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綰病了, 韓嫣便有了借口躲了一幹應酬, 在家茹素,照顧妻子、教教兒子、打理一下家產——這次回來得賞不少。


    劉徹下完五日大t的詔書,發現韓嫣不見了。一問, 他老婆病了,回去伺候了。火冒三丈。正在這時候, 李廣來請求處置王恢。軍隊的審判權早歸了軍隊自己,廷尉如今是管不著的。大家開會, 李廣恨得牙癢要重判;韓安國也鬱悶, 打的兩個都封了侯,他幹瞪眼,什麽也沒撈到, 韓安國也不是個無欲無求的人——不然他也不會走田`的門路以求再入朝為官了——也不願意說好話;韓嫣缺席, 說是老婆病了走不開——誰都知道她曾經鬧過王恢家。遇敵不前,是軍隊裏頂瞧不起的事, 於是, 一致決定重判,上報劉徹,劉徹想都沒想就同意了。


    十月新年,要總結一年工作計劃來年任務,這是個好借口, 韓嫣又被拎了回來。這次商討的重點是軍事問題,劉徹意識到舊有的戰法不適合北擊匈奴,要適時改進, 同時作出了提撥新人的決定。舊有的將軍,在劉徹的計劃裏,用來守城、平息目前領土內的問題,北擊,還要用新人,當然李廣這樣爭先肯上的,劉徹還是非常欣賞的,預備著他當領頭兵,帶著一幹新丁以當重任。


    培養新人,不是說說就能成了的,也不是皇帝給誰掛個將軍的頭銜這人就真能打仗了的,還要有資質才行。劉徹想來想去,李家兄弟勇武類父可以,韓嫣自不用說,剩下的……公孫賀算一個,衛青也算一個吧,公孫敖當年一個騎郎居然敢對抗館陶家的人,勇氣可嘉,也算一個,再來,張次公,他父親以前是景帝做太子時的舊人,張次公本人也是善射的……韓說已經十四了,可以開始練練手了,唔,先放到建章營裏練練吧,看著合適再升他,暫時列到編外……


    李廣、蘇建、韓嫣、李息、李當戶、李椒、李敢、衛青、公孫賀、公孫敖……


    看著這份名單,韓嫣很糾結,名字都很熟,未來的事跡也很熟。尤其是衛青,七戰七捷、直搗蘢城的就是他了。然而現在的事實是,怎麽看這個未來功勞比誰都大的人,論起資格,卻是這張紙是最不夠格的一個。不是說出身之類的資格,就說實際工作吧,他自成為侍中以來,就沒幹出過業績——就沒有分派過具體任務給他,能有什麽業績?


    寸功未立,一點兒好名聲沒有,猛地這樣提撥,真心服氣的少,歎命好的人多。公孫賀成了輕車將軍、公孫敖做了騎將軍——他們卻是沒有領過兵的人。而衛青,在此之前已被劉徹安了個將軍銜,之前隻是虛領,並沒有表現出真的要他帶兵的意思來,倒也罷了,田`那個丞相不也是隻摟錢不辦事的麽?漢廷重外戚,還真不好說什麽。這回卻是要讓他真做事的,大家心裏不舒服了,於是悶著頭,暗地裏排擠——宴請,是沒他們的份的,背後,還要說兩句蔑視的話來表達不滿。


    聽到“a”這個詞,韓嫣呆了一下,旋即醒悟:這不是在說自己。然後繼續想:a者以和柔自媚於上,者,自起而非以才學軍功。a,說的是不敢趕言極諫光會說好話,,說的是發家是因為運氣好,跟與皇帝有沒有曖昧,沒有關係。


    “舅舅,有些過份了。”劉徹話道破天機。製衡!田`的行為,已經讓劉徹很不滿了,他想算賬,卻苦於王太後還活著,隻能暗著來,抬一家對抗另一家,對竇氏劉徹有心理陰影,不願意抬舉他們,陳氏,比田`還不討劉徹喜歡,能給個好臉已經不錯了。既然已經破格提升了衛家的地位,不如好事做到底。劉徹還有句話沒說,私下裏他是很看好衛家的,至少,有跟公孫氏、陳氏這樣舊門結親的腦子,還讓他們真結成了親家,後宮就沒有人能做到這一步的。不聲不響地,就成了一股勢力,不拿來用用,實在是太可惜了。


    衛家的衛長君,卻是死了。不要誤會,沒人暗算他,他可以說是累死的。作為衛家如今的當家人,什麽都要他處理,他又不是這塊料,人際關係、家產奴婢、後宮要外麵配合辦的事情,還有想來個奇貨可居式投資的人,應付起來著實費力,打小他沒學過怎麽管事,隻知道好好聽話被人管,一旦重任在肩,撐不住,他先倒了。


    於是,衛青成了衛家的當家人。要抬舉衛家,自然要抬舉衛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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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劉徹要抬舉誰,韓嫣都沒有興趣。討論完了名單,他又回家忙自家的家務,過了慶功宴便是新年,年禮,許綰本要強撐著處理的,卻被韓嫣給按了回去。挽起袖子,韓嫣把內務事務給梳理了一遍,方才覺得心裏好過了些。


    坐在寶寶房裏,看著韓靖韓寧玩捉迷藏,韓嫣發呆。


    還是前日,館陶親自到了,閉門靜養的韓嫣夫婦隻能把她迎了進來。館陶一般是不會親自跑到別人家的,許昌沒死的時候,許綰都沒在娘家看到過她的身影。她來,還能為了什麽——阿嬌到現在還是沒有動靜,劉徹都不去椒房殿了,阿嬌能有動靜才奇怪!本來還不至於著慌的,可是劉徹提撥衛氏的事情,觸動的不止是田`,更像是在給陳家難看。以往是阿嬌折騰衛子夫一回,劉徹就對衛家好一點,現在阿嬌沒折騰,劉徹卻提撥了衛家,情況有些不妙。館陶還是不願意死心,總要再試一次的。阿嬌如今已經有些狂躁了,就算是站在一個普通母親的角度,也是想要再試一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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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劉徹為了壓壓田`的勢頭,做的動作當然不止說兩句狠話、提撥一下衛家,就是待館陶也和善了不少。這讓被尊為“竇太主”的館陶公主在難堪的同時又看到了希望,搞不清楚劉徹到底是什麽意思,於是,跑到最近新立了大功又一向與劉徹親近的韓嫣家裏來了。


    閑話完了,便是正題,竇太主很是幹脆——專寵,是不再指望了,用心,看來也不敢要求了,隻是希望韓嫣能向劉徹提一下,能到椒房殿去看一看阿嬌。最近看了不少大夫,希望阿嬌的身子能爭氣一點,懷上個孩子以期日後有個指望。還玩笑地提起,韓家連得兩子,是否有什麽秘方之類。同時又狀似無意地提及,要怎麽樣,才能讓劉徹略有回轉?


    眼看著這兩個人走到這一步,韓嫣恐怕是旁觀者裏最難過的了。都說這兩個是政治聯姻,韓嫣卻知道,劉徹最初對阿嬌還是有真情在的,否則,一次次的爭吵,不至於以劉徹讓步作為結束——親舅舅他都能損,何況是個表姐?哪怕有竇太後在,也不至於讓他做到這一步的,至少最初,景帝在世的時候不至於讓他忍讓至此。韓嫣對阿嬌還有一份愧疚,跟劉徹那些說不清道不明的事情,如果傷害了誰的話,一個是阿嬌一個就是許綰。


    圓嘟嘟的寶寶蹣跚地走了過來要抱抱,韓嫣伸手接住了小兔子,任他把口水塗了滿臉,拍拍。


    劉徹一直在向作為一個合格的帝王的目標奮進,而阿嬌卻止步於做一個幸福的被寵愛的小女人,她一直沒有成長為一個合格的皇後。在同一起點的兩個人,一個走了另一個還在原地打轉,哪怕地球是圓的,兩人都不可能有結果的——即使再次相遇,走的還是要走,留在原地的如果還跟不上,還是要被留下。十五歲的時候,不能指望像五歲時一樣,一哭鬧就有人送糖給你吃;二十五歲的時候,輪到你來安慰哭鬧的小朋友了。


    有婚姻做保障的人,尚且淪落至此,自己呢?單是個臣子,還好辦,與劉徹扯上了另一層關係,自己還在曖昧,怕就不好收場了吧?


    “漢帝寵阿嬌,貯之黃金屋。咳唾落九天,隨風生珠玉。


    寵極愛還歇,妒深情卻疏。長門一步地,不肯暫回車。


    雨落不上天,水覆難再收。君情與妾意,各自東西流。


    昔日芙蓉花,今成斷根草。以色事他人,能得幾時好。”


    李白才是說錯了,以色事人的,不是阿嬌啊。不能自欺欺人,劉徹之所以能與韓嫣相遇,能縱容他,是有韓嫣的努力,究其最初,還是這張臉吧?如果韓嫣長成個醜八怪,劉徹還會這樣待他麽?對有用的臣子的關懷?這個理由自己都不能相信,就沒看劉徹扒了李廣的衣服數他有多少條疤!


    自己究竟把自己放到了什麽位置上?一直以來,不想做a,便努力去學習去工作,直到最近掙下了軍功,算是立了功業了。可是,最初的問題還是沒有解決:要與劉徹如何相處?現在這麽拖著麽?拖到什麽程度算是個頭?就這麽一麵拖著,一麵享受“愛情”的甜蜜,一邊做個好丈夫好父親?然後,那位情人也是老婆孩子一大堆?


    早就決定了要分開,說了我愛你,可是與你無關,卻還是默認了劉徹的非友誼式的關懷。韓嫣!你到底在幹什麽?!你在玩火,你知道嗎?


    懷裏的寶寶不舒服地哼哼,韓靖道:“弟弟要哭了~”


    韓嫣才回過神來——方才把韓寧抱得太緊了,忙鬆開,笑道:“是寶貝太可愛了啊,忍不住要抱緊一點。”埋頭在小兔子的兩耳間,深深嗅了一下甜甜的奶味兒。


    還是說明白了比較好,以前的拒絕實是太委婉,真像是欲迎還拒。


    一旁韓靖也跑了過來,眼巴巴地看著,卻不發言,隻瞪大了烏黑的眼珠,麵部表情翻譯過來就是:希望自己也被抱著以示“我也很可愛”。韓嫣笑了,把韓靖也攬了過來,嚴肅的小臉噗地破功,笑成了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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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韓嫣要見劉徹,還是很容易的,本身就是侍中,還擔著要職。宮裏宦官也是相熟的,沒有人會假傳聖旨說皇帝不想見他。


    到了宣室,劉徹撲了上來,臉上的笑容讓韓嫣毛骨悚然。


    劉徹這幾日很是難熬。


    一場大仗,耗費多少錢糧,卻是個爛尾事,首倡的王恢臨陣。打了勝仗的人,卻是慘勝,功勞最大的李廣自己的士兵死得比他殺的匈奴人還多,以命換命都是個虧本買賣。好歹韓嫣算是給他掙了點麵子回來,打的卻不是單於本部而是沒有聽過的伊稚斜,雖然吹噓著大捷,卻與劉徹最初的計劃嚴重不符。


    戰事還有可以遮羞的功勞,朝中連個遮掩的都沒有。原本以為能使得順手的舅舅,簡直就是個敗類!正事幫不上忙,拆牆角倒是有一套,抬著衛家跟他打擂台,衛家畢竟初起,暫時還不成氣候。王太後又在後麵嘮叨,劉徹終於對這個護短的母親有些煩了。護短不是個毛病,當被護的是自己的時候自然很美妙,如果被護的是自己想要收拾的人,那就太糟糕了。


    這些都是大事,卻是急不得,也都有了對策,倒可以放在一邊。另有一件,卻是讓他如同熱鍋上的螞蟻了。


    心心念念盼著韓嫣回來了,卻是一回來就被老婆孩子拴在了家裏。劉徹氣得直歪嘴,派了禦醫去看診,回來說是真病了!吉利回報,許夫人真是賢惠人,把韓大人從頭到腳檢查了一遍,才昏倒的。真是關心韓大人啊。


    [這是什麽賢惠?!這算什麽關心?我檢查的時候可比你早!]劉徹心裏冷笑。[嘁!阿嫣是我的!我的!……呃?我怎麽跟個女人扛上了,她算是什麽人,我又是什麽人?她不就是他老婆的麽?怎麽比得上我?我可是……]


    是什麽呢?劉徹愣了。究竟為什麽與許綰較勁呢?韓嫣不是說,對許綰有責任有愧疚心的麽?不是男女之愛。為什麽自己還要這麽生氣?為什麽非要跟他的妻子較勁?非要比個誰在韓嫣心裏更重要?


    [“咱們之間的事情,與男女情事不是不同的麽?我是男的,她們是女的,你到底,怎麽看我?”]當日韓嫣這麽問過,自己是怎麽答的?


    [“你今兒是怎麽了,老是男啊女啊的,別拿自己跟她們放一塊兒,多沒意思”、“你就是你啊,怎麽也變不成女人”、“別想那麽多,咱們,都要該做的不是?少不了要娶妻生子的”、“隻要咱們在一塊了,快快活活的,不就成了麽?”、“你要真是女的就好的,我一定娶你!”]


    真想跑到那一天,把自己好好揍一頓!恨呐,就這麽把人給放跑了,所以,他又開始推三阻四了。我是豬!居然到現在才覺察到!


    現在的劉徹,也很想問韓嫣一句:“你如今,到底是怎樣看我?”


    一生一代一雙人,明白了。我很想和這個人在一起,就這麽兩個人,在一起,其他的,什麽都不想。比喜歡還要喜歡。但是,要怎麽說?“把他們扔在一邊,就咱們倆,好不好?”不行,“我比喜歡還喜歡你……”也不行。


    劉徹鬱悶了,怎麽想都好像找不到合適的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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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劉徹詭異的目光下,韓嫣硬著頭皮清了清嗓子,還沒開口,劉徹便先問了:“你怎麽樣了?傷都好了麽?”


    “回陛下,本不是什麽大傷,都好了。”


    陛下?劉徹皺眉。


    看著劉徹皺眉,韓嫣躊躇了一下,還是道:“前些日子,館陶大長公主到了臣家裏……”


    “她又要做什麽?”


    “皇後……”


    剛想清楚了自己對他的心思,想要好好相守。沒等訴說衷腸,卻聽到了這麽一句,劉徹一時噎住了,被抓包似的尷尬,想跟愛人告白,愛人說:你還有個妻子呢……


    隻好另起話題:“阿說該有十四了吧?讓他到建章報到可好?”


    提到了韓說,韓嫣隻能先把阿嬌放到一邊了:“阿說……”


    “怎麽了?”劉徹自問自答,“他也是大家看大的,本事也是有的,比你當年可也差不到哪裏的。入建章也是夠格的。”


    “入建章的人,都是要經過考核的。”


    “阿說的本事當然沒問題。”


    “沒問題那就去考。”


    瞪眼。劉徹道:“好吧,擇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好了。”


    就這麽決定了?真是個從來都不問別人意見的人。


    “還要看阿說自己怎麽說,他若不願,便也由他。”


    “呃?”一般都是父兄為家中子弟選好了路的,怎麽這回倒要韓說自己選了?


    “他若不喜歡,就是勉強了去做,哪怕做出成績來,也未必快活。隻要不違法亂紀,他愛做什麽便做什麽去吧。”我辛苦了這麽久,不過為了家人能夠過得舒服一點,至於自己,再說吧。


    “也好。”劉徹同意了,立時便命人召韓說到建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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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韓說是很願意的,家裏三兄弟不能隻讓哥哥一個在外麵打拚,大哥哥身體不好也就罷了,自己馬上長成大人了,不能再靠哥哥們庇護。要打拚出一片天地來,最快的,無疑就是立軍功了。韓說的主意很明白,當下點頭同意了。


    年假結束,各歸各位,建章營經過一戰折損了些人,正要補充,因損失的人手不多,要補充的也就幾百人,卻是各方打破了頭想搶的位置。既然要考核,不如一塊兒辦了,免得說厚此薄彼。


    劉徹是皇帝,韓嫣是主官,並著李家兄弟三個副官,一起做了考官。


    輪到韓說時,韓嫣道:“你是我弟弟,入了建章營,或許有人會說,你是憑關係進來的,你委屈麽?”


    韓說傻了,考核有這個題目麽?


    “有人會說你是運氣好,你服氣麽?”


    “我要告訴你,你必須認了!如果不是我的弟弟,你今天不一定就能站到這裏接受考核,哪怕你有真本事能夠通過考驗,這是你的運氣,你必須承認。”


    “可是,機遇隻偏愛那些有準備的人,若是自身無能,再好的機會也是枉然。我能做的,隻是給你這個機會,你比別人多的也隻有這個機會。我能讓你做的都被大家看到,僅此而已。”


    “但是,你卻要為此付出代價——會有人猜疑你的能力,哪怕你憑真本事做到了,仍然會有人說你是因為有了關係才能至此。要得到大家的認同,你可能要付出比尋常人多一倍的努力,你會委屈麽?”


    韓說愣了一會兒,旋即回過神來,以往常聽到韓嫣的詭異論調,他已經很有些免疫力了,此時一尋思便道:“有因必有果,凡事有利便有弊,隻想著坐享其利而不願承受其弊的,是懦夫!”


    韓嫣點頭:“去吧,你是我弟弟,大家都知道,可我還是不能親自考核你,要考什麽,大家的題目都一樣。現在,與你一樣想入營的都在,你,當著他們的麵,把要考核的項目做一遍。他們說你合格了,你,才能合格。”


    場上的人聽得呆了。韓說真就從體能測試開始,一項項做了下來。


    韓嫣遠遠地看著,心道:能為你做的,我都做了。這些話,兄弟談心說出來固然能夠讓韓說忍辱負重地努力,可韓嫣不希望韓說忍辱負重壓得心理扭曲,而是得到一個公平的對待。當眾說出來,正合適。


    ————————————————————————————————————————


    考核結束,確定了新進人員的名單。韓說得了個郎官的銜,卻是一幹新人推舉的,韓嫣暗自點頭——韓寶寶討人喜歡的本事真不是吹的。


    劉徹要慶祝:“怎麽著朕也算寶寶半個師傅吧?一起樂樂吧。”一句寶寶,讓剛晉升做老大的韓說紅了耳朵。


    “陛下宮中還有要事,就由他們自去鬧吧。”韓嫣接口。


    [有什麽事我會不知道?]劉徹看向韓嫣。


    韓嫣沒有回答,隻使了個眼色[回去再說。]


    回到未央宮,天色已晚。韓嫣說的要事,竟是要劉徹去椒房殿看看。劉徹的的臉瞬時變了色:“她?”


    “姑母是不是跟你說了什麽?”


    “她說什麽我便要聽什麽?”


    “哦?”


    “畢竟是夫妻,你們……”


    “你們家夫妻和睦,就不要管別人家的事了,她隻要老實呆在椒房殿裏就好!”


    話不投機,半句多。


    “喏。”


    “你!”


    “嗯?”


    ……


    “阿嫣,我喜歡你,比喜歡再喜歡一點。”


    吸氣,老天真會開玩笑。


    “為什麽那麽驚訝?沒想到?我也沒想到,會是因為這個,才這麽掛念你的。”


    韓嫣,你要鎮定。


    “嗯。我聽到了。”


    “你——”劉徹手足無措了,不應該是這個反應吧?


    “你說喜歡我,比喜歡還要喜歡。劉徹,我愛你,你也是麽?”


    “當然!”劉徹見韓嫣終於接上了話,立時緊張地點頭。


    “我的愛,隻能給一個,也隻想給一人。我也要求,愛人也隻能愛我一個。你能嗎?”


    “當然!本來就是這樣的。不是想明白了,我怎麽會說這樣的話?”劉徹表情很奇特,想笑,眼睛又瞪得大大的,嘴唇在哆嗦,卻不是因為生氣。


    韓嫣吸了一口氣,連珠說了一長串,直把劉徹給砸懵了。


    “又能如何呢?”


    “你喜歡我什麽呢?”


    “大長公主說,椒房殿快要長草了,那是你妻子住的地方。她跑到我的家裏,當著我的妻子的麵這樣說。她問我,兒子這麽可愛,是怎麽生出來的?我一直回避著你的妻兒,經她一問,才想起來你也要有妻兒並且已經有了,我一直是在掩耳盜鈴。”


    “我不介意再說一遍,我心裏隻能裝一個人。說來可笑,我一麵說著這樣的話,一麵還得娶妻生子,娶了妻子卻不能珍惜,還……一麵說著想要一心人,一麵對你的後宮佳麗美妾愛女視而不見,我這是在打自己的耳光。我在侮辱自己,你知道嗎?”


    韓嫣看著劉徹,“若非你說愛我,我也無法說得這樣清楚。既然你不是把我當作孌寵,那麽,請問,我要怎麽看你?我要怎麽告訴我的兒子,這是誰?請問,你,要怎麽告訴此天下,這個男人,他是什麽人?”


    “不提以前,現在,你我都做不到拋了妻子隻擁有對方,不是麽?我已生子,我的兒子需要母親;你,不能沒有兒子,你還得跟女人在一起。不要說,我心裏隻有你一個人,不管我跟別人如何你都是心裏的唯一,這樣的話,實在是太可笑。身與心怎能分開?分開了,一邊是鬼魂一邊是行屍走肉,怎麽看,都不是個完整的人,這不是人做的事情。給出了一半,自己留著另一半,還有湊成一個人的希望,分開了給兩個人,就是真拿自己不當人了。所以,要麽全得,要麽一樣不得。”


    “我不想拿別人當借口,不想說我們都有母親,她們不會高興見到自己的兒子與男人搞在一起。可是我是個活生生的人,我有親人,我得在乎他們的看法。我可以不在乎世俗的眼光,可我不能讓親人跟著我負俗世之譏。這些,你想過嗎?”


    “我們不是孩子了,已經過了把腦袋蒙到被子裏,就覺得刀槍不入安全放心的年紀了。”


    “我膽怯了。對不起。這麽些年了,直到現在才徹底想通……我不想再把腦袋蒙被子裏了,一直以來其實是在逃避吧,忘了我有妻兒,你也有。”


    “一次次告訴自己,不能這樣下去了,可是見到你,話到嘴邊又咽下了,然後再憋得自己難受。每次,總不能把話說得透徹,現在,不能再這樣了。告訴我,你是愛我麽?愛了,又能如何?你能是我一個人的麽?我也不能是你一個人的。這不是在戰場上,殺一個是一個,殺的都是在賺功勞,這隻有一個結果,黑白分明,能,或是不能。”


    “春花燦爛,結果者寡。好自,為之。”


    [在掌聲最熱烈的時候/舞者悠然而止/在似乎最不該結束的時候/我決定謝幕/也許/也許有些什麽可以留在/那光燦和豐美的頂端了/如果我能以背影/遺棄了觀眾/在他們終於/遺棄了我之前/我需要有足夠的智慧/來決定/落幕的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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