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甚靈的發絲柔軟,在投影儀的熒光下，像是鍍上了淺淺的銀粉。他眼睫垂著，易拉罐上折射的光在他眼底映出很小的一個光點。
倪辛月的目光則落在紀甚靈的睫毛上,像怕把他吹走了，呼吸都不自覺放輕了許多。
有所察覺,紀甚靈擦拭的動作微頓，抬起頭。
兩人在空氣中短短的交視一秒，繼而同時縮手，移開視線朝別處看去。
邊上幾個並沒注意到這裏的小插曲。
幕布上的男女主角還在深情對視。
電影的畫麵一幀幀從倪辛月眼底閃過，聲音從耳朵灌入,但她的思維就像突然按下了暫停鍵,大腦虛浮地接收著一切。而餘光裏的紀甚靈還在正襟危坐。
倪辛月覺得口渴，連灌了好幾口飲料。
元夢不懂倪辛月怎麽突然喝那麽快，又幫忙拿來兩瓶。
這次，倪辛月拉開鐵環，沒有再濺出一點。液體晃動，僅在薄薄的易拉罐。
江綺杉往後退兩步，眺看二樓一眼，拍拍陳書望和時宇：“一樓的門鎖了，但二樓的窗戶有開，到你倆發揮的時候了。”
陳書望順著玻璃往上看，表情變得稍稍苦惱起來。
這女裝店的層高偏高，在玻璃牆光滑、且沒有任何中間過渡落腳點的情況下，想純憑借慣性助跑上去，難度略大。
時宇：“杉姐，如果我是蜘蛛俠的話，可能還有一點發揮的餘地。”
倪辛月站在路口，左右看看，發現女裝店邊上有家鞋店的招牌是外掛式的，招牌與女裝店最旁邊的那扇窗戶間隔不到一米，或許可以試著踩著招牌，爬到女裝店二樓。
倪辛月把想法跟大家說了一下，幾人過去剛打算行動，店鋪二樓突然打開了窗戶。一個人頭探了出來。
“這麽多人，在路上亂跑什麽？”
是一個穿棉睡衣的短卷發阿姨，在她發出聲音後，邊上好幾個窗戶都打開，幾個成年人也探出腦袋來往她們這兒看。有歲數大的，也有正值壯年的，都是一身棉睡衣。
到這片區域後，倪辛月等人還是第一次遇到這麽多活人，而且這穿著氛圍還不像是末日求生，反而像是什麽過年大團圓，都有些愣住。
阿姨注意到他們的站位和手中武器，棕紅的紋眉皺起，看上去十分有氣勢：“你們是要撬我家店麵嗎？”
倪辛月看著她圓圓的臉龐，莫名想起自己的七大姑八大姨們，被她凝視得背上一緊，忙擺手解釋道：“阿姨我們不知道這邊有人，我們隻是沒有足夠的衣服，想從這邊爬到衣服店那找點衣服穿。”
阿姨看他們身子確實單薄，瞅了瞅那邊的服裝店，直接道：“別去了，那幾家裏頭全關著喪屍。就你們這身板，進去都不夠喪屍撕扒的。”
阿姨轉頭跟另一個成年人不知道說了些什麽，再回頭時突然問道：“你們隻要衣服啊，鞋子要不要？”
鞋子？
倪辛月目光掃到眼前的招牌“梁欣鞋店”，試探著回道：“要？”
“你們都穿幾碼的？”
倪辛月等人麵麵相覷，跟參加了軍訓一樣，挨個報數。
陳書望沒想到這時候還能碰上這種善心大姨，順杆子往上爬地勁兒立馬就來了：“姨，梁姨？可以要暖暖的鞋子嗎？”
“那當然沒問題。”
梁姨說話中氣十足，可靠極了，但不等倪辛月他們麵露感激，又是一聲：“給錢就行。”
倪辛月等人傻了兩秒，感覺自末日逃生以來，已經百八十年沒有錢這個概念了。
梁姨看他們表情，還有些不滿意：“幹嘛，還想著白給你們啊。這時候做慈善？我可沒這麽好心。”
邊上窗戶的老頭牙都掉了，還不忘看熱鬧，跟著搭腔，聲音含糊：“是的咯，現在這個世道哦，不可能白給的了。看你們是學生，小梁才搭理你們嘞。”
倪辛月有些無奈：“我們沒帶現金，現在沒有網，錢也轉不了。”
梁姨擺手：“買不了東西你們就別在這附近逛，去別的地方吧。這裏是我們村的地盤，要講規矩的。你們再待一會兒，就有巡邏的把你們趕出去。”
說著，她就要關上窗戶。
李立舟連忙製止：“姨，可以用東西換嗎？”
梁姨頓了頓，眉毛挑起來：“拿什麽東西。”
李立舟把自己手機抬高，還讓她看清：“手機可不可以？這個買來六千，雖然用了一段時間，但還是值錢的！”
梁姨皺起眉毛，看上去很不滿意：“現在要手機有什麽用。”
“但你要錢也沒用啊……”
江綺杉作為這群人裏最富的，此刻也是兩手空空，她小聲嘀咕一句，就馬上轉頭問姐妹們身上有沒有什麽值錢的東西。
葉鑭搖頭：“剛遇見你們的時候，有件從商場拿的羊絨大衣，但都淋雨縮水了。按照這姨脾氣，估計送她當抹布都不會樂意。”
江綺杉把求助的目光看向元夢和倪辛月。這兩人都是一陣無奈搖頭：“我們身上最值錢的可能隻有腦子。”
江綺杉：“……”
男生們那邊更是掏不出什麽東西。
就在梁姨撇撇嘴不再搭理他們時，柳明梵突然咬咬牙，喊道：“等一下！我們有錢，你先說你的東西值多少。”
梁姨手指動了動：“你們這麽多人，鞋子得要八千。”
倪辛月等人：“……”
梁姨看他們表情木下來，又加了一句：“厚衣服要不要？要的話再加八千。如果不買鞋子，衣服我也不賣。”
倪辛月等人：“……”這時候還捆綁銷售啊？
葉鑭閉上眼，回頭就要拽大家走：“要不咱們還是凍死吧。八千，我頭發絲可以給你拔下來八千。”
元夢提醒：“寢室長，是一萬六。”
葉鑭怒目：“我禿了也買不下來這些！”
梁姨“哎――”了一聲：“過了這村就沒這店了，不要拉倒，反正外麵死的人也不少，我又不心痛你們！”
葉鑭氣得拳頭都捏緊了，仰頭道：“能不能便宜點！一萬！”
梁姨：“一萬？你這時候還跟我砍價，還砍這麽多？你怎麽不直接來砍我呢，一萬六就一萬六！愛要不要！”
眼看兩個女人吵起來了。柳明梵又突然一聲爆嗬：“別吵了！”
柳明梵在她們兩人同時的死亡注視下，從包裏顫顫巍巍地拿出一個盒子打開。
盒子裏是三段還沒有組裝的長笛，在自然光下，展露出它金燦燦的光芒。
“這個黃金做的，我買來，三十多萬。”
周圍探出腦袋的男女老少更多了，都想見識見識這三十多萬的好東西。
倪辛月她們在音樂樓見識過一回，現下沒有表現得太震驚，隻是看柳明梵連自己的本命寶貝都拿了出來，心中又是酸澀又是感動――不是每個人都能願意用三十來萬去換平時三千都不到的東西。
葉鑭此刻神色也柔軟下來，似乎要說點什麽：“你……”
柳明梵在她的聲音裏鄭重其事地掏出――笛尾那一小截：“你別看它短啊，這一部分絕對能值七八萬，買你這東西肯定夠了。”
倪辛月等人：“……”
梁姨喊出了所有人的心聲：“不是整個給我啊？你就這點給我有個屁用，連個響都吹不出來！”
柳明梵訕訕道：“姨您先別著急。雖然它不能吹，但這裏頭金子含量高啊！你看看你看看！現在我們掏現金肯定是掏不出來了，但我有這東西，說明之前也不差錢。現在我把東西抵在這，等末日結束了，我們還活著，就親自上門把現金帶來。要是沒來，這金子也絕對夠這筆帳了！不整個給您，不也是怕後麵還遇到要花錢的地方嘛！您就行個方便！”
柳明梵感覺自己嘴皮子都要磨破了，梁姨聽完後，卻沒再看他們，像是在和家裏人商量怎麽處理。
在焦急的等待中，一個綁著線的小籃筐突然從窗戶裏丟出。
梁姨：“一手交錢，一手交貨。”
在柳明梵把笛尾放入小籃筐的同時，一大包東西掉了下來。
袋子沒係緊，好幾雙鞋從裏麵滾出。李立舟他們撿起鞋子看了看，不是什麽牌子，但都是嶄新的運動鞋，裏麵還額外塞了羊絨鞋墊。
沒等她們校核尺碼，又是一大袋東西掉下來，是一堆厚衣服，看樣子還比之前商量的多了些。
倪辛月等人一下子就跟忘了剛才的那點衝突，一口一個“謝謝梁姨”。
“行了，東西給你們了，快點走吧，別在外麵瞎逛悠。”
梁姨不再看他們，關上窗戶，隻留聲音從二樓慢慢飄下。
“快點走吧。”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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倪辛月的目光則落在紀甚靈的睫毛上,像怕把他吹走了，呼吸都不自覺放輕了許多。
有所察覺,紀甚靈擦拭的動作微頓，抬起頭。
兩人在空氣中短短的交視一秒，繼而同時縮手，移開視線朝別處看去。
邊上幾個並沒注意到這裏的小插曲。
幕布上的男女主角還在深情對視。
電影的畫麵一幀幀從倪辛月眼底閃過，聲音從耳朵灌入,但她的思維就像突然按下了暫停鍵,大腦虛浮地接收著一切。而餘光裏的紀甚靈還在正襟危坐。
倪辛月覺得口渴，連灌了好幾口飲料。
元夢不懂倪辛月怎麽突然喝那麽快，又幫忙拿來兩瓶。
這次，倪辛月拉開鐵環，沒有再濺出一點。液體晃動，僅在薄薄的易拉罐。
江綺杉往後退兩步，眺看二樓一眼，拍拍陳書望和時宇：“一樓的門鎖了，但二樓的窗戶有開，到你倆發揮的時候了。”
陳書望順著玻璃往上看，表情變得稍稍苦惱起來。
這女裝店的層高偏高，在玻璃牆光滑、且沒有任何中間過渡落腳點的情況下，想純憑借慣性助跑上去，難度略大。
時宇：“杉姐，如果我是蜘蛛俠的話，可能還有一點發揮的餘地。”
倪辛月站在路口，左右看看，發現女裝店邊上有家鞋店的招牌是外掛式的，招牌與女裝店最旁邊的那扇窗戶間隔不到一米，或許可以試著踩著招牌，爬到女裝店二樓。
倪辛月把想法跟大家說了一下，幾人過去剛打算行動，店鋪二樓突然打開了窗戶。一個人頭探了出來。
“這麽多人，在路上亂跑什麽？”
是一個穿棉睡衣的短卷發阿姨，在她發出聲音後，邊上好幾個窗戶都打開，幾個成年人也探出腦袋來往她們這兒看。有歲數大的，也有正值壯年的，都是一身棉睡衣。
到這片區域後，倪辛月等人還是第一次遇到這麽多活人，而且這穿著氛圍還不像是末日求生，反而像是什麽過年大團圓，都有些愣住。
阿姨注意到他們的站位和手中武器，棕紅的紋眉皺起，看上去十分有氣勢：“你們是要撬我家店麵嗎？”
倪辛月看著她圓圓的臉龐，莫名想起自己的七大姑八大姨們，被她凝視得背上一緊，忙擺手解釋道：“阿姨我們不知道這邊有人，我們隻是沒有足夠的衣服，想從這邊爬到衣服店那找點衣服穿。”
阿姨看他們身子確實單薄，瞅了瞅那邊的服裝店，直接道：“別去了，那幾家裏頭全關著喪屍。就你們這身板，進去都不夠喪屍撕扒的。”
阿姨轉頭跟另一個成年人不知道說了些什麽，再回頭時突然問道：“你們隻要衣服啊，鞋子要不要？”
鞋子？
倪辛月目光掃到眼前的招牌“梁欣鞋店”，試探著回道：“要？”
“你們都穿幾碼的？”
倪辛月等人麵麵相覷，跟參加了軍訓一樣，挨個報數。
陳書望沒想到這時候還能碰上這種善心大姨，順杆子往上爬地勁兒立馬就來了：“姨，梁姨？可以要暖暖的鞋子嗎？”
“那當然沒問題。”
梁姨說話中氣十足，可靠極了，但不等倪辛月他們麵露感激，又是一聲：“給錢就行。”
倪辛月等人傻了兩秒，感覺自末日逃生以來，已經百八十年沒有錢這個概念了。
梁姨看他們表情，還有些不滿意：“幹嘛，還想著白給你們啊。這時候做慈善？我可沒這麽好心。”
邊上窗戶的老頭牙都掉了，還不忘看熱鬧，跟著搭腔，聲音含糊：“是的咯，現在這個世道哦，不可能白給的了。看你們是學生，小梁才搭理你們嘞。”
倪辛月有些無奈：“我們沒帶現金，現在沒有網，錢也轉不了。”
梁姨擺手：“買不了東西你們就別在這附近逛，去別的地方吧。這裏是我們村的地盤，要講規矩的。你們再待一會兒，就有巡邏的把你們趕出去。”
說著，她就要關上窗戶。
李立舟連忙製止：“姨，可以用東西換嗎？”
梁姨頓了頓，眉毛挑起來：“拿什麽東西。”
李立舟把自己手機抬高，還讓她看清：“手機可不可以？這個買來六千，雖然用了一段時間，但還是值錢的！”
梁姨皺起眉毛，看上去很不滿意：“現在要手機有什麽用。”
“但你要錢也沒用啊……”
江綺杉作為這群人裏最富的，此刻也是兩手空空，她小聲嘀咕一句，就馬上轉頭問姐妹們身上有沒有什麽值錢的東西。
葉鑭搖頭：“剛遇見你們的時候，有件從商場拿的羊絨大衣，但都淋雨縮水了。按照這姨脾氣，估計送她當抹布都不會樂意。”
江綺杉把求助的目光看向元夢和倪辛月。這兩人都是一陣無奈搖頭：“我們身上最值錢的可能隻有腦子。”
江綺杉：“……”
男生們那邊更是掏不出什麽東西。
就在梁姨撇撇嘴不再搭理他們時，柳明梵突然咬咬牙，喊道：“等一下！我們有錢，你先說你的東西值多少。”
梁姨手指動了動：“你們這麽多人，鞋子得要八千。”
倪辛月等人：“……”
梁姨看他們表情木下來，又加了一句：“厚衣服要不要？要的話再加八千。如果不買鞋子，衣服我也不賣。”
倪辛月等人：“……”這時候還捆綁銷售啊？
葉鑭閉上眼，回頭就要拽大家走：“要不咱們還是凍死吧。八千，我頭發絲可以給你拔下來八千。”
元夢提醒：“寢室長，是一萬六。”
葉鑭怒目：“我禿了也買不下來這些！”
梁姨“哎――”了一聲：“過了這村就沒這店了，不要拉倒，反正外麵死的人也不少，我又不心痛你們！”
葉鑭氣得拳頭都捏緊了，仰頭道：“能不能便宜點！一萬！”
梁姨：“一萬？你這時候還跟我砍價，還砍這麽多？你怎麽不直接來砍我呢，一萬六就一萬六！愛要不要！”
眼看兩個女人吵起來了。柳明梵又突然一聲爆嗬：“別吵了！”
柳明梵在她們兩人同時的死亡注視下，從包裏顫顫巍巍地拿出一個盒子打開。
盒子裏是三段還沒有組裝的長笛，在自然光下，展露出它金燦燦的光芒。
“這個黃金做的，我買來，三十多萬。”
周圍探出腦袋的男女老少更多了，都想見識見識這三十多萬的好東西。
倪辛月她們在音樂樓見識過一回，現下沒有表現得太震驚，隻是看柳明梵連自己的本命寶貝都拿了出來，心中又是酸澀又是感動――不是每個人都能願意用三十來萬去換平時三千都不到的東西。
葉鑭此刻神色也柔軟下來，似乎要說點什麽：“你……”
柳明梵在她的聲音裏鄭重其事地掏出――笛尾那一小截：“你別看它短啊，這一部分絕對能值七八萬，買你這東西肯定夠了。”
倪辛月等人：“……”
梁姨喊出了所有人的心聲：“不是整個給我啊？你就這點給我有個屁用，連個響都吹不出來！”
柳明梵訕訕道：“姨您先別著急。雖然它不能吹，但這裏頭金子含量高啊！你看看你看看！現在我們掏現金肯定是掏不出來了，但我有這東西，說明之前也不差錢。現在我把東西抵在這，等末日結束了，我們還活著，就親自上門把現金帶來。要是沒來，這金子也絕對夠這筆帳了！不整個給您，不也是怕後麵還遇到要花錢的地方嘛！您就行個方便！”
柳明梵感覺自己嘴皮子都要磨破了，梁姨聽完後，卻沒再看他們，像是在和家裏人商量怎麽處理。
在焦急的等待中，一個綁著線的小籃筐突然從窗戶裏丟出。
梁姨：“一手交錢，一手交貨。”
在柳明梵把笛尾放入小籃筐的同時，一大包東西掉了下來。
袋子沒係緊，好幾雙鞋從裏麵滾出。李立舟他們撿起鞋子看了看，不是什麽牌子，但都是嶄新的運動鞋，裏麵還額外塞了羊絨鞋墊。
沒等她們校核尺碼，又是一大袋東西掉下來，是一堆厚衣服，看樣子還比之前商量的多了些。
倪辛月等人一下子就跟忘了剛才的那點衝突，一口一個“謝謝梁姨”。
“行了，東西給你們了，快點走吧，別在外麵瞎逛悠。”
梁姨不再看他們，關上窗戶，隻留聲音從二樓慢慢飄下。
“快點走吧。”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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