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手……”


    遠遠的秦淮河邊,傳來的陣陣馬蹄聲,為首一人朝著這邊高聲大呼,正乃南唐樞密使殷崇義。


    今個早朝,殷崇義帶頭向李景發難,要求嚴懲韓旭和皇甫繼勳。可惜李景是鐵了心的當鴕鳥,不僅隻是不痛不癢的懲罰了皇甫繼勳,更是對韓旭不聞不問,還口口聲聲的稱讚韓旭的三首絕妙詩詞。鬱悶得他這位樞密使想吐血。


    南唐的樞密使,又叫內樞密,相當於輔宰之位。可以說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殷崇義這位強硬派坐上內樞密之後,一直就以振興南唐軍事為己任,意圖恢複南唐列祖年間的風采。


    隨著時間的推移,他卻越來越感覺希望的渺茫。原本滿腔的抱負,被朝堂上軟弱的投降派捆住了手腳。


    桂卿對宋人的憎恨,殷崇義是相當的明了。


    下朝之後,他就派人盯著桂卿,就怕這位鐵骨錚錚的老進士幹出出格之事。果不其然,手下來報,桂卿帶國子監太學生去烏衣巷鬧事了。聽的這話,殷崇義手一抖,茶水汙了一身。來不及換衣服,騎馬直奔烏衣巷,同時派人通知城衛軍統領馬誠信。


    行至禦道街,兩人相遇,一同朝著烏衣巷飛速馳來。


    正不知如何下台的桂卿見殷崇義和馬誠信協同而來,心下大喜,連忙迎了過去。


    “全部退後。”殷崇義翻身下馬,揮手製止桂卿的說話,徑直來到韓旭麵前。


    同時,馬誠信率領的城衛軍迅速的將國子監太學生和平民百姓護在外圍。


    這樣一來,南唐城衛軍和大宋禁軍形成直接麵對麵,拔刀對峙之勢。


    “韓大人,趕緊讓你的人將刀收起來。有事好好說。”殷崇義雖對趙宋不滿,可他知道這哪裏是能直接兵刃相對之時。若是一旦打起來,趙匡胤必然以此為借口進攻南唐之地。到時候李景必然會將這裏的南唐人交出去給趙匡胤請罪,同時還會賠上不菲的賠償。


    韓旭第一次見到了這位南唐樞密使,瘦瘦高高的身材,文人氣十足。倒是他身邊這位城衛軍統領馬誠信,雖說是第二次相見,但昨晚也就是匆匆一瞥,看得並不清晰。


    此時看來,馬誠信約莫而立之年,麵白短須,雙眼閃著智慧的光芒。看樣子,他和皇甫繼勳鬥了多年,更多的是靠著頭腦,而非家族或自身的武力。


    “殷大人,來者是客,是否應該讓你們的城衛軍先放下兵器?”韓旭微眯著眼,淡淡的看了眼殷崇義。


    “放下兵器。”王凳子帶頭朝著南唐城衛軍大吼,同時禁軍配合著韓旭的話,紛紛踏前一步。


    僅僅這一步,禁軍的氣勢再次被調動上來,前排的長刀和城衛軍的鋼刀幾乎接觸到一起。


    馬誠信麵色嚴肅,盯著韓旭,正色道:“宋使此言差已,既然是貴國先拔的刀,理當貴國先收回。”


    韓旭怔了怔,倒沒想到這位馬誠信將軍腦子轉得挺快的,果然是比皇甫繼勳那莽夫聰明得多。


    “行了,行了,一起放,一起放。”殷崇義見雙方都沒有收手的意思,趕緊開口說道。


    “殷大人,這事沒有一起之說,誰先出刀,誰就先放。”馬誠信不待殷崇義說完,首先跳出來反駁。


    既然馬誠信都敢反駁,那韓旭更是自不必說了,雙方依舊堅持的對峙。


    馬誠信的行為和氣魄讓韓旭另眼相看,這讓他想起了另外一個人,那就是南唐的鎮海軍節度使林仁肇。這兩人的氣質看上去很像,有勇有謀,關鍵是夠膽色,有自己堅持的原則。難得現在的南唐軍中還有這樣的兩位將軍。


    “昨晚匆匆一別,馬某未能領教韓將軍的風采,今個倒是讓馬某確確實實的明白了韓將軍的為人。”馬誠信眉頭一挑,笑道:“既然大家都沒有放下兵器的習慣,不如就讓馬某的城衛軍好好領教下趙宋禁軍的風采,如何?”


    此言一出,全場所有人為之側目。


    這是要動手的意思啊!


    一向頭腦靈活,是非分明,忠於職守的馬誠信這到底是怎麽了?吃錯藥了?還是跟韓旭有不共戴天之仇?


    殷崇義大駭,連忙將馬誠信拉住,嗬斥道:“馬將軍,趕緊收刀,本官以樞密使的名義,命你收刀。”


    馬誠信並不理會殷崇義的命令,反而朝著韓旭淡淡的說道:“怎麽著?韓將軍似乎沒這個膽量?放心,你們趙宋禁軍有一百人,那我城衛軍同樣也隻出一百人。出多了不是我馬誠信的風格,出少了是看不起你韓將軍,這事我不會做。”


    除了在大江上遇到林仁肇,韓旭自打入了南唐,就一直是順風順水,無往不利。不管是南唐國主李景,還是南唐的眾位大臣,見了他即使是不算恭敬,倒也能忍則忍。想不到一個金陵城衛軍統領竟然跳了出來,敢當麵為難他。


    然而,這可不是退縮的時候。若是這回退了,想必後麵還有一波接一波的挑戰。不僅是大煞大宋國威,更對自己在南唐的出使行動不利。


    想到此,韓旭眉頭一挑,淡淡的說道:“如你所願!”


    “哄……”


    話音一落,全場咋開了鍋。


    “哈哈哈哈,好,不虧為趙宋淮南節度使。”馬誠信點頭稱讚,隨即一個側步,大聲道:“城衛軍校場集合……韓將軍,請!”


    “馬誠信,你瘋了。”殷崇義大駭,轉而麵對韓旭,嚴肅的說道:“韓將軍,此事到此為止,馬將軍那邊本官自會解決,還請韓將軍收兵。”


    “殷大人,有些事是躲不掉的,況且本將軍向來就沒有當逃兵的習慣。”韓旭說道。


    正待此時……


    “聖旨到……”


    李從善帶著禦前侍衛拍馬趕到烏衣巷門口,翻身下馬,二話不說來到殷崇義,馬誠信麵前,大聲道:“聖上口諭,國子監一幹人等即刻返回國子監,不得聚眾鬧事。城衛軍即刻返回駐地。”


    一聽旨意,殷崇義頓時鬆了口氣,可是隱隱約約間又有些失望,似乎對城衛軍和大宋禁軍沒有一戰而感到頗為遺憾。


    李從善朝著韓旭眨了眨眼睛,這家夥依舊是一身明黃蟒袍,顯然從烏衣巷離開之後並未回府,而是怕國子監太學生會出事,直接入了皇宮取得李景的口諭。


    至於為什麽會怕國子監太學生會出事,而不是韓旭的使者隊伍回出事?一句話,以他對韓旭的了解,和韓旭作對的,最後都沒有一個有好下場。


    人群漸漸的散開,即使國子監的太學生,即使桂卿再有不甘,他們也沒有膽子卻違背李景的口諭。


    同時城衛軍也已收起了鋼刀。列隊準備返回。


    馬誠信仰頭望天,麵無表情,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半響後,突然開口道:“韓將軍,希望下次還有機會。”


    韓旭正讓王凳子收攏隊伍,聽馬誠信這麽一說,不禁微微一愣,嗬嗬一笑,道:“馬將軍就這麽希望和我一戰?”


    “不錯。”馬誠信點了點頭。


    “好,那我就給你這個機會。”韓旭正色道:“既然貴國主不讓城衛軍出戰,不如馬將軍和我一戰。擇日不如撞日,就我們二人,就在這烏衣巷口。”


    “韓兄,你瘋了。”李從善一聽韓旭這話,連忙阻攔。隨即又朝一臉興奮,躍躍欲試的馬誠信說道:“馬將軍,別望了父皇的口諭,難道你想違抗聖旨嗎?”


    馬誠信聽了李從善的話,麵色陰晴不定,最終一聲歎息,朝著李從善拱了拱手。


    城衛軍對禁軍百人對戰,並不是韓旭想要的東西,不到迫不得已,他是不會接受這百人大戰,畢竟傷亡難以預料。而此刻,他卻是希望能挑起自己和馬誠信的單人決鬥,這樣的話,不僅能打擊南唐人的士氣,同樣可以避免今後一再接受或明或暗的挑釁。讓南唐人想對他動手之前,先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


    “馬將軍就這麽走了?”韓旭若有所意的說道。


    “……”馬誠信回過頭,眼瞅著韓旭,似乎不明其意。


    韓旭淡淡一笑,說道:“馬將軍,說句不好聽的話,有一點你不如皇甫繼勳。”


    李從善,殷崇義等人大駭。


    他們都知道皇甫繼勳就是馬誠信的逆鱗,在馬誠信的麵前絕對不能提起皇甫繼勳,更何況韓旭竟然是說馬誠信不如皇甫繼勳。


    果然,馬誠信麵色一變,道:“韓將軍,馬某敬你是個好漢,若是今日你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別怪馬某對你不敬。”


    韓旭微微一笑,踱步來到馬誠信麵前,說道:“若是我向皇甫繼勳發出挑戰,皇甫兄絕對敢對我拔刀,不管有沒有聖旨,他都會拔刀。但你不行,你想得太多了,嗬嗬嗬嗬。”


    想得太多?


    馬誠信當場呆滯,他一向認為皇甫繼勳就是個茹莽的草包,現在聽韓旭這麽一說,竟然茹莽成了皇甫繼勳的優點。可是仔細一想,似乎還又有點道理,終究是自己想得太多?還是自己缺乏皇甫繼勳的茹莽的血腥?


    短短幾息時間,馬誠信麵色數變,要讓他承認自己不如皇甫繼勳,這事絕對不可能的事。即使是這一點,也不行。


    “好,我接受你的挑戰。”“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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