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綺杉、元夢尋車無果,剛打算找倪辛月商量一下繼續擴大搜索範圍的事,就看見倪辛月站在遠遠的車流間,跟一個不知是人還是喪屍的生物對峙著。


    兩人對視一眼,飛快朝倪辛月那兒支援跑去,卻在看清對麵女人的長相後一愣。


    元夢嘴唇翕合,好半晌才吐出幾個字來:“孫眠心?你怎麽會在這……”


    孫眠心鞋底都是喪屍的血。她往前走了一步,身體卻後知後覺暈眩起來,視野裏一陣黑、一陣白。


    “孫眠心,是你嗎?”元夢又喊了一聲。


    卻見對方嘴唇顫動著,臉上露出如釋重負的笑容,下秒閉上眼睛,不受控製地朝地上倒去。


    ―


    賓館。一樓。


    秋述閑來無事,翻看地圖,記憶地形。


    他們現在所在的地方到避難所的直線距離並不遠,按正常時期走高速過的話,開車1個多小時就能到,但以他們這段時間不停堵車繞路的尿性,再多花個幾天時間也難講。


    秋述把各條備用路線捋順進腦子裏,並預估出每條路所需花費的時長。


    喬思羽坐在一旁,正耐心地帶倪藝橋畫畫玩。


    她沒有白拿“小天才杯”的獎狀,教導起人來有模有樣,白紙沒一會兒就被畫滿了。


    秋述眼睛酸痛,捏捏晴明穴,偏頭看去一眼,不由有些沉默。這畫技實在是不需要他指導,但他還是沒忍住好奇:“你們畫半天圓圈幹什麽?”


    喬思羽:“你難道沒有聽說過達芬奇畫雞蛋的故事嗎?”


    秋述:“……”


    紀甚靈坐在門口擦拭弓箭,神色看似沉靜,但手上的動作略顯遲鈍,透露出幾分心不在焉。


    外頭街道上有匆匆的腳步聲響起,紀甚靈起身向外看去,是扛著兩袋東西跑來的陳書望和時宇。


    紀甚靈忙解開插栓打開門。但隻有陳書望和時宇進屋。遠遠地,倪辛月和李立舟等人走在對麵街道上,並沒有要回來的跡象。


    “他們去幹什麽?”


    “找車啊。”


    陳書望把東西放到前台旁的空地,招呼時宇把門先鎖上。他沒急著走,臉上滿是喜色:“你怎麽不先問問我和時宇拿了什麽好東西回來。快看看。”


    紀甚靈這才把目光落到那麻袋上。


    秋述、喬思羽圍過來,扯開繩口,同時發出驚喜的“哇”聲。


    喬思羽:“你們上哪找的?這麽齊全。”


    秋述拾起兩隻鞋,掂了掂:“可以啊,連棉鞋也整上了。”


    紀甚靈蹲身翻起裝衣服的袋子,毛衣、衛衣、外套,應有盡有,但無一例外的是上頭都沒有標牌,個別衣服略顯陳舊,但清洗得還算幹淨,能聞到淡淡的肥皂香。


    紀甚靈:“你們進別人家裏搜的?沒出什麽事吧?”


    “搜啥搜啊,”陳書望道,“是用柳明梵,哦不,柳哥拿金笛子換的。”


    時宇把方才遇到的那些村民和巡邏隊的事說都了說:“人均大幾千的套裝,我這輩子是沒穿過這價位的衣服,明梵哥這次為了我們是大出血了。”


    “靠,”喬思羽心中的驚喜在聽到這沒天理的物價後蕩然無存,“寢室長不跟你們在一塊兒呢嗎,她就沒砍砍價什麽的?”


    “砍了啊,但咱手上就一把柳明梵的笛子,就算把價格殺下來了,付出去的也還是那一截笛子。”


    喬思羽痛心。


    倪藝橋與她並排蹲著,雙手落在膝蓋上,大概是意識到裏頭棉服的尺寸沒有自己的,即便沒有鼻涕,還是抽抽鼻子,以示委屈和冷。


    喬思羽看孩子一眼,也顧不上憋悶了,忙從袋子裏翻找出一件沒那麽大的,給人披上。


    陳書望和時宇這邊分別拿了瓶櫃台上的水解渴,就又打算出門幫倪辛月他們找車。


    紀甚靈突然看向他們道:“累不累?要不要休息下,我出去好了。”


    “我去,你這是在關心我嗎,”陳書望受寵若驚,但轉念就反應過來是怎麽一回事,隨即露出賤兮兮的表情,自問自答起來,“當然不是,那是在關心誰呢?”


    “究竟是關心誰呢?”


    “……”


    紀甚靈麵無表情:“關心誰都不關心你,滿意了嗎。”


    “行行行,不過我不累,不需要休息,你就老實看家吧。”


    陳書望看紀甚靈一臉被膈應到的表情就樂嗬,笑著走出門,轉頭就被眼前的一幕驚得笑意盡失。


    倪辛月和元夢架著一個渾身是血的女人往賓館趕來。


    “出事了!”


    陳書望許久沒見到隊友渾身是血的樣子,大腦宕機了一瞬,身體直奔向她們。紀甚靈也奪門而出。


    但兩人沒跑幾步,就發現江綺杉和葉鑭還好好地跟在倪辛月她們後麵。


    陳書望邊跑邊問:“李立舟他們呢,怎麽不搭把手?!”


    葉鑭道:“還在找車!我們先把她帶回來了。”


    “我來。”紀甚靈上前要幫忙把人背起。


    倪辛月搖頭:“她身上有喪屍血,有感染風險,還是就這麽架著吧。”


    一行人回到賓館,紀甚靈有條不紊地指揮大家把人安置到樓上房間,並讓喬思羽和秋述去準備熱水和毛巾。


    等把人抱到大床上躺下,大家夥都折騰出了一身汗。


    “你們怎麽找車還能撿個人回來,”陳書望好奇蹲下,“現在這路上,活人可不好撿啊。”


    “嗯……還是個熟人。”江綺杉看著暈倒的孫眠心,有些不知所措地抓了抓頭發,“還記得昨天說的我們那個搬出去的室友嗎?就是她。”


    時宇驚訝:“n市這麽小嗎,這都能碰上。”


    紀甚靈還在檢查孫眠心的情況,神色嚴肅。


    邊上倪辛月大氣不敢喘一下,一會兒看看孫眠心,一會兒看看紀甚靈,生怕醫學檢查就變成了驗屍現場。


    孫眠心臉上的血已經被元夢和喬思羽幫襯著擦拭幹淨,露出原本的相貌。


    “沒有劃傷,這些血應該都是喪屍的,暈過去隻是低血糖和休息不足的關係,”紀甚靈起身讓了點位置,把杯子遞給倪辛月,“你給她喂點水。”


    “昨天還看到學長,他們是不是走散了……”


    元夢把毛巾換洗過後,繼續給孫眠心擦拭手臂,然而破舊的衣服一撩開,就露出胳膊上觸目驚心的傷痕,手腕上更甚。


    秋述歎氣:“大家都活得不容易。”


    元夢卻是眉頭緊皺,神色有些凝重。


    “這些……不像是磕碰到的,反而像是被掐出來的。”


    眾人目光落到女人蒼白瘦削的臉上。


    而她還沉沉睡著。


    孫眠心醒來時已經是傍晚,窗外灰色的天幕下,街道上的霓虹間隔地亮起幾盞。


    房間門縫裏飄來點食物的香味,還有男生女生的說笑打鬧聲。


    鐵勺在鍋沿“啪啪”敲打,讓她一瞬間恍惚以為自己是回到了大學校園裏。


    “一人就一塊肉,撈多了的自覺倒回來。”


    “書望哥――別給我裝耳聾。”


    “麻溜地,立正,倒退,向後轉。”


    “……”


    房間的門縫微微敞著,滲進外頭走廊的暖色光影。


    孫眠心微轉過頭,這才注意到床邊的木椅上坐著一個黑影。


    倪辛月對上她的視線,給她遞來一杯溫水:“醒了。”


    “……”


    孫眠心手指動動,卻沒有力氣接過來,張開嘴一陣啞然。


    倪辛月扶起她,喂她慢慢喝了幾口。


    “謝、謝……”孫眠心的聲音有氣無力的,還想再說點什麽,倪辛月卻是放下杯子,轉身去了屋外。


    孫眠心怔怔看著她的背影,最後還是垂下頭。


    但沒兩分鍾,倪辛月折返回來,手上端著一碗熱騰騰的麵條,麵裏還漂浮著幾塊不大的雞肉。


    “有好點嗎,能自己坐起來吃嗎?”


    孫眠心看向倪辛月的眼神還有點愣,倪辛月再次開口:“還是說需要我來喂你?”


    “……再緩一下,可以……我自己來……”孫眠心回答道,她想衝倪辛月笑表達感激,但她太久沒有這樣了,隻露出個滑稽的表情。


    倪辛月看她這副樣子,沒有說話。


    等倪辛月從隔壁再端回碗麵時,孫眠心已經坐起開始吃東西了,她抓著筷子的手,比曬幹的喪屍還要瘦削,用力起來,有些觸目驚心。


    倪辛月還記得,她們剛住進宿舍的時候,孫眠心的手很好看,甲床也漂亮,漂亮到葉鑭都經常自掏腰包,帶著她去做美甲。


    但現在……


    孫眠心頭低得很低,似乎要把自己臉埋入這碗麵裏。她像好幾天沒進食過一般,飛快刨著食物。但沒兩口,她就又突然放慢了速度,眼神小心翼翼地瞟向倪辛月,透著懼怕。


    倪辛月不知道她在顧慮什麽,柔聲道:“沒關係,吃吧。”


    孫眠心這才低下頭,但還是控製了音量,小口咀嚼。


    等兩人吃完晚飯,倪辛月將碗筷收拾走,才向孫眠心問起:“你怎麽會一個人在路上?”


    倪辛月的聲音很輕,但孫眠心還是像收到了什麽劇烈的衝擊,渾身顫抖起來,下顎繃緊。


    倪辛月看她狀況不對,忙起身出去找元夢她們,卻被一把拽住了衣袖,回頭看,孫眠心在流淚。


    “辛月……”


    “我……懷孕……可以幫我打掉它嗎……”


    孫眠心緊緊拽著她,如同抓住最後一根救命稻草。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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