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羽雙目緊盯‘食之魔王’,鎖定其一舉一動。


    濃湯停火了,烹調卻沒有結束。


    炭爐回到視野,直到切仙左衛門用筷子,夾起一塊又一塊蟹殼,置於炭爐的烤網上,眾人才恍然大悟。原來總帥之前架烤網,就在籌謀這一步,此時炭火正盛,剛剛好。


    不少人注意到,擺上去炙烤的蟹殼,全是蟹鉗主肢切開的殼子,沒有其它部位。


    硬殼被炭火炙烤,顏色更深了,一絲烏黑漸漸出現。


    幸平創真鼻子猛嗅,目中有驚奇:“奇怪啊,炭火中夾雜著一種說不上來的味道。難道這就是蟹殼的味道?我以前怎麽不知道烤蟹殼還有這種味道!”


    很快他又睜圓了眼睛。


    蟹殼轉而被投進一個泡茶用的紫砂壺裏,此時壺蓋打開,冒熱氣的濃湯緊接著倒進了大茶壺,蓋子一閉,仿佛世界封禁,空氣中逸散的味道失去源頭,所有人心中有股不舒服的感覺。被勾引出來的食欲在醞釀和茁壯中,硬生生被掐住,很不爽。


    “這是蓄勢!”


    才波城一郎站在兒子身旁。


    “蓄勢?”幸平創真一愣。


    才波城一郎手搭在兒子肩膀上,拍了拍,放輕了聲音悠悠說:“對,‘勢’!你也可以理解為,是過程到位了,一個必然的結果。勢成,菜出,翻雲覆雨。”


    “創真,所以你明白為什麽你的特級必殺,總是差了一點味道嗎?為競技,為食戟而生的必殺,就如武者對決,肯定是凝聚廚師所有的‘勢’!”


    幸平創真咀嚼著“勢”的含意,怔怔看被紫砂壺關起來的蟹殼、濃湯,過一會突然錘手掌,眼睛發亮道:“我大概理解了。”


    “我想,所謂的‘勢’,就是對氣氛和情緒的引導!”他說,摸著自己心口,“為什麽總帥扣上壺蓋時,我內心煩躁,原來就是被總帥影響了!”


    “神秘感!”


    “好奇心!”


    幸平創真越說越是篤定。


    話說回來,這位正牌豬腳有著藥王的美譽,本就是一個玩弄神秘的好手,次次逆轉,次次在最終時刻爆發小宇宙車翻對手。他手頭正在鑽研的特級必殺食譜,就是太直來直去,與他之前的食譜相比,少了一份神秘性,所以也就沒有所謂‘千呼萬喚始出來’的震撼和衝擊。


    競技,食戟,奪人眼球,是必須的。


    見小幸平立刻領悟,才波城一郎欣慰的笑了笑,道:“沒有足夠強大的震撼,衝擊力,又怎麽能擊潰評審口中已經構築起來的堡壘。”


    父子倆在說悄悄話。


    “接下來呢?”


    夏羽獨自站在,眼睛裏充斥著一絲莫名的興奮。


    好似能聽到他強烈的心聲,在最終的收尾步驟前,切仙左衛門刻意停頓一下,回首對少年投以頗為深意的眼神。


    野菇被切片,幾片堆在了精致的高腳酒杯裏。


    沒錯,就是西式的透明紅酒杯,這樣的杯子和紫砂茶壺一起擺在料理台上,畫風立馬不對勁了。


    尤其是,切仙左衛門還執耳,端起大茶壺,壺嘴對著高腳酒杯。


    就在眾人呆滯的視線中,一條米白水線跌落,很快,濃湯注滿了半個透明玻璃酒杯,霧氣呼呼往杯口直躥,那瞬間的景象,像極了霧中山穀。


    濃湯,濃霧。


    透明山穀。


    野菇鋪底帶來的原始鮮香。


    “吼”


    突如其來的龍吟,振聾發聵,食欲再也按捺不住迅速衝起占據了眾人空白的腦袋。


    切仙左衛門好整以暇地轉身,看身後這群釋放出心底最強烈**的食客,淡淡一笑,“每個人都有,大家嚐嚐吧。”


    桌上陸續擺了一係列的高腳酒杯。


    “呃。”


    一個不合時機的嗓音說:“總帥,我們真的也可以吃嗎?”


    是森田真希。


    “為什麽不可以?”仙左衛門笑容可掬。


    “因為。”森田真希咬唇看一眼夏羽,“阿羽說過,龍級的菜品,潛龍勿用。”


    “潛龍勿用?”


    仙左衛門一愣,接著哈哈發笑,爽朗道:“這是對的,但也是錯的。這是《易經》裏的一個詞語,意思是說,事物在發展之初,應當小心謹慎。但龍必殺菜品不同,已經是此境界融合大成之作,你們可以理解為普普通通的家常菜,誰都吃得。”


    普普通通的家常菜?


    就算提問的森田真希,也明顯被噎,別說其他人了。


    總帥呀,您的高作也被劃入家常菜,那我們的,豈不就是家常菜以下了?


    堂島銀、女主將、神原正人等,麵麵相覷。


    “嗨,總帥說能吃就能吃,還等什麽,上啊”結果還是年輕氣盛的極星寮小夥伴們,率先開吃,樂得當試吃小白鼠。


    幸平創真在試吃夥伴當中,抓過來一個酒杯,低頭,嗅了嗅煙氣,表情立刻透著幾分飄飄欲仙。他也沒多遲疑,仰著頭,作豪飲狀,半杯子的滾熱濃湯進了口。


    “這是什麽味道!”幸平創真滿臉的炙熱,眼睛仿佛被火焰灼燒,“原來鮮味也能點燃身體嗎!”


    “極上的‘鮮’!”


    才波城一郎卻突然吐出這句話。


    極上?夏羽一擰眉,下意識地向切繪裏奈看去。她是眾人中,唯一的‘神舌’,在品鑒這環節,先天優勢無限大。剛好這時候,切繪裏奈也飲下自家爺爺的蟹殼濃湯,夏羽捕捉到她在品嚐那一瞬,俏臉浮現的難以置信。


    “疊加!疊加!疊加!然後……無限大!”切繪裏奈顫聲喃喃說,“菜品裏,存在一種不可描述的味道,它比‘完美’,更加的強大,卻又真實!”


    比‘完美’強大?


    夏羽聽得心驚。


    他毫不懷疑切繪裏奈對‘完美’的判斷,因為,繪裏奈這妮子多次嚐過他‘完美’的味道,心中早就對這個味道境界,有一個明確的標準線。


    所以她口中,比‘完美’強大,如此篤定的口吻,怎不讓夏羽震驚。


    “完美之上,還存在著‘極上’?”夏羽將信將疑。


    其他人就沒那麽多煩惱和思緒了,全身心,在品味食之魔王的《極上龍吟》。


    “這味道,讓我靈魂都變得曠遠了啊!”


    “是啊,我從未發現,原來海洋這麽遼闊,天空這般深邃……”


    女主將涼子麗娜吞咽口中的湯水,盯住酒杯裏,殘留的一兩片野菇,緩緩道:“這樣的技法,我無法理解。為什麽蟹殼、昆布、野菇3樣食材的鮮之味,簡單疊加,卻可以產生極上的鮮!”


    “啊,不管了,美食使我瘋狂!使我不能思考!”


    青木宗太放下一個空掉的酒杯,炙熱目光投向桌上最後剩餘的一個,祿山之爪就這麽高高探過去。


    夏羽還在思索和回想之前仙左衛門烹調的細節,打算從【超視覺】捕捉到的下廚影像,一次次回放慢放中,找出鮮味疊加產生‘極上之鮮’的秘密,這時眼睛瞥見青木宗太居然要奪走屬於自己的那份,當即怒吼一聲:“放開我的美食!”


    說著衝去搏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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