母親,淑嘉主要工作是表現出太子妃應有範兒:平和、大氣又失端莊。這個很好裝,坐著不動,麵帶微笑,是宮中女人基本功。
與眾夫人見麵,難度大倒是說話。淑嘉與大家並不熟,卻又必須能夠聊得起來,不能像宮裏時候那樣胡亂八卦。哪怕是帝國身份高女人麵前都混得順風順水太子妃,初次感受到了壓力——她雖然身份比這些夫人都高,現角色卻像是一個參加麵試考生,此行目是讓別人給她打分,而不是相反。
皇太子夫婦處境,都有點不尷不尬。
這個問題上,胤礽給她小本本幫了大忙。有了諸人丈夫簡介,淑嘉可以說內容就多了些:“你們是浙江人?我小時候倒是杭州住過,真是個好地方呢。”、“令郎是三十九年進士吧?真是教子有方。”等等。
見過了,也有小禮物相贈。淑嘉很好地控製了贈送規模,這些夫人們隨夫迎駕,後康熙也會有賞賜。而這些來見駕人,多有孝敬,從地方特產到直接珍玩字畫再到直接送錢,不一而足。
這些事情康熙也是知道,他自己也收禮。淑嘉胤礽示意下收下了這些“孝敬”,又約束身邊人,不得向沿途官員索賄,這個才是重點。胤礽還叫淑嘉仔細記一下各人孝敬數目,準備回去對照一下當地吏治、民生,對官員作一綜合評估。
河南境內,還發生了一個不大不小插曲。
這日,淑嘉不用接見人,想著西魯特氏生日也三月,抽空給西魯特氏做樣針線,剛下手沒多會兒,外麵就響起示警聲:“走水啦!”淑嘉手上一頓,差點兒左手上所出個針眼兒來。
小滿匆匆走出去一看,又回來道:“主子,外頭走水了,並沒傷著人,萬歲爺已著人去救火了,咱們這裏沒大礙。”
淑嘉剛才是嚇了一跳,做針線心情也沒了,卻不得不作淡定狀,繼續紮了兩針:“知道了,叫咱們人沒事不要出去裹亂。”心裏想,康熙死不死我一點兒也不關心啊,我兒子不能有事兒,我丈夫不能有事兒才是真。弘旦年紀小啊,遇到火災會不會害怕啊?
又紮了兩針,這次是紮到手了,停下手,還捏著針線裝樣子靜坐。外麵混亂漸漸平息,胤礽又打發人來問:“太子妃有沒有受驚?”淑嘉道:“我這裏一切安好,前頭可有危險?皇上如何?太子如何?弘旦有沒有驚著嚇著?”
外人道:“回主子話,走水地方離咱們這兒還遠著呢,燒了幾間民房,主子們並沒受驚。”
淑嘉如釋重負:“那便好。”
打發走了來了,淑嘉才放下針線,臉上不由笑了出來,周圍隨侍之人也麵帶笑容。淑嘉屋裏走了幾步:“今兒終於是有驚無險。”
小滿道:“是主子們洪福齊天,有菩薩護著,當然不會有事兒啦。”
“偏你嘴甜。”
淑嘉笑罵一聲,也有心情繼續做針線了,坐下來,拿起剛做了一點兒活計,低頭一看,暗咒一聲——她剛才心不焉地裝樣子,下手還挺,就是繡得亂七八糟,現得拆了重來!
除了這個小插曲,一路上都還算順利。淑嘉就是有人見時候見見人、背背胤礽給小抄,不用接見命婦時候抽空偶爾與李氏、瓜爾佳氏聊聊天兒。這兩個人行動比太子妃不自由,太子妃怎麽說也是正經主子,她要真說“我出去走走”,隻要玩得不過火,還是能夠達成夢想。李氏與瓜爾佳氏根本就是連這樣話都不敢說出口來。
太子妃有召,她們也樂得走動走動,透一透氣。李氏與瓜爾佳氏都帶著比較顯著,呃,“康熙家族小老婆相”,麵相上帶著清秀柔媚,瓜爾佳氏比李氏多出一點少女不知愁天真爛漫來。
十三阿哥院子裏隻得瓜爾佳氏一個正常女眷,說話也是算得上數。十三阿哥娶妻日程還沒正式確定呢,瓜爾佳氏一時還沒感受到嫡福晉將至壓力。淑嘉看她這個樣子,也隻好揀些無關緊要聞來與她說。
瓜爾佳氏剛入宮沒多久,淑嘉便向她打聽現宮外流行衣服首飾樣子一類安全話題。瓜爾佳氏一路上陸路行部分還好,上了船就開始暈船,吐得七昏八素,今天倒是不吐了,臉色依舊有些蒼白,精神卻很好:“宮外有什麽風氣,哪能與宮中氣度相比呢?倒是宮裏許多秘法,外頭都爭著學呢。”
李氏年長幾歲,又是正妻手下混了好幾年,雖四阿哥府裏也算是一號人物,卻比瓜爾佳氏謹慎。問什麽就說什麽,很少會擴展。老老實實地說:“如今外頭頭發也是越梳越高了,頭上首飾也越發大了。”
她們能說也就隻有這些了。
比及南下到江浙一帶,天氣漸暖,景致也好看了許多,淑嘉要見人也多了起來。天朝自古設置行政區劃,不是按照麵積,而是按照人口密度來。一個地方,管你是幾平方公裏還是幾十平方公裏,隻要人口數一樣,多半行政級別也差不多。越往南下,人口密度越大,官員也就越多,淑嘉要見誥命數量也越多。
淑嘉因為這樣交際應酬,連看風景心情都淡了。
不看風景了,淑嘉多時候總是想著“不知道弘曈上學適應不適應?”、“回去之後弘晷還記不記得我呢?”、“春天到了,後花園兒是不是要修整一下?”
就這麽一路走了下來。路上卻又添了一樁喜訊:十三阿哥側室瓜爾佳氏被確認有了身孕。原來人家那不是暈船,根本就是孕吐!瓜爾佳氏被打包送回京城養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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淑嘉少了一個聊天人,日子加無趣了起來。
對於前麵胤礽與弘旦表現,反倒漸漸地不那麽擔心了。前麵事情她是無法旁觀不假,卻可以問人,跟著胤礽太監、跟著弘旦太監,還可以把兒子叫過來慢慢地問。同一件事情,如果有條件話,淑嘉會問兩個以上不同人,然後還原出比較客觀場景。
胤礽每日回來,言談間也會涉及到一些當天發生事情。“衍聖公孔毓圻到了。”、“河南巡撫來朝,我呆了一會兒就出來了。”
都是些尋常事,再問其他人,也得不出太子表現不好結論來。淑嘉安慰自己:也許是他靠譜了呢?
皇太子現很靠譜了。
胤礽這個人,身上還帶著一絲表現欲。呃,人身上都會有一絲表現欲啦,既使是靦腆人,他擅長或者喜愛領域還是會雞血一下。
胤礽一直是個焦點人物,習慣聚光燈下表演,久而久之舉手投足間就會帶上一點舞台效果——此人有搶戲習慣。跟皇帝同台表演時候搶戲,這是一種自殺行為。康熙是個寬容還縱容兒子人,以前胤礽這樣做還沒有發生過危險,以後要是還這麽下去,就不能保證還會不會安全了。
胤礽意識到這一點之後,他很理智地克製自己。越這樣,越覺得自己做得不到位,現幹脆祭出“躲”字訣。躲也有躲訣竅,康熙南下,路過張英老家,把他也給捎上了,三月裏是康熙生日,康熙有令,命張英隨他回應,給他唱完生日歌再回來。
胤礽就借求學之名,拉著張英縮於一角,讓康熙帶著弘旦上台顯擺去。弘旦演技還嫌稚嫩,搶不了他祖父戲,相反,祖孫倆配合得天衣無縫。
張英加入南巡隊伍後還裏麵發現了另兩個老熟人:明珠、索額圖。心裏大吃一驚:這兩個人是怎麽混到一起來?
張英致仕,雖然還能看得到邸報,可是京中消息就不靈通了。他還不知道明珠、索額圖已經和解,當然,京中能看出這兩人和解人也沒幾個,猛然一見貓給耗子撓癢癢,這種詭異情景真能閃瞎人x眼。
胤礽卻笑道:“正好,都是熟人,我那兒倒是帶了些好茶,不妨一同坐坐。汗阿瑪正批折子、見人,這會兒是不會差遣人。”
四個男人,四種身份,明珠捕捉到張英眼中一閃而逝驚訝,抿了一口茶水,微苦,又有回甘。清清嗓子,明珠問候起張英身體狀況了,其實明珠比張英年紀還大著些呢,不過張英是病退,明珠方有此有問。
張英含笑道:“勞您惦記,我現萬事不過心,倒覺得身上輕了許多呢。”
明珠亦笑道:“正是,巧者勞而智者憂,無能者無所求,飽食而遨遊,泛若不係之舟,虛而遨遊者也。”
張英撫掌大笑。
索額圖抽抽嘴角:“明明是既巧且智,卻非把這巧智用到飲食遨遊上。”
“難道你又不是了?”
三人齊笑。
張英謹慎,死活不肯說到朝政,他心裏早翻騰開了:太子怎麽跟這兩個老貨弄到一起了?這倆,弄了半輩子權,可千萬別把太子帶壞了呀!
張老師決定與二學生談上一談。
胤於張英關於明珠、索額圖擔心也沒有回避:“是汗阿瑪欽點他們隨駕,我既遇到了他們,自然要以禮相待。”
張英苦口婆心:“聖上攜殿下、弘旦阿哥南巡,到是江南繁華之地,那是素來物埠民豐而賢者輩出,”壓低聲音,“皇上這是使太子樹令名,太子何故與臣等廝混?二相秉≈#8226;權≈#8226;數十載,都是您熟人了。”
秉權二字,張英咬得尤其重。你一太子,不想著樹立好名聲,跟兩個弄權數十載老頭套近乎,這樣不合適吧?
胤礽心領神會,卻有問題要問:“汗阿瑪禦極以來,海內鹹服,江南士子,想見,是汗阿瑪才是。”
張英低頭想了一陣兒:“您跟著皇上去見士子便是了。真要閑下來了,四阿哥與十三阿哥也是隨駕,太子何不與他們多聊聊?兩位老人家那裏,也是會明白。”
其實不用張英提醒,明珠和索額圖自己也很意識到了問題所。
明珠:太子好像是躲人一樣啊,都躲到我們這裏來了。
索額圖:太子還是對我們這樣親近,但是會不會冷落了旁人呐?南巡是全國範圍內攢人氣大好機會啊!
資訊不發達時代,一個人好名聲除了國家強力宣傳、群眾大力八卦、書生寫點小報之外,出席大型活動也是一個非常重要獲得途徑。
都把兒子推出去賣萌了,胤礽還是進退維穀。與疆臣們見麵,胤礽是先把教養良好兒子頂出去,讓人家覺得太子家裏家教好,那麽太子本人也很不壞。頂著良好印象,胤礽既使露少一點,也會得到好評——又因為出麵少一點,這樣評價又不會過於熱切。
越往南就越不行了,弘旦一個小孩是鎮不住場麵,胤礽再躲,康熙又該生出不滿了——特別是胤礽躲到了一對老貨那裏。
皇太子硬著頭皮出關,跟他爹一起站船頭吹風。
而三個老頭子茶話會又添了一個人:高士奇。正好湊一桌麻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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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苦逼日子山東境內還好些,雖是孔子故鄉、文化大省,胤礽一時半會兒還頂得住。等進入江蘇、浙江,胤礽就必須時刻康熙身邊了,當年滿兵南下時候,江浙一代暴行是凶殘,這裏也是康熙重點關注地區。至如山東,孔子之後剃頭這件事情上反抗得並不非常激烈,他們家數次爭辯之後,還是剃了頭。
淑嘉聽說進了江蘇,就很想看看傳說中江寧織造府,無奈計劃裏這個地方是回程才會停腳。她隻有眼巴巴地路過江寧,直達鎮江,然後等常州、蘇州、杭州都走過了,回程時候路過江寧。
金山江天寺、蘇州虎丘、杭州西湖……
弘旦看什麽都鮮,幾乎要繃不住了,胤礽與他同隨康熙出行,時不時地提醒他兩下。弘旦被他爹戳了兩回,心下著急,穩重了許久小孩子有點想哭了。
胤礽無奈,拉他過來,俯下了身輕聲哄著:“怎麽眼圈兒紅啦?江南景致雖好,看就是了,不要過於沉迷才是。”此後一直攜著兒子手,給他講解這是何地、這裏有什麽典故。
康熙南下日子很順暢,又有明珠、索額圖、張英、高士奇四個老同誌陪同,這四個人裏,除張英較為寡言,其他三個全是人精兒,修煉到了現,道行是高深,把康熙哄得飄飄然。
幾個老頭兒聊著點,說著文物典故,康熙興致一起,要給孫子普及一下知識,習慣性地順手一撈,發現他把孫子給弄丟了:“弘旦呢?”
魏珠趨前回道:“太子爺領弘旦阿哥那邊兒呢。”
康熙順著魏珠伸胳膊方向一看,五步之外,胤礽一手拉著兒子,一手指著風景正那兒解說呢。
四個老頭猛拍馬屁。明珠道:“父慈子孝,奴才恭喜主子,後繼有人。”
他一開了口子,其他人跟著就上,直把康熙樂得笑眯了眼,揚聲道:“你們兩個跑那麽遠做什麽?回來。”
胤礽帶著兒子就過來了:“江南美景如斯,山水有靈。”
弘旦向康熙匯報成果:“常讀蘇、白之詩詞,也知道他們出仕過,都不知道他們還幹過實事呢。”
康熙咳嗽一聲,撈過孫子:“那是自然。學以致用……”他又上起了政治課,弘旦也乖乖地聽著,餘下人交換著眼色,統統閉了嘴。
晚間胤礽回來時候對淑嘉道:“弘旦到底是小孩子,還貪玩呢。”
淑嘉道:“多鮮呐,你才知道他還小麽?貪玩什麽,小孩子誰不圖個鮮呢?就是咱們大人,有沒見過東西還要瞅兩眼呢。要是不好奇啊,也就無心向學了不是?”
“罷罷罷,我一句話,就招來你這些個——今兒見著了這些誥命,覺得如何?”
“見一回麵,也試不出個深淺來。每個人與我也都說那麽幾句話而已,”淑嘉放下手中正看柳枝,“女人們事兒,再怎麽著也是小事兒。”
胤礽伸手把枝條拿了起來:“別動,你這樣拿著我看看,倒像是菩薩了。”
淑嘉揚起手,抽了過去:“你倒取笑起我了,取笑我也罷了,連菩薩都編排上了。”
胤礽又手合什:“罪過罪過,所以挨打。”
淑嘉笑得手一抖,柳枝掉到了地毯上,也不好再揀起來。胤礽見她笑得花枝亂顫,上前一把抱住:“這個樣兒看你還怎麽打。”
“製了我也算不得本事,聽說後兒要演武?到時候你得了彩頭才算本事呢。”
胤礽把人打橫抱起:“循序漸進——”
河蟹河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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淑嘉明顯感覺到胤礽現心情很不壞,這一路南下,胤礽情緒變化得很到位。所謂到位,是淑嘉恰好能夠感受得到。夫妻近十年,淑嘉對於胤礽情緒已經拿捏得很準了,她結論與胤礽真實情況基本上就能劃上等號了。
胤礽是帶著憂鬱出京,他不想出來招人眼。太子想要安全,低調是王道。情勢所逼不得不出現之後,又各種擔心。後還是康熙行為治愈了他,接見庶民、士子,康熙一左一右地帶著兒子、孫子,四阿哥、十三阿哥位置都弘旦旁邊一點。
康熙是點名令胤礽與江南名士多見見麵:“這些人,有骨氣也有酸氣,可愛也可憎。與他們打交道也不容易,你總不能一輩子不理會他們,趁著這次機會,見一見、聊一聊。”
分明還是那個手把手地教他寫字,一件一件事件給他分析、教他如何處理朝政皇父!
胤礽真切地感受到了康熙維護與疼愛,躁動心平複了下來,行動間是自然。
皇太子心情好了,太子妃也跟著心情好了,大家都樂嗬嗬。整個隊伍不和諧因素也就是這兩口子了——危機意識太濃了,弄得自己都有點神神叨叨了。皇太子終於大閱之前恢複了平常心。
杭州駐防旗兵不少,旗下營裏從去年開始就演習,準備皇帝來時候請這位領導檢閱。卻遇上了康熙這個愛表現領導,他居然帶著自家兒孫上陣表演去了!職業軍人麵前表演射箭去了!
從這一點上看,跟康熙同台時候搶戲,真是找死!胤礽克製住自己表演欲,把注意力放到了兒子身上,指導兒子騎馬,指點兒子上下馬要領。直到康熙射箭中靶,底下人山呼萬歲,胤礽才放開了兒子:“看阿瑪給你露一手。”
輪到皇太子了。
胤礽弓馬也稱得上是嫻熟了,甚而至於,康熙嚴格考核之下,比某些摸魚職業兵還要強些。又是全中。
接下來,康熙命四阿哥、十三阿哥亦演射,成績同樣很好。
作為一個偏心老人家,康熙把自家孫子放到壓軸場。
弘旦尚幼、身量尚小,騎馬也要小一號,就這樣,他還像模像樣地穿了一身小鎧甲,全副武裝帶鞍旁攜弓箭,連水壺都掛一邊。
噔噔噔地策馬跑到康熙跟前請示,得到允許命令之後控馬而下,彎弓搭箭。
“嘭!”中了!呃,就是有點兒偏,箭尖正好紮紅心邊緣。
弘旦小有失望,他宮中習射時候從來都是能中了紅心。掌心沁出一點汗來,把弓從左手換到右手,悄悄抹了抹汗。抬頭先看康熙再看胤礽,都得到了鼓勵目光。康熙還一揚手,示意再來一發,帶你來就是讓你表現。
與此同時,淑嘉還駐地焦急地等待著。與天下所有等待孩子考試家長一樣,她比真正下場人還要緊張。孩子考試家長陪考還能考場圍牆外頭轉圈兒,可憐太子妃空有尊貴身份,連考場圍牆都不給看。
這次可說是弘旦處-女秀,表演得不如人意話,下回想找回場子都不知道要等到何年何月了。如果演砸了,還易使弘旦住心受挫。
等著等著,遠遠似乎聽到了校場方向不時傳過來震天音效,有皇帝出行鼓樂,有擂起來戰鼓聲,還有眾人一齊高呼誦聖聲。
淑嘉緊張了,拿起做了一半針線繼續,沒動兩針,又給放下了。場麵不要太大好不好?小孩子嚇著了怎麽辦?
等啊等,終於——
“額娘!”
淑嘉猛地站起身,站得太猛了,眼前還黑了一下。
胤礽領著兒子過來了:“他今天可算是出了風頭了。”
弘旦小臉紅撲撲,兩眼放光:“額娘,我今兒三箭,呃,中了兩箭半。”
兩人一麵說,一麵把身上略顯笨重裝束給褪下。
淑嘉詫異道:“那個‘半’怎麽說?”
弘旦不好意思了,撓撓後腦勺,撓得小細辮兒一翹一翹。胤礽一旁發出嘲笑怪聲,這聲音像是打通了弘旦身上聲控開關,刷地把手放下,嗖地奔到淑嘉身後,衝胤礽扮了個委屈鬼臉。
淑嘉目視胤礽:“說吧。”
胤礽咳嗽一聲,一撩下擺,往繡墩上一坐:“他初時那一箭,正掛紅心邊兒上,後來兩箭才中。”
弘旦躥了出來,不依地拽著胤礽袖子:“阿瑪阿瑪~!說好了我自個兒來說。”哼唧哼唧哼唧。
淑嘉失笑,宮裏時候弘旦處處裝小大人,到了外頭來,倒是個性解放了。招呼著給他們父子換衣服。
“好啦,你們也都累了,出了一身汗,趕緊換衣裳,別閃著了。別來時候天冷都沒事兒,要回程了反而不小心受涼。”
是該返程了,杭州是本次南巡終點。
而淑嘉也即將見一見這三百餘年前江寧織造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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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底,聖駕於京口棄舟登岸,經由陸路到了江寧府,駐蹕江寧城內,士庶跪迎。
淑嘉車是直接進了內宅,曹寅之母孫氏率一幹女眷迎門口。
車簾挑起,淑嘉看到一個滿頭銀發老婦人站隊伍前麵,知道這就是孫氏了。孫氏這夫曹璽身上有尚書銜,她本人從丈夫算起也是個一品夫人。乙卯年康熙南巡,就駐蹕於此。不但書寫了“萱瑞堂”賜予曹家,直稱孫氏:“此吾家老人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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淑嘉不敢拿大,穩穩地下了車來,見曹府女眷下拜了,很就命把孫氏扶起來。臉上笑意盈盈:“夫人是侍奉汗阿瑪老人了,我如何受得了你禮呢?”
孫氏年過七旬,精神依然很好。自從康熙長成,她便返家,曹家也是世宦,她儼然是個老封君,也是左右一堆仆婦丫頭伺候著,過得著實舒服,臉上每一絲皺紋都透著安適。
親自把淑嘉讓到正房上座,孫氏自陪下手。
淑嘉客氣地詢問曹府女眷誰是誰。孫氏也認真地介紹,曹寅之繼妻李氏、曹寅長女大妞等,曹寅之長子曹顒今年十五歲,尚未娶妻。曹府女眷現下並不多。
淑嘉知道李氏是李煦之族妹,又順口說到了蘇州之事。倒是對於曹家大妞妞,她興趣比較大一點。這個女孩兒她是知道,曹雪芹姑姑,未來平王福晉。現這個福晉還是個十歲小姑娘,已經開始留頭,穿著一身嫩粉旗裝,捏著帕子,安安靜靜地站她祖母身後。
發現淑嘉對她興趣大一點,孫氏也有些得意:“這是奴才孫女兒,奴才秧子,沒見過世麵。”
淑嘉看小姑娘兩頰通紅,稍有不平之意,一笑而過:“這可說不好事兒,保不齊有大造化呢。”又把她叫過來仔細看,小姑娘眉目清俊,帶著水鄉婉約,舉止間又不顯輕佻。
淑嘉問了她年紀、讀過什麽書等,大妞妞都一一回了,口齒伶俐,很是討喜。
淑嘉掃視了一下曹府女眷:“還是有個閨女好呢,看著跟朵花兒似,心裏也舒坦。拿來罷。”她出發前就準備了不少賞賜用東西,曹家是康熙江南心腹耳目,正是準備得很好。
除了孫氏得了頭等,淑嘉又額外給了大妞妞一整套齊全頭麵,還說:“我看著她就覺得親切呢。”
跟曹家人怎麽拉關係都不太合適,畢竟是康熙人,淑嘉就選了這麽個突破口。也是因為她對這個姑娘好奇死了!
穿越前背一背文化常識應付考試,還不覺得這裏麵有什麽。穿越至今,方覺出味兒來。包衣奴才成了鐵帽子王福晉,她兒子還襲爵了,重點是她跟丈夫還過得很好、生了娃!
值得圍觀。
可惜那個坑讀者曹雪芹這會兒還沒投胎,不然她真想也圍觀一下。
與曹府女眷會見是順利,氛圍很是融洽。稍事休息,曹府女眷請太子妃參觀花園。
淑嘉正有此意,從踏進織造府開始,她就感覺到了這裏與宮中不同。宮中尚莊嚴,此處務精巧。也許是為了迎駕,布置得很花心思,有不少擺設淑嘉看來放到宮裏都算是一等了。要知道東宮底子還是奢侈時期皇太子留下,從來就沒有次貨。
再入花園,發現其規模不如宮中,繁華奇麗卻並無不及。
淑嘉麵上笑道:“園林當看江南。”心中卻想,曹家虧空絕非虛言啊。看這迎駕準備,淑嘉可不認為這些東西都是一小時一百塊租來道具,皇帝一走就能再退還回去。
這往後日子可怎麽過喲。
晚上與胤礽一說,胤礽笑道:“汗阿瑪用他,自是信得過他,等他們家日子真過不下去了,汗阿瑪自有舉措。你又何必為他們操這個心呢?”
淑嘉一挑眉:“誰理會這個?”我是擔心曹雪芹……
胤礽把辮子往後一甩:“是啊,誰理會這個!還是想想回去怎麽辦罷,按著日子算,咱們回宮後第三天就是萬壽節了。”今年康熙五旬大壽,當然要隆重。所以要這一年南巡,還是提溜著皇太子一家三口南巡。
所以太子和太子妃很苦惱,五十歲是個大生日,必須要隆重,他們應該親自坐鎮驗收。康熙又要拿他們做麵子工程,坐鎮不得!回京之後就要開始慶祝活動,既使發現壽禮有不妥,現趕著替換都來不及!
淑嘉道:“進上針線活計著急也是沒有用了,倒是咱們這一路收了不少東西,回程時候你過來挑些兒添進去如何?”
“這倒可以,便是那些針線,你也放心,我行前早囑咐過淩普了,辦這樣事情他還是靠得住。”
“那我把單子拿了來,你先看看?”
“好。”
皇太子夫婦歸程又添了這一樣工作,康熙問弘旦:“近來不見你阿瑪,他窩到後頭做什麽去了?”
弘旦認真地回答:“阿瑪額娘一塊兒看書。”
“唔,也算是個雅致愛好。”康熙孫子麵前沒好意思說兒子、兒媳婦聯絡感情方式如此正經……
實際上……太子夫婦討論受賄得到禮物哪一樣值錢,比較拿得出手。
咳咳,真相,還是讓它淹沒曆史長河中比較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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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要趕五旬大壽前回到宮中,康熙拒絕了江寧百姓苦苦哀求,計劃時間一到,就按點兒帶著大隊人馬殺回了京城。
日子掐得非常準,回京頭一天駐蹕南苑,第二天回宮見皇太後,第三天再檢查一遍萬壽節流程,緊接著萬壽節正日子就到了。
淑嘉回到東宮,第一件事是看兒子。康熙回歸,是要檢查功課弘晰、弘曈沒能來。弘晷第一時間被淑嘉召喚到了麵前,小東西比淑嘉離京前好像又膨脹了一圈兒,依舊白白嫩嫩。
看到了淑嘉,小家夥張開了嘴巴展開了肥肥手臂要抱抱,嘴裏還叫著:“額娘,額娘抱。”
淑嘉很是欣慰,把他抱到懷裏惦了好幾下:“又沉了。小豬。把我從南邊兒帶來那一包東西拿來。”
從匣子裏取出個小麵人兒,引逗得弘晷手臂一聳一聳地向前來抓,淑嘉無良地笑得很開心。紅袖上前道:“主子,衣裳都準備好了,您該去見皇太後了。”淑嘉對趕過來迎接李甲氏與李佳氏道:“你們等我回來,我有東西要給你們呢。”
說完,帶了一大包鮮玩世兒去跟皇太後玩,皇太後見到玩具表情……跟弘晷也沒什麽大差別。一手攥著一個灌了水銀會從上往下翻滾小人兒,一麵慰問太子妃辛勞:“你辛苦啦,還帶這些個給我。”
淑嘉情知她喜歡這些:“我並沒有親去,都是叫下邊兒人去尋了來。老祖宗要是喜歡,我那裏帶來都給您。”
“噯喲喲,這怎麽使得啊?”皇太後一邊摸著玩具,錯眼不眨地看著,一邊推辭著,“你沒給你妃母們帶東西麽?”
淑嘉從南邊看著這些玩具並不值幾個錢,隻是鮮一點才帶了來,實際上禮物路上已另行打包,這會兒都送到各處宮中了。就是寧壽宮這裏,正經禮單子也是放到盧雲那裏清點了。
“您放心,這哪兒能忘啊。”
寧壽宮太監匆匆進來:“主子,萬歲爺到了,奴才東二長街那裏看到聖駕了,怕咱們這裏熱鬧沒聽到,先過來稟主子一聲兒。”
康熙來了,淑嘉飛速退散:“老祖宗,我可回去給妃母們送禮啦。”
重回東宮,問明禮物已經送出去了,高三燮道:“奴才們又打開來仔細看了一回,並無破損才送走,隻有往翊坤宮那裏一件蘇繡有些不好,奴才換了另一件。”
“成了,你們辦事兒我是放心,這兩個月裏,家裏如何?阿哥們如何?”
“家裏都好,自主子啟程,奴才們就嚴守門戶,不與外人磨牙。寧壽宮、承乾宮隔幾日會打發人來看看,佟主子有時叫弘曈阿哥過去坐坐,此外便沒有什麽事兒了。”
“弘曈這兩個人過得怎麽樣?你看他臉色,是歡喜多呢,還是不樂多呢?”
“咱們四阿哥旁都好,就是會想您、想太子爺。不過有佟主子、有皇太後主子,還有咱們二阿哥,嘟囔一會兒也就沒事兒了。他還得寫功課呢。”
說到功課,淑嘉就來了精神了:“他課業本子這裏還有沒有?拿來我看一看。”
趁高三燮親自去取課業本子功夫,淑嘉又換了一回衣裳,這回換是家常穿,頗為省事,拆了頭發,坐妝鏡前讓巧兒給梳著。剛挽了個髻子,高三燮就回來了。
淑嘉拿著本子翻看著,見寫得很是認真,而且短短兩個月,弘曈已經積了好幾個本子了,再次詛咒宮中變態教學要求。
放下本子,淑嘉道:“這也還罷了,萬壽節禮才是要緊,都得了多少了?”她覺得自己回宮之後行程都像是打仗,爭分奪秒地處理各種事務。
高三燮一一回報:“東西都得了,奴才們清點過了,俱已妥當。為怕損耗,多了一分作後備。”
淑嘉聽以這裏才真正地鬆了一口氣:“知道了。你們都辛苦了,忙過了萬壽節,我自有賞。”
萬壽迫眉睫,實不宜這當口發賞。發了賞,你得了這個我得了那個,嘰嘰喳喳,容易擾亂情緒。不如現拿著胡蘿卜吊兔子眼前,誘惑小兔子跑一點。
眾人都知道太子夫婦從南方帶了很多東西來,東西一箱一箱地往庫裏搬,心裏都憋著一股子勁兒,要好好表現,節後拿獎。東宮萬壽節期間還真是秩序井然,人人幹活都憋著一股勁兒。
淑嘉慢條廝理地打發了各宮來致謝人,又把給李佳氏、李甲氏東西分發了下去。晚上時候又將給弘晰、弘曈東西也發派了。心裏把給宮中眾人賞格也擬了,又把賞石家等處東西也備好,從南邊帶來東西已經去了三分之一了。
還好,萬壽節禮不需要再從這些東西裏添補什麽,剩下都是出差回來淨賺。
淑嘉把這個想法跟胤礽說了,胤礽笑她:“今年汗阿瑪還要我跟著去塞外,咱們又能賺上一筆了。”
“你還跟著去?”康熙中邪啦?怎麽總帶胤礽出門兒呢?把朝政交給旁阿哥,這是要架空麽?淑嘉思想劇烈地搖擺著。
這個問題?
??,你得反過來理解一下,康熙培養接班人步驟是這樣:培養出能力,覺得你能力夠了,再給你積累人氣。不然空扶一個阿鬥,大家都說這個太子不錯,其實太子根本不懂政事,這樣太子人氣再高,那也是坑爹啊。
淑嘉猜測分析真是差了十萬八千裏。穿越不是萬能,不可能穿前啥都平常,穿後什麽就都拔尖兒了,除非你從教學質量極高重點高中穿到了呃,升學率奇爛一般學校裏。所以說啊,太子妃同學,你還是老實當一回布景板吧。
這個,去就去吧,反正不由自己作主,淑嘉問明了啟程日期,從萬壽節一過,分發完了賞格,就著手準備北上衣服了。
皇太子夫婦卻沒有能夠成行——
太子妃又被診出喜脈,這條消息,宮內宮外都麻木了。
皇太子又病了,這條消息,讓宮內宮外都驚了。
作者有話要說:
鬱悶ing~本來應該是28號回單位,結果……28號票木有了!摔,我隻好抓了張明天票!靠挖,少跟爹娘相處了兩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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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及,我今天想把直郡王給捅出來,為了把他給捅出來我寫啊寫寫啊寫,寫到現還是沒寫出來,累死我了……
含恨倒計時3
看督主治愈去~
風景名勝是不要看了,康熙爺對京城附近風景不太感興趣,他老人家一路上還有正事要做呢,總要把沿途官員都給見一遍,再詢問一下水利工程等問題。淑嘉是女眷,不可能跟著男人們一道出現,也不能亂跑,甚而至於路過略有可看之處,康熙帶著他家兒孫去看景兒了,淑嘉還是得老實窩自己地盤上。
康熙出行,並未帶重要妃子,所攜者不過是兩個答應、常。四阿哥帶是他側室李氏,十三阿哥帶也是納側室瓜爾佳氏。整個隊伍裏,太子妃級別高,她必須撐場麵,不可以亂跑。
這也是合了康熙本意:向南方人民炫耀一下他家太子幸福小家庭。
淑嘉一路行來,就是見一些誥命。見時候端坐於上,下麵自有唱名提醒她,這是誰誰夫人、那就是誰誰母親,淑嘉主要工作是表現出太子妃應有範兒:平和、大氣又失端莊。這個很好裝,坐著不動,麵帶微笑,是宮中女人基本功。
與眾夫人見麵,難度大倒是說話。淑嘉與大家並不熟,卻又必須能夠聊得起來,不能像宮裏時候那樣胡亂八卦。哪怕是帝國身份高女人麵前都混得順風順水太子妃,初次感受到了壓力——她雖然身份比這些夫人都高,現角色卻像是一個參加麵試考生,此行目是讓別人給她打分,而不是相反。
皇太子夫婦處境,都有點不尷不尬。
這個問題上,胤礽給她小本本幫了大忙。有了諸人丈夫簡介,淑嘉可以說內容就多了些:“你們是浙江人?我小時候倒是杭州住過,真是個好地方呢。”、“令郎是三十九年進士吧?真是教子有方。”等等。
見過了,也有小禮物相贈。淑嘉很好地控製了贈送規模,這些夫人們隨夫迎駕,後康熙也會有賞賜。而這些來見駕人,多有孝敬,從地方特產到直接珍玩字畫再到直接送錢,不一而足。
這些事情康熙也是知道,他自己也收禮。淑嘉胤礽示意下收下了這些“孝敬”,又約束身邊人,不得向沿途官員索賄,這個才是重點。胤礽還叫淑嘉仔細記一下各人孝敬數目,準備回去對照一下當地吏治、民生,對官員作一綜合評估。
河南境內,還發生了一個不大不小插曲。
這日,淑嘉不用接見人,想著西魯特氏生日也三月,抽空給西魯特氏做樣針線,剛下手沒多會兒,外麵就響起示警聲:“走水啦!”淑嘉手上一頓,差點兒左手上所出個針眼兒來。
小滿匆匆走出去一看,又回來道:“主子,外頭走水了,並沒傷著人,萬歲爺已著人去救火了,咱們這裏沒大礙。”
淑嘉剛才是嚇了一跳,做針線心情也沒了,卻不得不作淡定狀,繼續紮了兩針:“知道了,叫咱們人沒事不要出去裹亂。”心裏想,康熙死不死我一點兒也不關心啊,我兒子不能有事兒,我丈夫不能有事兒才是真。弘旦年紀小啊,遇到火災會不會害怕啊?
又紮了兩針,這次是紮到手了,停下手,還捏著針線裝樣子靜坐。外麵混亂漸漸平息,胤礽又打發人來問:“太子妃有沒有受驚?”淑嘉道:“我這裏一切安好,前頭可有危險?皇上如何?太子如何?弘旦有沒有驚著嚇著?”
外人道:“回主子話,走水地方離咱們這兒還遠著呢,燒了幾間民房,主子們並沒受驚。”
淑嘉如釋重負:“那便好。”
打發走了來了,淑嘉才放下針線,臉上不由笑了出來,周圍隨侍之人也麵帶笑容。淑嘉屋裏走了幾步:“今兒終於是有驚無險。”
小滿道:“是主子們洪福齊天,有菩薩護著,當然不會有事兒啦。”
“偏你嘴甜。”
淑嘉笑罵一聲,也有心情繼續做針線了,坐下來,拿起剛做了一點兒活計,低頭一看,暗咒一聲——她剛才心不焉地裝樣子,下手還挺,就是繡得亂七八糟,現得拆了重來!
除了這個小插曲,一路上都還算順利。淑嘉就是有人見時候見見人、背背胤礽給小抄,不用接見命婦時候抽空偶爾與李氏、瓜爾佳氏聊聊天兒。這兩個人行動比太子妃不自由,太子妃怎麽說也是正經主子,她要真說“我出去走走”,隻要玩得不過火,還是能夠達成夢想。李氏與瓜爾佳氏根本就是連這樣話都不敢說出口來。
太子妃有召,她們也樂得走動走動,透一透氣。李氏與瓜爾佳氏都帶著比較顯著,呃,“康熙家族小老婆相”,麵相上帶著清秀柔媚,瓜爾佳氏比李氏多出一點少女不知愁天真爛漫來。
十三阿哥院子裏隻得瓜爾佳氏一個正常女眷,說話也是算得上數。十三阿哥娶妻日程還沒正式確定呢,瓜爾佳氏一時還沒感受到嫡福晉將至壓力。淑嘉看她這個樣子,也隻好揀些無關緊要聞來與她說。
瓜爾佳氏剛入宮沒多久,淑嘉便向她打聽現宮外流行衣服首飾樣子一類安全話題。瓜爾佳氏一路上陸路行部分還好,上了船就開始暈船,吐得七昏八素,今天倒是不吐了,臉色依舊有些蒼白,精神卻很好:“宮外有什麽風氣,哪能與宮中氣度相比呢?倒是宮裏許多秘法,外頭都爭著學呢。”
李氏年長幾歲,又是正妻手下混了好幾年,雖四阿哥府裏也算是一號人物,卻比瓜爾佳氏謹慎。問什麽就說什麽,很少會擴展。老老實實地說:“如今外頭頭發也是越梳越高了,頭上首飾也越發大了。”
她們能說也就隻有這些了。
比及南下到江浙一帶,天氣漸暖,景致也好看了許多,淑嘉要見人也多了起來。天朝自古設置行政區劃,不是按照麵積,而是按照人口密度來。一個地方,管你是幾平方公裏還是幾十平方公裏,隻要人口數一樣,多半行政級別也差不多。越往南下,人口密度越大,官員也就越多,淑嘉要見誥命數量也越多。
淑嘉因為這樣交際應酬,連看風景心情都淡了。
不看風景了,淑嘉多時候總是想著“不知道弘曈上學適應不適應?”、“回去之後弘晷還記不記得我呢?”、“春天到了,後花園兒是不是要修整一下?”
就這麽一路走了下來。路上卻又添了一樁喜訊:十三阿哥側室瓜爾佳氏被確認有了身孕。原來人家那不是暈船,根本就是孕吐!瓜爾佳氏被打包送回京城養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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淑嘉少了一個聊天人,日子加無趣了起來。
對於前麵胤礽與弘旦表現,反倒漸漸地不那麽擔心了。前麵事情她是無法旁觀不假,卻可以問人,跟著胤礽太監、跟著弘旦太監,還可以把兒子叫過來慢慢地問。同一件事情,如果有條件話,淑嘉會問兩個以上不同人,然後還原出比較客觀場景。
胤礽每日回來,言談間也會涉及到一些當天發生事情。“衍聖公孔毓圻到了。”、“河南巡撫來朝,我呆了一會兒就出來了。”
都是些尋常事,再問其他人,也得不出太子表現不好結論來。淑嘉安慰自己:也許是他靠譜了呢?
皇太子現很靠譜了。
胤礽這個人,身上還帶著一絲表現欲。呃,人身上都會有一絲表現欲啦,既使是靦腆人,他擅長或者喜愛領域還是會雞血一下。
胤礽一直是個焦點人物,習慣聚光燈下表演,久而久之舉手投足間就會帶上一點舞台效果——此人有搶戲習慣。跟皇帝同台表演時候搶戲,這是一種自殺行為。康熙是個寬容還縱容兒子人,以前胤礽這樣做還沒有發生過危險,以後要是還這麽下去,就不能保證還會不會安全了。
胤礽意識到這一點之後,他很理智地克製自己。越這樣,越覺得自己做得不到位,現幹脆祭出“躲”字訣。躲也有躲訣竅,康熙南下,路過張英老家,把他也給捎上了,三月裏是康熙生日,康熙有令,命張英隨他回應,給他唱完生日歌再回來。
胤礽就借求學之名,拉著張英縮於一角,讓康熙帶著弘旦上台顯擺去。弘旦演技還嫌稚嫩,搶不了他祖父戲,相反,祖孫倆配合得天衣無縫。
張英加入南巡隊伍後還裏麵發現了另兩個老熟人:明珠、索額圖。心裏大吃一驚:這兩個人是怎麽混到一起來?
張英致仕,雖然還能看得到邸報,可是京中消息就不靈通了。他還不知道明珠、索額圖已經和解,當然,京中能看出這兩人和解人也沒幾個,猛然一見貓給耗子撓癢癢,這種詭異情景真能閃瞎人x眼。
胤礽卻笑道:“正好,都是熟人,我那兒倒是帶了些好茶,不妨一同坐坐。汗阿瑪正批折子、見人,這會兒是不會差遣人。”
四個男人,四種身份,明珠捕捉到張英眼中一閃而逝驚訝,抿了一口茶水,微苦,又有回甘。清清嗓子,明珠問候起張英身體狀況了,其實明珠比張英年紀還大著些呢,不過張英是病退,明珠方有此有問。
張英含笑道:“勞您惦記,我現萬事不過心,倒覺得身上輕了許多呢。”
明珠亦笑道:“正是,巧者勞而智者憂,無能者無所求,飽食而遨遊,泛若不係之舟,虛而遨遊者也。”
張英撫掌大笑。
索額圖抽抽嘴角:“明明是既巧且智,卻非把這巧智用到飲食遨遊上。”
“難道你又不是了?”
三人齊笑。
張英謹慎,死活不肯說到朝政,他心裏早翻騰開了:太子怎麽跟這兩個老貨弄到一起了?這倆,弄了半輩子權,可千萬別把太子帶壞了呀!
張老師決定與二學生談上一談。
胤於張英關於明珠、索額圖擔心也沒有回避:“是汗阿瑪欽點他們隨駕,我既遇到了他們,自然要以禮相待。”
張英苦口婆心:“聖上攜殿下、弘旦阿哥南巡,到是江南繁華之地,那是素來物埠民豐而賢者輩出,”壓低聲音,“皇上這是使太子樹令名,太子何故與臣等廝混?二相秉≈#8226;權≈#8226;數十載,都是您熟人了。”
秉權二字,張英咬得尤其重。你一太子,不想著樹立好名聲,跟兩個弄權數十載老頭套近乎,這樣不合適吧?
胤礽心領神會,卻有問題要問:“汗阿瑪禦極以來,海內鹹服,江南士子,想見,是汗阿瑪才是。”
張英低頭想了一陣兒:“您跟著皇上去見士子便是了。真要閑下來了,四阿哥與十三阿哥也是隨駕,太子何不與他們多聊聊?兩位老人家那裏,也是會明白。”
其實不用張英提醒,明珠和索額圖自己也很意識到了問題所。
明珠:太子好像是躲人一樣啊,都躲到我們這裏來了。
索額圖:太子還是對我們這樣親近,但是會不會冷落了旁人呐?南巡是全國範圍內攢人氣大好機會啊!
資訊不發達時代,一個人好名聲除了國家強力宣傳、群眾大力八卦、書生寫點小報之外,出席大型活動也是一個非常重要獲得途徑。
都把兒子推出去賣萌了,胤礽還是進退維穀。與疆臣們見麵,胤礽是先把教養良好兒子頂出去,讓人家覺得太子家裏家教好,那麽太子本人也很不壞。頂著良好印象,胤礽既使露少一點,也會得到好評——又因為出麵少一點,這樣評價又不會過於熱切。
越往南就越不行了,弘旦一個小孩是鎮不住場麵,胤礽再躲,康熙又該生出不滿了——特別是胤礽躲到了一對老貨那裏。
皇太子硬著頭皮出關,跟他爹一起站船頭吹風。
而三個老頭子茶話會又添了一個人:高士奇。正好湊一桌麻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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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苦逼日子山東境內還好些,雖是孔子故鄉、文化大省,胤礽一時半會兒還頂得住。等進入江蘇、浙江,胤礽就必須時刻康熙身邊了,當年滿兵南下時候,江浙一代暴行是凶殘,這裏也是康熙重點關注地區。至如山東,孔子之後剃頭這件事情上反抗得並不非常激烈,他們家數次爭辯之後,還是剃了頭。
淑嘉聽說進了江蘇,就很想看看傳說中江寧織造府,無奈計劃裏這個地方是回程才會停腳。她隻有眼巴巴地路過江寧,直達鎮江,然後等常州、蘇州、杭州都走過了,回程時候路過江寧。
金山江天寺、蘇州虎丘、杭州西湖……
弘旦看什麽都鮮,幾乎要繃不住了,胤礽與他同隨康熙出行,時不時地提醒他兩下。弘旦被他爹戳了兩回,心下著急,穩重了許久小孩子有點想哭了。
胤礽無奈,拉他過來,俯下了身輕聲哄著:“怎麽眼圈兒紅啦?江南景致雖好,看就是了,不要過於沉迷才是。”此後一直攜著兒子手,給他講解這是何地、這裏有什麽典故。
康熙南下日子很順暢,又有明珠、索額圖、張英、高士奇四個老同誌陪同,這四個人裏,除張英較為寡言,其他三個全是人精兒,修煉到了現,道行是高深,把康熙哄得飄飄然。
幾個老頭兒聊著點,說著文物典故,康熙興致一起,要給孫子普及一下知識,習慣性地順手一撈,發現他把孫子給弄丟了:“弘旦呢?”
魏珠趨前回道:“太子爺領弘旦阿哥那邊兒呢。”
康熙順著魏珠伸胳膊方向一看,五步之外,胤礽一手拉著兒子,一手指著風景正那兒解說呢。
四個老頭猛拍馬屁。明珠道:“父慈子孝,奴才恭喜主子,後繼有人。”
他一開了口子,其他人跟著就上,直把康熙樂得笑眯了眼,揚聲道:“你們兩個跑那麽遠做什麽?回來。”
胤礽帶著兒子就過來了:“江南美景如斯,山水有靈。”
弘旦向康熙匯報成果:“常讀蘇、白之詩詞,也知道他們出仕過,都不知道他們還幹過實事呢。”
康熙咳嗽一聲,撈過孫子:“那是自然。學以致用……”他又上起了政治課,弘旦也乖乖地聽著,餘下人交換著眼色,統統閉了嘴。
晚間胤礽回來時候對淑嘉道:“弘旦到底是小孩子,還貪玩呢。”
淑嘉道:“多鮮呐,你才知道他還小麽?貪玩什麽,小孩子誰不圖個鮮呢?就是咱們大人,有沒見過東西還要瞅兩眼呢。要是不好奇啊,也就無心向學了不是?”
“罷罷罷,我一句話,就招來你這些個——今兒見著了這些誥命,覺得如何?”
“見一回麵,也試不出個深淺來。每個人與我也都說那麽幾句話而已,”淑嘉放下手中正看柳枝,“女人們事兒,再怎麽著也是小事兒。”
胤礽伸手把枝條拿了起來:“別動,你這樣拿著我看看,倒像是菩薩了。”
淑嘉揚起手,抽了過去:“你倒取笑起我了,取笑我也罷了,連菩薩都編排上了。”
胤礽又手合什:“罪過罪過,所以挨打。”
淑嘉笑得手一抖,柳枝掉到了地毯上,也不好再揀起來。胤礽見她笑得花枝亂顫,上前一把抱住:“這個樣兒看你還怎麽打。”
“製了我也算不得本事,聽說後兒要演武?到時候你得了彩頭才算本事呢。”
胤礽把人打橫抱起:“循序漸進——”
河蟹河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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淑嘉明顯感覺到胤礽現心情很不壞,這一路南下,胤礽情緒變化得很到位。所謂到位,是淑嘉恰好能夠感受得到。夫妻近十年,淑嘉對於胤礽情緒已經拿捏得很準了,她結論與胤礽真實情況基本上就能劃上等號了。
胤礽是帶著憂鬱出京,他不想出來招人眼。太子想要安全,低調是王道。情勢所逼不得不出現之後,又各種擔心。後還是康熙行為治愈了他,接見庶民、士子,康熙一左一右地帶著兒子、孫子,四阿哥、十三阿哥位置都弘旦旁邊一點。
康熙是點名令胤礽與江南名士多見見麵:“這些人,有骨氣也有酸氣,可愛也可憎。與他們打交道也不容易,你總不能一輩子不理會他們,趁著這次機會,見一見、聊一聊。”
分明還是那個手把手地教他寫字,一件一件事件給他分析、教他如何處理朝政皇父!
胤礽真切地感受到了康熙維護與疼愛,躁動心平複了下來,行動間是自然。
皇太子心情好了,太子妃也跟著心情好了,大家都樂嗬嗬。整個隊伍不和諧因素也就是這兩口子了——危機意識太濃了,弄得自己都有點神神叨叨了。皇太子終於大閱之前恢複了平常心。
杭州駐防旗兵不少,旗下營裏從去年開始就演習,準備皇帝來時候請這位領導檢閱。卻遇上了康熙這個愛表現領導,他居然帶著自家兒孫上陣表演去了!職業軍人麵前表演射箭去了!
從這一點上看,跟康熙同台時候搶戲,真是找死!胤礽克製住自己表演欲,把注意力放到了兒子身上,指導兒子騎馬,指點兒子上下馬要領。直到康熙射箭中靶,底下人山呼萬歲,胤礽才放開了兒子:“看阿瑪給你露一手。”
輪到皇太子了。
胤礽弓馬也稱得上是嫻熟了,甚而至於,康熙嚴格考核之下,比某些摸魚職業兵還要強些。又是全中。
接下來,康熙命四阿哥、十三阿哥亦演射,成績同樣很好。
作為一個偏心老人家,康熙把自家孫子放到壓軸場。
弘旦尚幼、身量尚小,騎馬也要小一號,就這樣,他還像模像樣地穿了一身小鎧甲,全副武裝帶鞍旁攜弓箭,連水壺都掛一邊。
噔噔噔地策馬跑到康熙跟前請示,得到允許命令之後控馬而下,彎弓搭箭。
“嘭!”中了!呃,就是有點兒偏,箭尖正好紮紅心邊緣。
弘旦小有失望,他宮中習射時候從來都是能中了紅心。掌心沁出一點汗來,把弓從左手換到右手,悄悄抹了抹汗。抬頭先看康熙再看胤礽,都得到了鼓勵目光。康熙還一揚手,示意再來一發,帶你來就是讓你表現。
與此同時,淑嘉還駐地焦急地等待著。與天下所有等待孩子考試家長一樣,她比真正下場人還要緊張。孩子考試家長陪考還能考場圍牆外頭轉圈兒,可憐太子妃空有尊貴身份,連考場圍牆都不給看。
這次可說是弘旦處-女秀,表演得不如人意話,下回想找回場子都不知道要等到何年何月了。如果演砸了,還易使弘旦住心受挫。
等著等著,遠遠似乎聽到了校場方向不時傳過來震天音效,有皇帝出行鼓樂,有擂起來戰鼓聲,還有眾人一齊高呼誦聖聲。
淑嘉緊張了,拿起做了一半針線繼續,沒動兩針,又給放下了。場麵不要太大好不好?小孩子嚇著了怎麽辦?
等啊等,終於——
“額娘!”
淑嘉猛地站起身,站得太猛了,眼前還黑了一下。
胤礽領著兒子過來了:“他今天可算是出了風頭了。”
弘旦小臉紅撲撲,兩眼放光:“額娘,我今兒三箭,呃,中了兩箭半。”
兩人一麵說,一麵把身上略顯笨重裝束給褪下。
淑嘉詫異道:“那個‘半’怎麽說?”
弘旦不好意思了,撓撓後腦勺,撓得小細辮兒一翹一翹。胤礽一旁發出嘲笑怪聲,這聲音像是打通了弘旦身上聲控開關,刷地把手放下,嗖地奔到淑嘉身後,衝胤礽扮了個委屈鬼臉。
淑嘉目視胤礽:“說吧。”
胤礽咳嗽一聲,一撩下擺,往繡墩上一坐:“他初時那一箭,正掛紅心邊兒上,後來兩箭才中。”
弘旦躥了出來,不依地拽著胤礽袖子:“阿瑪阿瑪~!說好了我自個兒來說。”哼唧哼唧哼唧。
淑嘉失笑,宮裏時候弘旦處處裝小大人,到了外頭來,倒是個性解放了。招呼著給他們父子換衣服。
“好啦,你們也都累了,出了一身汗,趕緊換衣裳,別閃著了。別來時候天冷都沒事兒,要回程了反而不小心受涼。”
是該返程了,杭州是本次南巡終點。
而淑嘉也即將見一見這三百餘年前江寧織造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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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底,聖駕於京口棄舟登岸,經由陸路到了江寧府,駐蹕江寧城內,士庶跪迎。
淑嘉車是直接進了內宅,曹寅之母孫氏率一幹女眷迎門口。
車簾挑起,淑嘉看到一個滿頭銀發老婦人站隊伍前麵,知道這就是孫氏了。孫氏這夫曹璽身上有尚書銜,她本人從丈夫算起也是個一品夫人。乙卯年康熙南巡,就駐蹕於此。不但書寫了“萱瑞堂”賜予曹家,直稱孫氏:“此吾家老人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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淑嘉不敢拿大,穩穩地下了車來,見曹府女眷下拜了,很就命把孫氏扶起來。臉上笑意盈盈:“夫人是侍奉汗阿瑪老人了,我如何受得了你禮呢?”
孫氏年過七旬,精神依然很好。自從康熙長成,她便返家,曹家也是世宦,她儼然是個老封君,也是左右一堆仆婦丫頭伺候著,過得著實舒服,臉上每一絲皺紋都透著安適。
親自把淑嘉讓到正房上座,孫氏自陪下手。
淑嘉客氣地詢問曹府女眷誰是誰。孫氏也認真地介紹,曹寅之繼妻李氏、曹寅長女大妞等,曹寅之長子曹顒今年十五歲,尚未娶妻。曹府女眷現下並不多。
淑嘉知道李氏是李煦之族妹,又順口說到了蘇州之事。倒是對於曹家大妞妞,她興趣比較大一點。這個女孩兒她是知道,曹雪芹姑姑,未來平王福晉。現這個福晉還是個十歲小姑娘,已經開始留頭,穿著一身嫩粉旗裝,捏著帕子,安安靜靜地站她祖母身後。
發現淑嘉對她興趣大一點,孫氏也有些得意:“這是奴才孫女兒,奴才秧子,沒見過世麵。”
淑嘉看小姑娘兩頰通紅,稍有不平之意,一笑而過:“這可說不好事兒,保不齊有大造化呢。”又把她叫過來仔細看,小姑娘眉目清俊,帶著水鄉婉約,舉止間又不顯輕佻。
淑嘉問了她年紀、讀過什麽書等,大妞妞都一一回了,口齒伶俐,很是討喜。
淑嘉掃視了一下曹府女眷:“還是有個閨女好呢,看著跟朵花兒似,心裏也舒坦。拿來罷。”她出發前就準備了不少賞賜用東西,曹家是康熙江南心腹耳目,正是準備得很好。
除了孫氏得了頭等,淑嘉又額外給了大妞妞一整套齊全頭麵,還說:“我看著她就覺得親切呢。”
跟曹家人怎麽拉關係都不太合適,畢竟是康熙人,淑嘉就選了這麽個突破口。也是因為她對這個姑娘好奇死了!
穿越前背一背文化常識應付考試,還不覺得這裏麵有什麽。穿越至今,方覺出味兒來。包衣奴才成了鐵帽子王福晉,她兒子還襲爵了,重點是她跟丈夫還過得很好、生了娃!
值得圍觀。
可惜那個坑讀者曹雪芹這會兒還沒投胎,不然她真想也圍觀一下。
與曹府女眷會見是順利,氛圍很是融洽。稍事休息,曹府女眷請太子妃參觀花園。
淑嘉正有此意,從踏進織造府開始,她就感覺到了這裏與宮中不同。宮中尚莊嚴,此處務精巧。也許是為了迎駕,布置得很花心思,有不少擺設淑嘉看來放到宮裏都算是一等了。要知道東宮底子還是奢侈時期皇太子留下,從來就沒有次貨。
再入花園,發現其規模不如宮中,繁華奇麗卻並無不及。
淑嘉麵上笑道:“園林當看江南。”心中卻想,曹家虧空絕非虛言啊。看這迎駕準備,淑嘉可不認為這些東西都是一小時一百塊租來道具,皇帝一走就能再退還回去。
這往後日子可怎麽過喲。
晚上與胤礽一說,胤礽笑道:“汗阿瑪用他,自是信得過他,等他們家日子真過不下去了,汗阿瑪自有舉措。你又何必為他們操這個心呢?”
淑嘉一挑眉:“誰理會這個?”我是擔心曹雪芹……
胤礽把辮子往後一甩:“是啊,誰理會這個!還是想想回去怎麽辦罷,按著日子算,咱們回宮後第三天就是萬壽節了。”今年康熙五旬大壽,當然要隆重。所以要這一年南巡,還是提溜著皇太子一家三口南巡。
所以太子和太子妃很苦惱,五十歲是個大生日,必須要隆重,他們應該親自坐鎮驗收。康熙又要拿他們做麵子工程,坐鎮不得!回京之後就要開始慶祝活動,既使發現壽禮有不妥,現趕著替換都來不及!
淑嘉道:“進上針線活計著急也是沒有用了,倒是咱們這一路收了不少東西,回程時候你過來挑些兒添進去如何?”
“這倒可以,便是那些針線,你也放心,我行前早囑咐過淩普了,辦這樣事情他還是靠得住。”
“那我把單子拿了來,你先看看?”
“好。”
皇太子夫婦歸程又添了這一樣工作,康熙問弘旦:“近來不見你阿瑪,他窩到後頭做什麽去了?”
弘旦認真地回答:“阿瑪額娘一塊兒看書。”
“唔,也算是個雅致愛好。”康熙孫子麵前沒好意思說兒子、兒媳婦聯絡感情方式如此正經……
實際上……太子夫婦討論受賄得到禮物哪一樣值錢,比較拿得出手。
咳咳,真相,還是讓它淹沒曆史長河中比較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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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要趕五旬大壽前回到宮中,康熙拒絕了江寧百姓苦苦哀求,計劃時間一到,就按點兒帶著大隊人馬殺回了京城。
日子掐得非常準,回京頭一天駐蹕南苑,第二天回宮見皇太後,第三天再檢查一遍萬壽節流程,緊接著萬壽節正日子就到了。
淑嘉回到東宮,第一件事是看兒子。康熙回歸,是要檢查功課弘晰、弘曈沒能來。弘晷第一時間被淑嘉召喚到了麵前,小東西比淑嘉離京前好像又膨脹了一圈兒,依舊白白嫩嫩。
看到了淑嘉,小家夥張開了嘴巴展開了肥肥手臂要抱抱,嘴裏還叫著:“額娘,額娘抱。”
淑嘉很是欣慰,把他抱到懷裏惦了好幾下:“又沉了。小豬。把我從南邊兒帶來那一包東西拿來。”
從匣子裏取出個小麵人兒,引逗得弘晷手臂一聳一聳地向前來抓,淑嘉無良地笑得很開心。紅袖上前道:“主子,衣裳都準備好了,您該去見皇太後了。”淑嘉對趕過來迎接李甲氏與李佳氏道:“你們等我回來,我有東西要給你們呢。”
說完,帶了一大包鮮玩世兒去跟皇太後玩,皇太後見到玩具表情……跟弘晷也沒什麽大差別。一手攥著一個灌了水銀會從上往下翻滾小人兒,一麵慰問太子妃辛勞:“你辛苦啦,還帶這些個給我。”
淑嘉情知她喜歡這些:“我並沒有親去,都是叫下邊兒人去尋了來。老祖宗要是喜歡,我那裏帶來都給您。”
“噯喲喲,這怎麽使得啊?”皇太後一邊摸著玩具,錯眼不眨地看著,一邊推辭著,“你沒給你妃母們帶東西麽?”
淑嘉從南邊看著這些玩具並不值幾個錢,隻是鮮一點才帶了來,實際上禮物路上已另行打包,這會兒都送到各處宮中了。就是寧壽宮這裏,正經禮單子也是放到盧雲那裏清點了。
“您放心,這哪兒能忘啊。”
寧壽宮太監匆匆進來:“主子,萬歲爺到了,奴才東二長街那裏看到聖駕了,怕咱們這裏熱鬧沒聽到,先過來稟主子一聲兒。”
康熙來了,淑嘉飛速退散:“老祖宗,我可回去給妃母們送禮啦。”
重回東宮,問明禮物已經送出去了,高三燮道:“奴才們又打開來仔細看了一回,並無破損才送走,隻有往翊坤宮那裏一件蘇繡有些不好,奴才換了另一件。”
“成了,你們辦事兒我是放心,這兩個月裏,家裏如何?阿哥們如何?”
“家裏都好,自主子啟程,奴才們就嚴守門戶,不與外人磨牙。寧壽宮、承乾宮隔幾日會打發人來看看,佟主子有時叫弘曈阿哥過去坐坐,此外便沒有什麽事兒了。”
“弘曈這兩個人過得怎麽樣?你看他臉色,是歡喜多呢,還是不樂多呢?”
“咱們四阿哥旁都好,就是會想您、想太子爺。不過有佟主子、有皇太後主子,還有咱們二阿哥,嘟囔一會兒也就沒事兒了。他還得寫功課呢。”
說到功課,淑嘉就來了精神了:“他課業本子這裏還有沒有?拿來我看一看。”
趁高三燮親自去取課業本子功夫,淑嘉又換了一回衣裳,這回換是家常穿,頗為省事,拆了頭發,坐妝鏡前讓巧兒給梳著。剛挽了個髻子,高三燮就回來了。
淑嘉拿著本子翻看著,見寫得很是認真,而且短短兩個月,弘曈已經積了好幾個本子了,再次詛咒宮中變態教學要求。
放下本子,淑嘉道:“這也還罷了,萬壽節禮才是要緊,都得了多少了?”她覺得自己回宮之後行程都像是打仗,爭分奪秒地處理各種事務。
高三燮一一回報:“東西都得了,奴才們清點過了,俱已妥當。為怕損耗,多了一分作後備。”
淑嘉聽以這裏才真正地鬆了一口氣:“知道了。你們都辛苦了,忙過了萬壽節,我自有賞。”
萬壽迫眉睫,實不宜這當口發賞。發了賞,你得了這個我得了那個,嘰嘰喳喳,容易擾亂情緒。不如現拿著胡蘿卜吊兔子眼前,誘惑小兔子跑一點。
眾人都知道太子夫婦從南方帶了很多東西來,東西一箱一箱地往庫裏搬,心裏都憋著一股子勁兒,要好好表現,節後拿獎。東宮萬壽節期間還真是秩序井然,人人幹活都憋著一股勁兒。
淑嘉慢條廝理地打發了各宮來致謝人,又把給李佳氏、李甲氏東西分發了下去。晚上時候又將給弘晰、弘曈東西也發派了。心裏把給宮中眾人賞格也擬了,又把賞石家等處東西也備好,從南邊帶來東西已經去了三分之一了。
還好,萬壽節禮不需要再從這些東西裏添補什麽,剩下都是出差回來淨賺。
淑嘉把這個想法跟胤礽說了,胤礽笑她:“今年汗阿瑪還要我跟著去塞外,咱們又能賺上一筆了。”
“你還跟著去?”康熙中邪啦?怎麽總帶胤礽出門兒呢?把朝政交給旁阿哥,這是要架空麽?淑嘉思想劇烈地搖擺著。
這個問題?
??,你得反過來理解一下,康熙培養接班人步驟是這樣:培養出能力,覺得你能力夠了,再給你積累人氣。不然空扶一個阿鬥,大家都說這個太子不錯,其實太子根本不懂政事,這樣太子人氣再高,那也是坑爹啊。
淑嘉猜測分析真是差了十萬八千裏。穿越不是萬能,不可能穿前啥都平常,穿後什麽就都拔尖兒了,除非你從教學質量極高重點高中穿到了呃,升學率奇爛一般學校裏。所以說啊,太子妃同學,你還是老實當一回布景板吧。
這個,去就去吧,反正不由自己作主,淑嘉問明了啟程日期,從萬壽節一過,分發完了賞格,就著手準備北上衣服了。
皇太子夫婦卻沒有能夠成行——
太子妃又被診出喜脈,這條消息,宮內宮外都麻木了。
皇太子又病了,這條消息,讓宮內宮外都驚了。
作者有話要說:
鬱悶ing~本來應該是28號回單位,結果……28號票木有了!摔,我隻好抓了張明天票!靠挖,少跟爹娘相處了兩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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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及,我今天想把直郡王給捅出來,為了把他給捅出來我寫啊寫寫啊寫,寫到現還是沒寫出來,累死我了……
含恨倒計時3
看督主治愈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