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龍巴士大廈,雷覺昆的辦公室。


    葉景誠不知道他一直念叨的雷老虎,現在也在談及有關他的話題。


    辦工桌上放著一疊資料以及數百張的照片,雷覺昆此時正細細的查看,在他的側旁還站著一個四眼中年人。


    這個中年人身穿披風大衣,頭上還戴一頂獵鹿帽。好像生怕別人看到的時候,捕捉不到偵探


    這個字眼。


    “李記,你眼光曆來不錯,覺得這個人怎麽樣?”雷覺昆發聲詢問。


    這些照片都是葉景誠平日的一舉一動,在資訊還不夠發達的八十年代,偵探的工作成了獲取他人信息的手段之一。


    “很有本事的一個年輕人。”


    李智群年齡已經不小,所以偵探社大部分工作都是交由幾個徒弟處理。沒想到雷覺昆重金聘請要求他本人出馬,足以證明他對照片中的年輕人十分看重。


    故以李智群留了個心,基本上照片中的年輕人來港之後,事無大小都被他查個一清二楚,就差沒親自上大陸查他戶籍,而每查清一件事就越讓他吃驚。


    李智群以前是一個比較仇富的人,認為港島的大亨不過是時勢造英雄,他自信如果自己能有一番時勢,成就絕對不會輸於任何一個大亨。


    直到現在他才真正明白,時勢是成就英雄的前提,關鍵要那個人有足夠的能力,自身沒有能力再多時勢也白搭。


    能夠一躍成為大亨的,沒有一個是簡單人物。再經過幾十年的實力沉澱,才有今時今日這一番成就。


    而他這次偵查的對象,不知道是從哪塊石頭蹦出來的妖孽。短短幾個月的時間,已經成為身家過百萬的富翁。


    恐怕當年那些個大亨,想要做到這個成績,至少要付出一個十年。更不用說他一個小小的偵探社社長,他本人在葉景誠這個年齡,指不定還得伸手問家裏要錢。


    “雷生,如果你想成為他的貴人,這個時機出手剛剛好。”


    能夠作為一名私家偵探社的社長,李智群的能力或者不出眾,但肯定有一顆玲瓏心。雷覺昆重組院線這件事,早就不是什麽秘密。


    眼下如此看重一個年輕人,而且對方的身份是電影人。除了打壓自然就是拉攏。


    要說打壓,對方和雷覺昆無冤無仇,而且不是他手下的職員,雷覺昆何來打壓的緣由。如此,自然是為了拉攏。


    而李智群拍攝的最後一張照片,是葉景誠在無線摔門而出。證明他已經和邵氏鬧翻,雷覺昆如果想要收買人心,此時出手無疑是雪中送炭。


    “再等等。”雷覺昆放下煙鬥,眼神落到照片上,顯得格外的複雜。他喜歡將事物掌握在自己手中,偏偏這個葉景誠並非池中物。


    ……


    話說葉景誠離開無線電視台之後,便回到公司把自己關在辦公室。


    “誠哥仔,嫂子剛才打電話,讓你等她過來再走。”下班之際,關之林敲響辦公室的房門,末了又加上一句:“是二嫂。”


    葉景誠:“……”


    葉景誠知道關之林說的是鍾楚紅,之所以給這兩個嫂子分先後,一來關之林首先接觸的是鄭紋雅,二來鄭紋雅年齡卻是比鍾楚紅大。最後一點就是她覺得鄭紋雅好親近,相反鍾楚紅有明顯排斥她的意思。


    “阿誠。”


    十多分鍾後,鍾楚紅來到公司。探頭探腦睄了辦公室一眼。


    “你來啦,先抱一個。”


    看到對方的到來,葉景誠的煩惱或多或少有所消減,於是湊上去就是一個熊抱,隻是兩人剛抱在一起,鍾楚紅就把他給推開,嗔怒道:“喂,你的手往哪放?”


    葉景誠打著哈哈說道:“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手長不是我的錯,你得和我媽投訴去。”


    “死人頭,天天占我便宜。”鍾楚紅剜了他一眼,而後去擺弄裙子後頭。剛才葉景誠的鹹豬手,直接在那個位置留下兩個手掌印。


    “嘿嘿,不過我沒想到,你臀部的肌肉還挺彈手嘛。”葉景誠做了一個龍抓手的動作,配合那欠揍的挑眉,是要多欠揍有多欠揍。


    打鬧了一番,葉景誠心情平複不少。摟著鍾楚紅問道:“今天你好像有不少戲份,這麽快就拍完啦?”


    “其實還有幾個鏡頭,不過…你知道的啦。”鍾楚紅努了努嘴,細細給葉景誠說明。


    其實問題就出在前兩天的鬧鬼事件,黃晶雖然用錢安撫了劇組的人。但是那些人都不肯開夜班,甚至約定一過六點就下班。黃晶想留人都留不了,沒拍完的鏡頭隻能留到明天補拍。


    “今天樓藍光有沒有過去?”葉景誠想起早上去無線電視台的時候,呂梁偉口中喊得那個阿光,其實就是這幾天在劇組打臨時工的樓藍光。


    “你說那個肥仔?”鍾楚紅想了想,回答道:“去了,還被罵了好幾次。”


    “嗯。”


    葉景誠淡淡應了一句,樓藍光本身是無線出身,出入無線電視台倒說得過去,隻是呂梁偉叫他的時候,為什麽會越叫越走?而且給葉景誠的感覺,樓藍光的逃避似乎和他有關。


    忽地,鍾楚紅想起了一件事,說道:“對了,晶哥說今晚打麻將,問你要不要去。”


    “那你陪不陪我去的先?”


    葉景誠捏了捏鍾楚紅的下巴,這陪不陪他去的意思那就大了。港島人三大良好習慣:喝茶、看報紙、搏殺。


    搏殺就是賭,最常見為麻將、牌九、鋤大d。


    好像他們打麻將那樣,可不是隨便玩一、兩個小時,沒五、六個小時別想從賭桌上下來。如果鍾楚紅陪他去的話無疑要打到半夜,到時候是去他家呢?去他家呢?還是去他家呢?


    “陪你去也不是不行。”鍾楚紅假裝思考了一會,說道:“那我今晚睡哪裏先?”


    “去我家睡唄。”麵對鍾楚紅的斜眼,葉景誠又添上一句:“當然,你睡床我睡沙發。”


    “算你識相。不然我一腳就把你從五樓踹下去。”


    鍾楚紅雖然天生麗質,但是這動不動就揮拳動腿的,這種行為必須要嚴懲。葉景誠‘嘿嘿’的笑了兩聲,也沒有正麵回應這個問題,隻是在心裏傻傻的樂著。


    葉景誠看了下時間,指針已經快走到七點。於是鎖好公司大門,就近找了家餐廳和鍾楚紅享受燭光晚餐,末了便一同來到黃晶的家裏。


    “隨便坐吧,冰箱有喝的。”黃晶替兩人開門後,急急忙忙跑到樓上。


    這個肥仔這幾年過得真不容易,單是老媽欠下一大筆爛賬就壓得他喘不過氣來,另外自己的媳婦現在大著個肚子,別看黃晶平時滿嘴汙穢和**,最起碼當老公還知道照顧老婆。


    最讓他煩心還是老豆受打壓這件事,以前黃天林是家裏的大旗。現在這種情況相當於被罷免,每天在家裏無所事事。


    如今這杆大旗隻能由黃晶來擔,這也是他約葉景誠過來打麻將的原因。當然,他並不是為了在賭桌贏對方的錢幫補家用。


    而是想辦法讓《陰陽錯》上映。其中涉及的問題已經不是他能不能賺到錢那麽簡單,如果這部影片胎死腹中,恐怕黃家接下來的生計都成問題。


    黃晶服侍完老婆之後,重新下了樓。向葉景誠事先說明:“阿誠,等下我介紹一個人給你認識,你看下對我們這部戲的上映有沒有幫助。”


    話語未完,一陣門鈴傳來。


    黃晶屁顛屁顛跑去開門,葉景誠對肥仔所說的人表示好奇。這肥仔私底下好像還給嘉禾做編劇,難道他所指的人和嘉禾有關?


    “阿誠,你過來一下。”聽到黃晶的叫喚,葉景誠讓鍾楚紅先坐一下,便徑直走了過去。


    黃晶介紹身旁的一個大眼仔,道:“我朋友,阿叻。這位是他太太,你叫她…秀姑。”


    黃晶並沒有特別的暗示,更像是在介紹兩個朋友。所以葉景誠斷定,他口中那個人並不是這兩位。


    眼前這兩個人,葉景誠對女的有些陌生,不過那個男的卻十分熟悉。這個年代的明星大都以謙虛為主,而眼前這個大眼仔偏偏背道而馳。


    ‘叻’這個字在廣東話裏,就是厲害、聰明的意思。大眼仔就是以認叻而聞名,還喜歡別人叫他叻少和叻哥,時常誇耀自己的才能,其實是搞笑多於真實,而他的全名則叫陳百祥。


    至於陪他過來的那個女人,沒猜錯應該是無線的黃杏繡。也就是陳百詳的正房妻子,兩人年中才在菲綠賓注冊結婚,這件事暫時鮮有人知。


    “叻哥。”


    “秀姑。”


    葉景誠客氣的和兩人打招呼。


    “阿晶說得你那麽本事。”陳百詳伸手阻止,說道:“叻哥就受不起,你叫我阿叻啦。”葉景誠隻是笑了笑,倒是沒有去計較對方的語氣。


    陳百詳這個人怎麽說呢。就像天生的一副挨打像,嘴上還要表現得很招積。因為陳百詳這種囂張不是對他而言,而是對所有人都差不多的語氣,大概和他常年認叻有關係。


    陳百詳往屋內探了探,問到黃晶:“強仔那個撲街還沒過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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