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呢,有你的路。 ”


    “我亦有我的路。”


    夏羽掉轉目光看劉櫻,這才發現小姑娘雙手緊握筷子,大眼睛期冀盯住他看。


    “夏先生,你、你的刀功是什麽樣子呢?”


    劉櫻是個好寶寶。


    夏羽張口正要答,豈料一個女性嗓音,嗤的笑出聲來。


    “他的刀功?”


    “論綜合廚藝,我承認遠不如你,輕易被你正麵擊潰,但是論刀功,我從來不懼任何人,哪怕對方是一名貨真價實的龍廚!”


    “噗!”


    夏羽也被逗笑了。


    這雷傲雪真的有見識過龍廚之刀術嗎?大言不慚的。


    老頭子的刀術,他見過,那是一幅畫。


    雷傲雪的刀術也有意境在,這點沒錯,但她的畫布,被一朵朵蓮華占據,其它素材隱形了般,亮點全無,根本不符合夏羽的廚藝理念。


    要知道啊,老頭子的‘善良之刀術’,那隻身無數刀仍然翩躚而舞,姿態優雅似鳳凰的雞,不才是畫卷的靈魂所在?


    這是本質區別!


    “你笑什麽?!”雷傲雪心那一根敏感而脆弱的弦,一再被撩撥,嘖,狂漲的怒氣隻怕已經溢滿要暴走。


    夏羽沒鳥她。


    輕拍劉櫻的腦袋瓜,手掌在她頭頂柔順發絲隨意揉了揉,夏羽覺得自己的大弟子,很有必要繼承他的廚藝理念,不能被雷傲雪的‘刀刀蓮華’拐走了踏一條不回頭的邪路子,因此他對劉櫻期冀的大眼睛,笑道:“我的刀功呢,是不如雷傲雪,但自有一份風格在,小櫻你應該會喜歡的!”


    “我保證!”


    對劉櫻眨眨眼。


    說完,站到了廚台正前方,這是主廚位置。


    掃視一圈廚台的殘餘食材。


    “嗯,足夠做一道‘夏氏千島麵絲香蕉’!”


    唰!


    來是傾倒筋麵粉。


    筋麵粉,是日常生活所接觸的普通麵粉,適合製作式點心,如麵條、包子和餃子。


    在麵點夏羽並非小白,先是調麵糊,洗淨一個小盆子,裝麵粉,檸檬汁多放,緊接著夏羽麵向水槽,哢的扭開水龍頭,認認真真清洗雙手。


    他認真的側臉,予人莫名的虔誠之感,自有一份主廚氣質在。


    反複清洗數次直到確認指甲縫裏也毫無汙垢,雙手精致白皙得若藝術品,夏羽才取紙巾,吸幹了手的水跡,棄筷子等等攪拌工具不用,雙手直接插進盆子,翻搗裏麵的麵粉、檸檬汁。


    動作放得極致輕柔。


    甚至,夏羽微微閉了眼,臉是享受,他在捕捉麵粉、檸檬汁於他手掌運動之間,漸漸凝合變化的過程。


    不需要視覺,雙手“皮膚”儼然變成了他的精細觀測儀器。


    腦袋,粉塵狀的麵粉,逐漸化為盆裏的糊狀液體。


    “嘀嗒……”


    美妙的聲息。


    一滴攜帶清爽原味的檸檬汁,像是滴在了精神深處,夏羽激靈靈打了個冷顫,側臉悄然間泛起一抹紅潮。


    “哼,故弄玄虛!”


    雷傲雪非常不理解夏羽用雙手取代攪拌工具的做法,雖說純手工製作,廚師有更大的操作空間,但她並不認為用雙手對麵粉揉揉捏捏,能讓麵糊品質有一個質的改變。可實際,那雙手還真被賦予了“魔力”,今天雷傲雪的廚藝三觀注定要遭到衝擊。


    “夏先生……好像很專注很享受的樣子!”劉櫻卻是注意到夏羽的神情,看呆了,眼瞳全是自家師父的身影。


    調麵糊,也兩三分鍾時間。


    然後,是揉麵團,夏羽依然用雙手,砰砰砰,案板隻有碗口大小的白色麵團,好像被他當成了類似橡皮泥的玩具,那雙手非常調皮和作怪,揉捏出不少怪形狀。


    至始至終,夏羽嘴角噙著一抹稍顯俏皮的笑容,童心依舊在。


    好玩。


    還要繼續玩?


    以旁觀者的視角,夏羽仿佛在操弄玩具,而非在烹飪,下廚風格十分灑脫和不羈,於是廚房氣氛突然變得輕鬆起來,劉櫻、劉母受他雙手節奏影響,臉有了安靜的笑容。


    雷傲雪繃緊的麵部線條,有控製不住緩和的趨勢。


    “好怪的一雙手!”


    偏過頭,不再去注視那雙手,雷傲雪嘴角才勉強保持剛剛的冷峻弧度。


    心胸間的火氣,不知何時全然消失。


    咚咚!


    且心跳異常的快。


    用眼睛側視,觀察到夏羽已經將麵團揉捏完畢,並取擀麵杖,把麵團壓為一張麵餅,接著右手握刀……看到這,雷傲雪心弦繃得死緊,“刀功!他的刀功是弱項,這點絕無差錯,是我反複看他過去的下廚錄像得出來的結論!”


    唰——


    刀光一閃而逝。


    她的更悄無聲息,更輕柔。


    一縷縷麵絲此鋪散,雷傲雪卻突然間臉色煞白,“不、不對!”


    視野,明明有懾人鋒芒在亂閃,眼睛卻不覺得刺痛,心情更不會有麵對銳器的壓迫之感。


    輕鬆。


    溫柔一刀。


    這樣的刀術,隻怕抵在脖子,我都難以興起忤逆之心吧?


    一句話突然由心底冒出,頓時,雷傲雪全身冷汗。


    沒錯。


    夏羽是在烹煮第三道‘千島麵絲香蕉’。


    食譜工序幾乎沒有任何改變,隻是在對麵糊、麵團的處理,更為細致和溫柔。


    哦,對了,給西紅柿剝皮切碎,香蕉切去頭尾時,刀功亦有小小的亮相,隻是時間太短暫,遠不如剛剛夏羽切千絲麵那般長久。


    大概10分鍾後,嗞嗞嗞,夏羽用筷子,從沸騰的油鍋,夾出一根根金黃的“點心”,疊在盤子,灑淋千島醬、檸檬皮屑,於是他的料理此完成了。


    “大家吃吃看吧,看看有什麽不同!”擺盤桌,夏羽微笑地說。


    劉櫻、劉封、劉母一家子立即圍來。


    “不對!根本不對!”


    一個稍顯尖銳的聲音卻喊道。


    雷傲雪望向少年的目光,難以置信。


    臉火辣辣的。


    她本是刀術之高手,豈能看不出,夏羽一身刀功與過去的他對,儼然脫胎換骨般,有了自己的風格和氣象。


    想到自己之前一本篤定認為,這家夥刀功稀爛,而且,她還開口這麽評價了,雷傲雪慘遭打臉簡直羞得要找個地縫鑽下去。


    但是,羞惱到極點處,雷傲雪更氣了,嬌軀發抖,“你的刀功,明明這麽優秀,為什麽一直沒表現出來啊?”


    夏羽好笑不已。


    “因為,刀功在我這,一直不是最強項啊,我有更合適的火候、調味廚技。”聳著肩回答。


    “……你、你!”


    雷傲雪啞口無言。


    “而且……”夏羽剛想說,自己刀功也是近日才有變化的,劉櫻卻扯他袖子,嘴角流口水,指桌麵新鮮出爐的脆皮香蕉,“夏先生我要吃!”


    “那吃啊,不要客氣!”


    拍拍劉櫻腦袋瓜,夏羽自己也拾起一雙筷子,夾起一根熱氣騰騰的炸香蕉,正想往嘴巴送,不過在眼角視野處存在的雷傲雪,緊緊盯他。


    盯——


    一種莫明之凝視,令人好笑。


    “你也要吃?來來來!”


    前幾步。


    “不、不吃!”


    長腿女性則步步後退,臉色慌張。


    “別客氣啊!”


    雷傲雪被逼至角落,身體緊緊貼住櫥櫃。


    一雙筷子直直伸向她水潤的唇瓣,麵是長又粗的金黃脆皮香蕉。


    “別再抗拒了,我之前說過,我的刀功呢,跟你不是一條路,或者說理念有本質不同,吃吃你知道了!”少年眼睛眨啊眨,神秘地笑了笑,“想看看我的刀功世界嗎?”


    “你會得到享受!”


    唇形在說話時變動著,說到“享受”,夏羽心底卻是有另一個持叉矛的小惡魔,發出惡作劇般的笑聲——


    那是調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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