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在抖,不怪車不好,隻能怪路不平。


    車內,看著老頭那漸漸模糊變小直至不見的身影,淩釋緩緩的放在窗布,幽幽的歎了口氣。


    “怎麽,是舍不得嗎?”坐在淩釋對麵的老東頭打趣的問道。


    淩釋將頭偏向一邊,很是嘴硬的說道:“沒有!”


    老東頭幹笑幾聲,難得見他吃憋,追問道:“還幹說沒有?”


    對此,淩釋幹脆低頭閉目不語,沉默以對,任老東頭在那裏自言自娛自樂。


    不知是說的口幹了,還是覺的乏味無意,老東頭到最後也閉嘴,任馬車在這坎坷的路上顛波,發出是人聽了都覺的厭煩的“杳杳”之音。


    約摸著過了半刻有餘,淩釋突然抬頭睜眼看向老東頭發問道:“我們這是要去哪裏?”


    “體術之家!”老東頭淡淡的說道。


    聽著這個甚是樸素嗅不出一絲霸氣的名字,淩釋那秀氣的眉頭皺的很深,怨氣很大的說道:“聽名字,不咋的!”


    “不光聽名字不咋的,那看樣子更不咋的!”老東頭很老實的回答道。


    淩釋傻眼,“你大爺,那你怎麽還帶我去?”


    被淩釋罵大爺老東頭無動於衷,向淩釋緩緩解釋道:“體術之家,傳承於太古諸子百家中的‘武’家體術這一分支,經由兩萬年的發展自成‘體師’,不可謂底蘊不強大!”


    “體術之家圍山而建重城,城中孩童一出生便經由大人放到冰窖中十二時辰。時間一到,活便能活,死那便死!”


    聽老東頭這翻講訴,悶在馬車中的淩釋後背不禁冒出一身冷汗,眼中透露著忌憚。


    察覺到淩釋的異樣,老東頭微微一笑,道:“這便是體術之家看似風光內中不堪辛酸之處。也正是這個原因,體術之家的人數一直上不去,而體術之家的人無論老少男女盡可上山搏虎。你也不用怕,你一個外來人進去隻是學習,不會對你做什麽,他們還巴不得你學不到他們的東西,因為進體術之家煉體術的人的身份都嚴格保密,所以日後你前途如何,與他們無關!”


    “也就是說,我去那疙瘩一切靠自己,他們不會教我太多東西?”


    老東頭點點頭。


    “那這時間是多久?”淩釋追問。


    “四個月!”


    淩釋有點不妙,問道:“那我那個什麽卦師的約定,你知道吧,怎麽辦?”


    老東頭平靜的回答道:“他說他願意等!”


    聽淩釋輕哦一聲,老東頭點點頭,不語。


    淩釋靜坐片刻就有點不安份,想到什麽就說什麽:“月前堵在村口的那堆人可是因為我?”


    老東頭又是點點頭。


    淩釋嘀咕道:“可我安份的很,好像沒惹到他們啊!”


    “可能是他們看你爽!”


    “嗯,我也是覺得他們看我比他們長的美,所以他們覺得不爽!老東頭你說,他們會在半路上堵劫我們!”


    老東頭一字一頓回答道:“不,知,道!”


    淩釋越講越有精神,繼續追問道:“那他們要抓我時,你一定會和他們打架拖住他們,然後讓我快跑是吧!”


    “不會,我會立馬把你交出去,然後我跑路!”


    “喂,你可不能做,做人要有始有終,你把我帶出來就應該把我帶回去,要不我家老頭非狠狠的拾搗你不可!”


    “喂,話說你是怎麽跟我家老頭認識的?”


    “喂,你那天一片桃花便可殺人,那你是什麽?金羅?殺將?”


    “喂,你怎麽不說話?”


    “喂,老東頭你睡醒沒?”


    …………


    半晌後,淩釋好聲好氣的說道:“老東頭,等我從體術之家回來我去我家老頭那偷一斤桃花茶給你,怎麽樣!”


    然後,老東頭閉了半晌的眼睛睜了起來。


    西陵境內,一座破舊的古廟內幾簇燭火在黑暗中幽幽,與廟外的白日青天相比,詭怪的很。


    廟門被一腳踹開,廟中燭火狠的竄動了下,然後依次進來了三批人,廟門合上。


    第一批,西陵偏西地界桃花村那塊一股頗有滄桑感的大盜,即是所謂的土皇帝;第二批,就是月前荒城破開逃出隨即次日堵在桃花村口那個體術入半聖的灰衣人之流;第三批,他們很是心高,或許仗著自己乃出自八禁最強的聖域這個名頭吧的。月前,灰衣人遭聖域圍剿,逃至土皇帝的地盤,搶糧搶錢搶女人,然後就殺了起來。聖域本就與土皇帝有過節,所以三方是仇人。


    三批人見麵,份外眼紅,隻是強忍著不出手。能爬到這位子的人可不是那些鬥大字不識的愣頭青,大抵知道“鷸蚌”之理吧。


    詭異的氛圍持續不久,便被月前那位化成黃金戰神崩掉聖域幾隻鷹犬走狗的體師打破。灰衣人依舊用他那沙啞的聲音緩緩說道:“大家都說說是怎麽來的。”


    話音未落,廟門打開又立馬關上,進來了一個手一直捂著嘴巴一直咳嗽的佝僂老人。老人進廟先是環視了一下廟中局勢,見該來的人都來了且無什麽打鬥局麵,然後才開口說道:“是我這把老骨頭叫使拌子讓你們來的。”


    “你是誰?”說這話的是字讀的很多還上的了講堂的土皇帝。見他說話不驕不慍,頗有幾分上位者的模樣。


    老人咳了一聲,笑笑的說道:“我是誰,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們來這的目的。”


    “那我們來這是為了什麽?”聖域的人順勢問道。


    “你猜!”


    話音落下,瞬間冷場。


    可就在場麵可能無法控製時,老頭又開口了:“我開盤,我們打個賭,如何!”快要為之一潰的場麵又被收回,而後順勢引導全場。局勢拿捏之準確,想來不是常人。


    “怎麽賭?賭什麽?”灰衣人坐著望著這個一進來便佝僂著沒有絲毫坐下意思的老人,問道。


    “此刻,桃花村百裏外有輛破馬車,車內有你們感興趣的小孩和一個護道聖人。而你們三夥人都在盯著。我賭,我若輸了,我的人便會拖住聖人,小孩你們間贏者得;我若贏了,你們便撤掉你們的人馬。怎麽樣!”


    灰衣人手指在粗糙的柳木桌上敲著,就在他手指停下的時候說了一個好。而那個坐姿大氣長像小家的土皇地左顧右盼了幾眼,旋即也一副高人模樣的嗯了一聲點頭示意。


    “我要另開一莊!”聖域門下見前麵兩人答應好像有點底氣不足,聲音不是很大。


    老人沒有片刻猶豫,道了一個好。聖域謹慎的很,“我要看他們賭什麽!”


    老人沒有作聲,算是應允,然後環視了一眼在場的人,最後皺眼看著他們帶來的人。他們也不傻,立馬揮退左右下屬,於是廟中獨剩他們四人。


    伴隨幽幽燈火,老人緩緩伸出蒼老白皙左手,攤開五指翻了幾翻,然後看著他們人畜無害的笑問道:“這是幾指!”


    灰衣人一臉平靜的起來,而後對老人微微一笑,若無其事的走出古廟,不忘關門。


    土皇帝看著灰衣人離去,冷哼一聲,丟出一把剪刀,然後雙手撐桌起身俯身看著老人,譏笑道:“想不到你會玩這種五指砍一指、四指砍兩隻小把戲。你自己剪斷四指,否則這個虧我吃不下,氣更咽不下!”


    老人人不動聲色的拿過剪刀,含笑不皺眉剪斷四指,獨留尾指和那淌血的手。


    土皇帝望此瞥了一眼那個白聖域門人,甩袖而出,出門不望留下一句話,“你可別像剛才那人那般一聲不坑的窩囊,至少也要留下這人一根手指!”


    聞聲,臉色可能因失血過多而顯略微蒼白的老人笑看著那個聖域門人,問道:“你呢,你現在想怎麽玩?”


    那名聖域門人也不犯怵,起身看著他,道:“剪吧!”


    老人含蓄一笑,道:“應該的!”然後剪斷左手最後一指,一指血噴出,最後目送著那位聖域門人踹門而出。


    出至廟門“砰”的一聲合上,一切塵埃落定,雲淡風輕。老人以斷五指退西陵偏西地三敵,護住了淩釋和老東頭去體術之家的平穩安定,隻是可惜了那五指十兩血。


    廟中,老人看了看散在柳木桌上的五指,最終也沒有去收起來,然後開廟門,走出陰暗抬頭望向天上耀眼的光芒,傻傻一笑。


    “一切都結束了!”老人轉頭看著身旁的中年人,然後離開。


    “值嗎?”


    “值?”


    “以你一起長大護道人的實力來說來說,他頂得來偷襲。”


    “我隻想要在我還在的時候,小鬼平安!”


    天機道這一任的天機子看著他濕了一背的後背,緩緩問道:“如果那個賊人頭要你剪五指,你還剪不?”


    “剪!”


    “那你還怎麽和聖域走狗玩!”


    人回頭,向中年人翻了翻那個還有五個手指的右手,笑道:“我還有右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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