淑嘉的課程在繼續,江先生也在那裏打著他自己的算盤,他是來當老師的,原本就教倆學生,現在倒好,隻剩一個了,就這一個眼看著沒多久也要不學了,他總得為自己考慮一下。


    石家給他的待遇不低,他原是來賺錢補貼家用,如今也是夠了。他本也是在冊的,雖是包衣旗下的,卻也是每年都有錢米拿,要不是石家是正經的旗人,就算再有錢,他也不會過來當西席。


    現在呢,他又盤算開了,跟著去杭州也算是開了眼界了,如果能再熏陶一陣兒,再憑著他身份與普通士子不同,回北京興許就能撞上大運了。現在回來的時間有點不巧,隻好再待三年。江先生曲指一算,也成,淑嘉不用三年就得停課備選,他正好借機辭館出來考科舉。


    如果考上了,再走點石家的關係許就能得個好點的缺。


    如果考不上呢?


    江先生猶豫了一下兒,他也不年輕了,要再奮戰麽?他兒子也長大讀書了……江先生想了許久,覺得自己或許可以繼續教東家的兒子?觀音保再兩三年就該開蒙了,如果現在教得好,唔,留下來也是有可能的。


    等觀音保到了入官學的年紀,是必定不需要自己再繼續教的,那時候再辭館,兒子也到了可以下場的年紀。僥幸有出息考中了,有東家提攜也是好的。相信石家也不會拒絕。


    這樣的話,就需要繼續留在石家了,那麽剩下的這個姑娘就更要用心教了。江先生下定了決心。欠東家的人情,日後想法子填上就是了。江先生不是個死板的人。


    淑嘉不知道他的心理活動,隻是奇怪,江先生怎麽突然像打了雞血一樣。


    淑嘉被江先生的惡補課程弄得頭暈腦漲,他老人家開始細講作詩填詞。作詩填詞的規矩她之前就懂,寫出來的東西水平卻頗為打油。現在被江先生逼得一天一首詩地作,勉強提升了一點界境。


    不過另一條好處就是,江先生開始細講一些經史,四書是讀過了,江先生又加了些五經的內容,偶爾還講一些史條。淑嘉對此比較滿意,隻要不讓她寫作文,怎麽著都行啊!


    江先生倒滿意,他的原意也是讓東家看到自己的經史成果,作詩什麽的,小姑娘還小,打油就打油,韻腳對了就成。天份不成,韻對了、平仄對了,剩下的可以用典故來填,對女孩子來說也夠了。


    江先生每每勸慰自己,這方法是雙贏,如是自我安慰了許久,才找上石文炳把話完全說開了,大意如下:你們家閨女是要選秀的,尤其是小的這位,前途不可限量滴。但是吧,現在你看,皇帝多重視教育啊,不但自己的兒子,連宗室啊什麽的近的從侄子開始、貴的從鐵帽子王家的阿哥算起,還招了一堆進宮去讀書,姑娘不要求學習好,但是也不能跟老公在一起的時候鴨子聽雷是吧?嫁都嫁了,怎麽著也得……是吧?


    石文炳被說服了,他本也隱隱有一點這樣的意思,如今更明白了。男人的劣根性,大概隻有男人才知道。既想她裏裏外外一把抓,又不能掃了你的麵子顯得你無能。既要她能管家,又不想要個隻知道柴米油鹽的管家婆。


    石文炳對先生高看一眼,先生對石家充滿愧疚。尤其石文炳很沉著地說:“都交給先生了。”江先生的愧疚感更濃了,雖說文人流氓起來比流氓可怕多了,到底有不少文人的神經還是挺纖細的。淑嘉又是個好學生,功課從來認真寫,上課從來認真聽,江先生教起來就更賣力了。


    石文炳夫婦見此,待他也更客氣,五月節,石文炳給他放假,西魯特氏還吩咐給江先生家備了些禮物帶去。江先生過完節回來道謝,石文炳狀似無意地問道:“先生家中還有何人?”


    江先生答曰:“還有老父、老母、拙荊,並一雙兒女。”


    石文炳問了江先生兒子已經十歲,並且開始讀書了,唔了一聲。又問女兒多大了。江先生摸不著頭腦,答道:“小女十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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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石文炳早就知道了江先生的家庭成員結構,此時問起不過是開個頭而已。因此石文炳問江先生的女兒是不是真的想入宮參加小選,並且暗示,如果不想,他倒可以幫這個忙。


    江先生千肯萬肯,這年頭,像德妃那樣有造化的宮女可不少,更多的是跟鄭姑姑似的頭發快要熬白了才能熬出來。江先生再忠君愛國,作為一個父親,也不忍心閨女弄到這樣的地步不是?你想啊,三十歲,伺候人的活計幹十幾年,出來的時候能不顯得老相麽?


    這種事情並不需要石文炳出麵,石家光自家親戚就很多,更兼華善那裏五佐領下還真有在內務府當差的。內務府裏並不全是包衣人,高級領導裏很多都是八旗裏的。輕輕一句話下去,紙條都不用寫,挑人的時候故意挑不上,冊子上名字一勾,也就結了。


    這都是後話了。


    ————————————————————————————————


    淑嘉最近與淑嫻見麵的時間更少了,以往上課還是在一起的,現在連上課都不在一處了,每日請安倒是一起的。淑嫻的舉止有了很大的改觀,淑嘉也在耳濡目染之下變化挺大。一個是特訓,另一個是浸潤,要說到底哪個效果好,目前還看不大出來。改變倒是前者更明顯些。


    淑嫻的人卻漸漸消瘦了起來,張姨娘著急上火,也不敢說話。她心思原就有點兒重,選秀對在旗女孩來說就是投第二回胎,對庶女來說,尤其如此。


    淑嘉幾次去看她,她都在練習走路,背誦禮儀。人也消瘦得厲害了,入了五月,還因為體弱中了一回暑。淑嘉還怕姑姑們教得嚴厲,對淑嫻的壓力大,悄悄問了李嬤嬤,才知道姑姑們反而勸淑嫻不要太傷神。


    回到自己的院子裏,吳姑姑也在‘閑聊’的時候說起:“令姐心思有些重,這不太好,小姑娘想得多,對身子有害。”又聽周姑姑說:“多想點兒也是好事兒,總比不肯開竅的強,卻不能叫心事兒壓垮了。”


    這時她們正在做針線,淑嘉意外地發現兩位姑姑的針線比自家針線上人的針線還要強上幾分。吳姑姑對淑嘉的驚訝報以一笑:“從宮裏出來,除了滿身的規矩,也就帶這一手活計了,要不是府上賞口飯吃,我們就得靠一雙手吃飯了。”


    淑嘉一頓,不再說話。周姑姑道:“姑娘,仔細手。上回主子們看閱秀女,咱們有幸伺候著,手跟臉麵兒一樣要緊。”淑嘉把針別在布上,停下手來聽講。


    兩位姑姑與西魯特氏商量過了,二姑娘還小,不必用大姑娘那樣的特訓。要學的無非就是日常行止,那就日常裏注意,浸到骨頭裏的比硬扭的要自然得體。西魯特氏深以為然。


    吳姑姑道:“還是你說得明白,到底是乾清宮裏的。”周姑姑笑了:“還不是一樣出來了?”


    淑嘉:……我擦,乾清宮出來的?


    你妹!!!淑嘉心裏咆哮著。周姑姑顯然是康熙身邊的老資格了,老康親政的時候還小,後來修的乾清宮挪進去住的,那會兒伺候的人必定是太皇太後親選的穩重人,等到他大婚了,估計也不怎麽管了,周姑姑差不多就是那個時候進去的。


    現在康熙二十四年,周姑姑三十歲,三十減十三得十七,她就是康熙六年左右進的宮……老資格啊!


    額娘,你從哪裏挖來的這個寶貝?!這都能弄家裏來?乾清宮出來的還沒叫人搶光了?!乾清宮那地方兒,多少人盯著?


    乾清宮這裏太監當家,宮女的地位並不很高,乾清宮是帶著一組建築群,如今裏麵還有皇子讀書呢,宮女最好避著走。周姑姑本人又不顯山不露水,禦前那種地方,你敢冒頭,就有人敢掐死你,所以啊,沒有硬功夫還是裝孫子比如安全,至少裝著裝著就裝出來了。就這樣能裝出來的,也不是簡單的人啊。


    淑嘉瞪大了眼,問吳姑姑:“那姑姑呢?”吳姑姑矜持一笑:“我原來是坤寧宮裏伺候主子娘娘的。”淑嘉乍著膽子問:“哪個主子娘娘?”吳姑姑斂了笑:“先前仁孝皇後。”


    尼瑪!!!淑嘉直接無語了。這也行?


    吳姑姑自仁孝皇後去了之後,也過得不如原先如意,一塊兒的還有殉了的。吳姑姑心裏知道,那位最激動撞死了的,其實是在表忠心,隻是當時太激動了力度沒拿捏好。誰也不是撞柱子的專業戶,這不,不小心弄死了。


    吳姑姑原是個小宮女,混得不上不下,即使要拿人殉葬也輪不到她,倒是安全。皇帝一句話,全調了散在各處當閑差,沒挨著欺負也沒了原來的風光。等到冊封了新皇後,她們這原皇後身邊剩下的人就更沉默了。心裏一麵懷念著原先的主子,把各種美德一再放大,一麵巴望著早點到年紀好出宮。


    待到了出宮的年紀,生計就有了問題。


    這宮裏老資格的宮女不少,但是各家願意接到府裏供奉的多是各處宮裏有頭有臉的才好。就比如都是太監,在乾清宮端茶的跟在禦花園掃地的完全不一樣不是?


    巧了遇到石家要找供奉,而她與周姑姑倒是關係不錯,同年入的宮,一起被接了過來。


    淑嘉顫著聲問:“那鄭姑姑和王姑姑呢?”她們倒是一撥的,都是鍾粹宮裏出來的。淑嘉這才鬆了口氣,要是西魯特氏再從慈寧宮淘換下的人裏弄倆來,她能直接崩潰。


    想也知道,石家接出來的怎麽會找不沾邊兒的粗使宮女?姑娘你別忘了,你瑪法不是個好人啊!老頭子心裏自有一筆賬,兒媳婦動手前他就想到了,他搶來那麽多的嫁妝會隨便給人麽?


    西魯特氏為找到合適的人勞心勞力,定下人選之後跟華善報備了一下。老頭子不幹了,本來覺得兒媳婦很靠譜的,這回怎麽弄這樣的人來糊弄?於是他甩了自己預備下的,本來他想,如果兒媳婦定的人靠譜,他就不管了,如果不靠譜咱也有準備。


    西魯特氏一看,大吃一驚,她以為她能弄到倆原鍾粹宮頭麵宮女就已經很給力了(本來就很給力啊),沒想到華善更給力。好吧,多倆就多倆,全留下來了,就這樣,才弄得石家教規矩的姑姑跟批發似的一次來這麽多。


    ————————————————————————————————


    時間如此進入了六月,六月初一,康熙又坐不住了,帶著他兒子跑出去玩兒,石文炳還跟著去了。六月正是熱的時節,石文炳和西魯特氏一合計,石文炳隨駕,西魯特等人奉著華善去郊外莊子上避暑。


    華善現在沒個實際職務,內大臣是早就丟了,將軍印打完仗也繳了,現在隻有個和碩額駙的銜兒,皇帝又走了,還不用上朝。淑嘉悄悄說:“還不如走遠點兒呢。”她記得秦皇島北戴河可是個避暑的好地方兒,又不算很遠。


    沒有隨駕的富達禮本來是專門兒跟人調了假過來護送家屬出城的,一聽妹子說了這話當時就噴了:“丫頭,你不是不知道吧?”


    “嘎?”知道什麽啊?這會兒北戴河已經叫圈了?俺們那會兒也能逛逛周邊啊,氣候條件什麽的都很好啊!


    “你怎麽也跟你兄弟學會了?”說話的是西魯特氏,先說了長子一句,再跟女兒解釋,“祖宗規矩,旗人不得擅離,敢沒事兒亂跑就要開了旗籍。”


    接著就是知識普及,旗人對於清朝來說屬於國家財產,除非你當官外放或者有差使什麽的有正式手續,不然連旅個遊都難。其中最慘的是黃帶子、紅帶子也就是跟皇帝一個姓的人,連北京城都沒法兒出,要是出了,先派人抓,抓回來就等著挨收拾吧!


    你以為國家發錢發米養著你,就沒有別的要求了?要是讓你來回躥騰,打仗找不著男人、選秀找不著女人,國家犯賤呐?白養你們能吃不能用的?


    這規矩可真是變態!淑嘉極度無語。本來嘛,她以為她家好歹是個伯爵,即使沒了職位,一應生活不用愁,就算要過路憑證也能輕易弄到,偶爾攛掇一下家長出去玩兒玩兒,也不走遠,生活還是很不錯的。哪裏知道還有這等變態規矩?!


    石家隻好往城外莊子上避暑去,滿北京的旗人,即使是有條件的人,也隻能到城外莊子上避暑去。莊子很大,清涼瓦房,綠樹成蔭,就是有點兒久無人住的屋子特有的味道。一套打掃,又熏香、驅蚊蟲,從早上出發,到天擦黑才安頓下來。


    西魯特氏看淑嫻臉上有了笑影兒,這才放心了些。這出城避暑也有一小半兒是為了她,西魯特氏知道淑嫻有心病,從她的好強與小心上就看得出來,怕她悶壞了,也帶上她出來散散心。


    雖說是散心,也不能四處逛,也沒法四處逛。白天大太陽毒著呢,晚上蚊蠅又多。隻有清晨那一會兒,可以在眾人陪同下出門走兩步——也事先把路上閑人驅得遠了。


    山肴野菜吃了不少,新鮮空氣也天天呼吸,對身體確實不壞。


    這樣的好日子沒過幾天,卻收到聖駕回鑾的消息。石家上下很驚訝,京城住得久了,就知道一些事情,比如這一回,按慣例,皇帝出京不該這麽早回來的。


    果然,等他們回到家,包袱剛打開放好,石文炳也回來了,還帶來了消息——康熙這麽早回來,是因為皇四子病了,痢疾。


    看來康熙很疼老四啊!淑嘉心想,連巡幸塞外都能這麽及時趕回來,隻是因為四阿哥病了。印象裏康熙是個把國事放首位的皇帝吧?


    石文炳從旁感歎:“今上真是慈父,當年大阿哥病,輟朝九日,皇太子出痘正三藩呢,輟朝十二日,就為親自照顧皇太子。真是慈父心腸……”bulabula一通感慨。


    淑嘉:……


    她對康熙開始由衷佩服了,這家夥基本就是由衷地想當個楷模,什麽事都要求完美、追求完美。淑嘉覺得,康熙對兒子好,倒有一半兒是因為他自己童年父愛缺失,可了勁兒地想給兒子補回來。然後在他那種近乎偏執地追求完美的態度之下,數字軍團悲劇了。


    那變態的一百二十遍讀書法,那變態的學習時間,那變態的父子相處,怪不得他幾個成長也是受他摧殘最深的兒子最後個個都扭曲得變態了……瘋的瘋、狠的狠、各走極端。


    搖搖頭,淑嘉不看石文炳感歎的臉,跑去看淑嫻了。這位姐姐最近常病,大夫看了兩三個,全是說思慮過重一類。思慮重的人一聽旁人說她思慮重,思慮就更重了= =


    淑嘉就跑來跟她說些閑話,為的是引開她的注意力。隨著大挑日期一天一天地臨近,淑嫻對這個越發關注了,如今她的儀態已經初具規模了,現在比較關心各方麵的信息。


    淑嘉到底是她妹妹,兩人關係也算不錯,淑嫻就悄悄地把與父母、丫環、嬤嬤、姑姑甚至是生母也不能說的話與淑嘉說。一來是實在沒人好說了,主子眼裏與奴才不商議事兒,女兒的心事不好與別人說,二來淑嘉雖有主見倒還小,有些話她應該聽不大懂,但是有個人聽著就好,也不怕聽到了的人外傳。


    淑嘉就聽到了淑嫻的煩惱,不外擔憂前程一類。淑嫻對於當人小老婆非常抵觸,她最大的煩惱就是源自於此。


    淑嘉心說這擔心倒是非常正確的。好男人就那麽多,一人隻能有一個大老婆,可女人不少,於是就有身份的差別。正白旗都統、三等伯的閨女看著不像當小老婆的料兒,怎麽著都是該穿大紅的。


    然而能讓正白旗都統、三等伯的閨女當小老婆的都不是善茬,統共也就那幾個人了,皇帝……你就甭推了,咱爹沒辦法的,就算皇帝要咱爹當小老婆他也頂多一死,再沒別的招。


    剩下的也就大阿哥和太子兩個了,這倆,跟了誰都是悲劇!


    淑嘉認為太子是個二貨,哪怕石文炳等人再說皇太子天縱英姿、聰敏異常bulabula。當朝唯一嫡子,元後所出,他爹還那麽思念他媽,親自又當爹又當媽把他養大的。眼珠子似的疼,寶貝兒似的寵。就這,能把太子位能弄丟了,夠二的了。


    然後心裏舉例旁證——從他媽那裏算起,他是第二個兒子,從他爹那裏算起,他是幸存者裏的老二,本來前頭還有幾個哥哥的,可是老天爺為了坐實太子是個二貨,硬是把他哥哥整得隻剩了個老大。你說,他不二,誰二?!


    至於那個大阿哥,他倒是證明了一個道理:並不是所有二的人,都必須排行二。老大一旦二起來,那級別比老二還要二上不知多少倍!


    索、明黨爭,連淑嘉這種養在深閨裏的小姑娘不用知道曆史都知道他們不對付了,滿天下傳得沸沸揚揚,兩黨的人還執迷不悟自以為得意。太子死了親媽,他跟舅家親近一點說是移情也勉強解釋得通。明珠跟大阿哥,那得打八竿子才能打到一塊兒去還這麽膩歪,膩歪在一起之後就跟索額圖針鋒相對,你們為的是什麽真當大家不知道啊?你們當康熙是死的啊?!


    你那不叫奪儲,簡單就是逼宮了好不好?人最後成功的老四是怎麽做的?做人要低調、低調!明白不?


    他二!真是二!一不愧是二的最基本又唯一的組成筆劃啊!


    姐姐還真堪憂。


    淑嘉動了心思,但是清普員介紹的幾種方法裏ms沒什麽靠譜的。


    找人頂替是不可能的了,宮裏人見過淑嫻,雖然不能確定記信了長相,但是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就算辦成了,那替下來的淑嫻怎麽處理?她算哪一拔?戶籍怎麽搞?家裏人能同意麽?


    那詐死逃走?扯淡!消了籍,光憑旗下女人一雙天足,在外頭就很難混!沒個依靠不被拐賣就算萬幸了。


    估計淑嫻也不會想用這兩種方法。淑嘉先否定了這兩條不靠譜的。


    最靠譜的就是撂牌子報病了。然而淑嫻這回病了,還有下回呢!再過三年她也不算超齡!連病幾年也太奇怪了。除非她能躲家裏幾年不出門兒不見客,不然平常好好的,一大挑就病,也奇怪。


    咱可以表現差一點?這條倒是可以呢,最好頭一輪就刷下來,自行聘嫁,石文炳應該不會讓閨女嫁得差了吧。淑嘉把主意一說,淑嫻猶豫了:“我倒不怕現在的苦白吃了,往後,就是……說人家,也要立規矩。隻是,阿瑪額娘那裏……”表現得與平常練習不符怎麽會不引起懷疑呢?


    淑嘉道:“說了才知道麽……”也沒信心,這年頭人的思維她吃不大準,但是用利益分析法,應該可以的吧?


    兩個人為如何說服父母而犯愁。那邊長輩也在為淑嫻的前程作安排,說是為淑嫻,其實也是為日後淑嘉的事情作預演。漢軍旗在八旗裏算是三等公民,不管幹什麽好事兒名額都少,選秀也不例外。漢軍旗的高層卻是例外,石家不巧正是高層,他們家逃不掉。


    大阿哥與太子越來越年長,大婚之後鬥爭隻會更激烈,而明、索兩黨早就勢同水火了,如何立足,必須早作籌劃。哪怕你想做純臣,隻跟皇帝走,也要看這兩黨放不放過你。


    要是大阿哥老實低調一點兒,朝上沒黨爭,石文炳其實不介意的,但是大阿哥是石文炳不看好的人選。


    西魯特氏對親生閨女更盡心,對庶女也不是不關心,女人心心念念,就是讓女兒不能吃虧,小老婆滴能不當就不當。


    華善更幹脆,明珠那個死滑頭,他算是什麽玩意兒?!我孫女兒要跟著了大阿哥,他能把我全家拖下水給他墊背,真以為老子傻呀?!


    三人意見一致,淑嫻堅決不給大阿哥。可這事兒不是他們說了算呀!怎麽能既不給大阿哥又能指給可心的人?最後心一橫,咱落選成不?八旗高門哪家沒好孩子?淑嫻庶出不假,可他們也隻能從淘汰的秀女裏選人不是?橫豎不能因為一個丫頭給人以站在明珠一邊的錯覺。


    日後的鬥爭還長著呢,這會兒就定性可不行。


    問題是要怎麽跟淑嫻說,說了她能執行麽?西魯特氏知道淑嫻很渴望在人前站得正立得穩,你現在要斷她上進的路,這不是結仇麽?淑嫻是長女,她要是表現不好呢,還影響全家聲譽和以後妹妹的前途。


    長輩們惆悵了,強壓引起反彈帶出反效果就壞了,大家做人還要臉麵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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