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柳城郭處,千古揚州城。


    船行數日,終抵揚州碼頭。繁忙的揚州碼頭,比起汴京來有過之而無不及。汴京的四周水路,大多是人工運河。而離揚州大運河碼頭不遠處,就是浩瀚綿延的長江,來來往往的船隻,數不勝數。


    自古以來,曆史上有很多的城市因水而盛,洛陽,汴京,以及揚州。在隋煬帝開通大運河之前,揚州默默無名。大運河一通,在緊接著的大唐盛世,揚州這個連接南北的水路運輸樞紐,頓時繁華甲天下。


    大運河兩岸遍植垂柳,到了這揚州碼頭,更是一片鬱鬱蔥蔥。隋煬帝下令遍植垂柳,當然不是為‘綠化環境’,據說是絕代佳人蕭皇後喜歡垂柳那飄逸的身姿。蕭皇後是什麽人?那可是隋煬帝的命根子,下半身幸福。這皇帝老兒也不比那“烽火戲諸侯”的周幽王差,人家為了美女戲弄諸侯,他為美人挖條河流。


    “一摸呀,摸到呀,大姐的頭上邊呀,一頭青絲如墨染,好似那烏雲遮滿天。哎哎喲,好似那烏雲遮滿天。


    二摸呀,摸到呀,大姐的眉毛邊,二道眉毛彎又彎,好像那月亮少半邊。哎哎喲,好像那月亮少半邊。


    ……”


    “死色胚,瞎唱什麽呢!”趙芸麵色通紅,死勁的掐著韓旭的腰間。


    “辣塊媽媽的,快鬆手。”韓旭趕忙躲開,苦笑道:“什麽叫瞎唱?來到揚州當然得唱兩句揚州小調嘛!”邊說,邊揉著腰間,似乎趙芸這些日子來,越來越喜歡掐他的小蠻腰了呢!


    望著這麵前兩人嬉鬧,程淮秀和程行水搖頭苦笑不已。


    “想不到這揚州城倒是挺熱鬧的,也難怪隋煬帝喜歡來這揚州。”趙芸感歎道。


    韓旭嘿嘿一笑道:“不喜歡來揚州,幹嘛廢那麽大力氣挖條河呢!”


    “一條河不知死了多少勞力,連自己的江山都葬送了。”趙芸搖頭道。


    “話可不能這麽說!”韓旭立馬反駁:“姑且不論隋煬帝的人品,以及挖掘大運河的目的如何,但就這一條惠及千年的運河,足以比那些所謂創造盛世的皇帝老兒強了太多。能與之相提並論的,也就是秦始皇帝的那條萬裏長城了。”


    此言一出,眾人均楞住了。


    韓旭這話說得也沒錯呢!能慧及千年的曠古工程,似乎都出自所謂的暴君之手啊!這倒是令人稱其了。


    “那你的意思是隋煬帝比那些盛世皇帝更雄才偉略嘍?”趙芸雖然心底也讚同這大運河和萬裏長城的重要性,可口頭上,或者說是道德上卻不甘認輸。


    韓旭莞爾一笑,附耳小聲道:“這話你還是留著問你爹爹去吧?”


    “哼,就會胡說。”趙芸啐道。見韓旭似乎心不在焉的樣子,不由開口問道:“你不是說李重進一定會派人來迎接你這位大宋按察使嗎?這都半天了,怎麽到現在還不來!依我看,不如直接衝進李重進的揚州府,將其抓回汴京,讓父皇砍了他的腦袋。”


    “小祖宗,這可是揚州城,話可別亂說,你這是想害我們掉腦袋呐?”韓旭大寒不已。


    “哼,膽小鬼。”趙芸輕哼道。


    船到泗州之時曾略做停留,到楚州入運河之時,更是大張旗鼓的上岸采買貨物。以李重進的能力,若說他還沒接到消息,那就太假了。而直到此時,揚州碼頭依然沒有出現李重進的人,那隻能說明這老家夥不識不道,而是故意為之,他這是在給自己這位淮揚按察使下馬威。然而,無論怎麽說,韓旭堅信李重進一定會派人來,而且是大張旗鼓的派人來。


    果不其然,在其他人已等得不耐煩的時候,一對人馬衝著碼頭這邊而來。頃刻間,碼頭上的人群被驅趕幹淨,為首一人全身帶甲,遙遙朝著樓船頂上抱拳道:“淮揚軍偏將向美奉淮揚節度使李將軍之命,恭迎按察使大人。”


    韓旭得意的看了眼趙芸,帶著眾人下了船。


    “原來是向將軍,本官大宋樞密院副使,聖上欽命淮揚按察使,韓旭。”韓旭笑眯眯的朝著向美拱了拱手。


    向美微微一怔,李重進命其來迎接按察使,卻沒想到麵前這位年紀輕輕的家夥竟然就是自己所要迎接的按察使大人。那吊兒郎當的樣子,怎麽看也不像呢。


    向美在打量韓旭的時候,韓旭也在打量這位淮南軍的偏將。碼頭上那一個個抬頭望天,滿臉傲氣之色的淮南軍,比起大宋禁軍來說,也不逞多讓。但老話說得好,將是兵的膽,兵熊熊一個,將熊熊一窩。向美能被李重進派來迎接他,可見其在李重進的身邊是個有頭有臉的人物。而觀察向美,自然能以點及麵,觀察整個淮南軍。


    韓旭見向美眼珠子轉動,不時朝著自己身後張望,顯然是對自己身份起疑,看來這家夥倒是個謹慎之人。說好聽點是謹慎,說不好聽點那就是疑心太重,魄力不足。於是,韓旭也不說明,從懷中掏出禦賜的按察使文書,將其甩到向美懷中。


    向美拿起文書,並未打開,而是抬頭先看了看韓旭。隻見韓旭似笑非笑的臉上,滿是嘲諷之色,頓時黑下了臉。強按著心中的怒火,打開文書看了眼,啪的一聲合上。閃開身,開口道:“韓大人,請。”


    韓旭也不廢話,帶著上百名護衛跟著向美,離開了碼頭。


    ……


    揚州城內,水路四通八達,這點倒是和汴京城很相似。不同的是,汴京城內的四條漕運河,比揚州城內這種小橋流水寬闊得多。汴京城大氣磅礴,而揚州城精致婉約,恰如北方大漢對上一位南方女子,各有各的風騷。


    這一路人馬經過揚州城的大街,街道兩旁的行人駐足而觀。大紅燈籠高掛之處,紅絲綠綢飄,青樓女子最不缺乏的是男人,而最最不缺乏的就是一顆八卦的心。對於一位年少多金,而又身居高位的淮揚按察使,她們更是賣力的表現。正室什麽的就不用去想,也許一個妾室倒也並不是不可能。


    韓大按察使春風滿麵,騎著高頭大馬,舉起右手,一一朝著樓上招呼。眼光所到之處,頓時迎來一片驚叫。


    “哼,登徒子,看你得意的。”趙芸騎馬靠著韓旭身邊,氣鼓鼓的說道。


    韓旭嘿嘿一笑,道:“正所謂‘騎馬依斜橋,滿樓紅袖招’。”


    趙芸頓時無語,鄙夷道:“就你那身上幾個銅板,還想滿樓招?小心拿不出錢,老鴇抓你去當龜公?”


    “嗬嗬,不錯,這專業詞都知道怎麽多了。”韓旭莞爾笑道,想想趙芸跟著自己百花樓進進出出,打遍汴京青樓,學到的倒也不少,堂堂大宋公主,真是體恤民情嘛!接著,又道:“這點你放心,錢財對哥哥我來說,那不是問題!‘腰纏十萬貫,騎鶴下揚州’。”說著,韓旭拍了拍腰間。


    趙芸怔了怔,這才發現,韓旭那鼓鼓的腰間,似乎真的藏了不少家私。心中暗道:“啥時候得逞這家夥不注意,偷過來才是。”


    隊伍一路往南,走了好一陣,揚州南城門似乎已經遙遙相望了。


    韓旭眉頭微皺,疑惑道:“向將軍似乎走錯了路?”


    “大人放心,沒錯。”向美笑道。


    “難道你們節度使府邸在揚州城南?”趙芸開口道。


    向美望了望趙芸,又轉頭看了看韓旭,嘴角浮起若有若無的笑意,道:“聖上第一次派按察使來揚州,對我們淮揚節度來說,這是件大事,更是一件盛事。而節度使李將軍的府邸實在太小,哪能讓韓大人屈就。這不,李將軍安排屬下帶韓旭去另外的住處,相信一定讓韓大人滿意。”


    說罷,不在理會韓旭,命令隊伍快速前進。


    韓旭和趙芸對視一眼,均從對方眼中看到了不解之色。李重進的葫蘆裏到底賣的什麽藥?若說在揚州碼頭,那是對他們的下馬威。可這都來到揚州城裏了,竟然不帶他們去麵見李重進。再者,皇帝派來的欽差,那代表的就是皇帝本人,李重進該第一時間接見才是。


    不多久,一行人終於抵達一座巨大的府邸前。府邸周圍百丈之內無一人家,雜草叢生,但偏偏奇怪的是這府邸倒是巨大而輝煌,門口兩隻巨大的麒麟石像,而門上的牌匾卻空無一字,疑惑被人用漆摸去。


    “韓大人,到了。”向美指著府邸,也不下馬,嗬嗬笑道:“李將軍這兩日公務纏身,韓大人先在此住下,裏麵的物件一應俱全,若是還有其他需要,可隨時派人告知屬下。”說罷,也不待韓旭回話,留下幾名淮南軍士守衛門口,帶著其他人一溜煙而去。


    “娘的,這算什麽?叫你們李重進來見老子。”韓旭大怒,朝著向美破口大罵。然而向美似乎沒聽見似的,頭也不回的跑了。


    無奈,韓旭下馬,命人推開那巨大的木門。


    門開之後,眾人頓時傻了眼。


    原以為這府邸會和外麵一樣,破落不堪,但沒想到僅僅是一個院子,竟然巨大如斯,數倍於秦家大院。院內清一色的青石地麵,數十株茂盛的柳樹。幹淨整潔的地麵,顯然有人經常打掃。


    “嗬嗬。沒想到李重進還不錯嘛,這麽大一個府邸,他也倒舍得。”趙芸笑嗬嗬的邁過門檻,伸開雙臂向裏跑去。


    韓旭趕緊拉住趙芸,小心翼翼的命令禁軍士卒幾人一隊,四處查勘一番。


    不多時,禁軍回報:


    “大人,府邸一切如常。”


    韓旭揮揮手,禁軍四散忙活開來。


    “怎麽了?”趙芸疑惑道。


    韓旭眉頭微皺,小聲道:“你不覺得這院子雖大,但卻陰森森的嗎?”


    “啊!”趙芸大驚,急忙吊住韓旭手臂,大眼睛四處轉悠,澀澀的說道:“你不說我還不覺得,你一說還真有點!”


    “你看哪邊?”韓旭一指院內大廳前的兩個石像。


    “掉了頭的麒麟嗎?和門口的一樣,隻是小點而已。有什麽奇怪,揚州兩年前戰亂,這府邸一定遭過亂兵搶劫而已。”趙芸心懷惴惴的說道。


    韓旭眉頭皺得更深了,說道:“問題不是掉了頭的麒麟,而是那麒麟本身,若是我沒猜錯,那應該是漢白玉雕刻而成。”“漢白玉?”趙芸杏目圓瞪,小嘴大張,滿臉的不可思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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