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廳正堂,燈火忽明忽暗。


    老邁的陳員外眯著眼睛,腦海裏全都是將來他寶貝孫子出生時候的樣子。


    “嘿嘿!”


    他不由得傻傻笑了起來。


    幽幽之間,他的目光仿佛透過牆壁,看見了後院裏邊的那個紅衣嫵媚女子,還有他隻剩下一個頭顱的兒子。


    陰沉喑啞的聲音頓時在昏暗的屋子裏麵響起。


    “平兒,不要怪為父狠心了。我的時間不多了,老陳家更不能就此斷了香火。媚娘是我專門找來的好姑娘,她能為我們陳家誕生出血脈,所以就隻能委屈你了。”


    說著,他的思緒不由得回到了月前,想到了那個騎鹿而來的白眉道人。


    忽然,一聲劍鳴聲打斷了陳員外的回憶。


    他看著後院的方向,第一時間便感受到了從那邊傳來的無邊恐怖的劍氣,


    從後院到他所在的前院正廳,足足有百丈遠之遠。


    可是隔著這麽遠的距離,竟然會讓他覺得遍體生寒,全身血肉都傳來一陣即將要被撕裂的感覺。


    真個好似大難臨頭!


    陳員外不由得想起了剛剛看見的張臨,那種內斂鋒芒的感覺,感歎道:


    “不愧是傳說中的下凡劍仙,還真是和那位道長一般的神仙人物啊。那幫子貧民,這次竟然沒有瞎傳!”


    陡然間。


    他的麵色就是一變!


    糟糕!


    這段時間,他一直在小心地張羅著,用銀錢引誘各地的武者來此間調查幫忙,甚至連官府的人都沒有放過,統統送進後院做了兒媳婦的口糧。


    不消幾日,附近的習武之人便被他網羅了個幹淨。


    這時,樂溪村所謂的劍仙便出現在他的視線裏


    當然,所謂劍仙的說法他是一萬個不相信。畢竟,一群泥腿子,知道什麽叫劍仙?


    但是武者肯定沒跑了。


    他便故技重施,想吸引這個所謂的‘劍仙’過來。


    甚至於生怕錢財對這種實力高強的武者沒有吸引力,陳員外還刻意從兒媳婦處討得一本修仙秘籍,來做誘餌。


    然而此時此刻。


    他悔得腸子都青了。


    陳員外萬萬沒有想到,自己放個餌,本來是想抓幾隻兔子,結果卻引來了一頭老虎。


    再也顧不得張臨是不是仙人了,陳員外連滾帶爬地飛速朝著後院跑去。


    他要去阻止張臨對兒媳婦動手。


    不管付出什麽代價都行,反正他的乖孫不容有失!


    一路上,仆從乃至管家都焦急地呼喚著他,想要攙扶著他。卻都被陳員外甩開,繼而向前跑去。


    不管不顧!


    越是臨近後院,那股劍意便越是可怕。


    他仿佛是在前往十八層地獄一般。


    可是,縱使萬分恐懼,也沒能阻得了他的腳步。


    一邊跑著,陳員外還一邊在心裏謾罵著:


    “你都是一個仙人了,怎們還會貪圖那點錢財,還有那本基礎的吐納之術,這不合理啊!”


    ...


    屋內。


    一身紅衣的媚娘被嚇得連動都不敢動。


    她看著懸浮於頭頂的可怕劍氣,通紅的眼睛緩緩變成了俏皮的黑色,一張格外恐怖的大嘴,也在瞬間閉合上,恢複到了櫻桃小口的狀態。


    殘留在嘴上的口紅,散發著甜膩的氣息。


    熏得張臨捂住口鼻,連連後退。


    床上的人頭好似死了一般,不再吱聲。


    看著那個紅衣的女子,張臨冷笑了兩聲,喝道:


    “妖怪,還想偷襲?”


    驀地感知到了張臨的心意,那一抹劍氣再度綻發出耀眼的光芒。一股可怕的殺機緊緊鎖定在紅衣女子身上,如泰山壓頂一般,使其動彈不得。


    劍氣越發的淩厲。


    無比的沉重!


    不多時,在可怕的壓力之下,那紅衣女子倒伏在地上,發出了一聲慘叫,露出了本相。


    赫然間,一隻水牛大小的螳螂出現在張臨的眼中。


    那螳螂,嘴裏還殘留著鮮血,前肢攜帶著一對鋒利的巨刃,閃著點點的寒光,煞是猙獰可怖。


    張臨嘴角不自覺的抽搐了一下。


    一個美麗女子,在刹那間變成了一隻大螳螂,這誰受得了啊!


    隻見張臨眼神一凝,轉瞬間便是劍氣縱橫。


    就在這時,他卻就聽見門口有腳步聲傳來。


    人還未到,聲音便已經遠遠傳來。


    “仙師,還望劍下留人啊!”


    耳朵一動,這是陳員外的聲音。


    張臨有些疑惑了,老頭兒這個時候趕過來叫他劍下留人,到底是什麽意思?


    陳員外蹣跚著從門外走了進來。


    他看見地上的那隻大螳螂,也是一驚,不過轉瞬間便恢複了正常。


    陳員外對著張臨躬身道:


    “還望仙長饒它一條性命,事後但凡仙長有要求,老朽一定滿足,絕不皺一下眉頭。”


    見此,張林更加好奇了,他悠悠地說道:


    “陳員外,你可是看到了,這個女子明明是一隻螳螂妖,你為何這般護著她?找我來除妖的是你,攔下我的也是你。你,到底是何居心!”


    話到最後,已經變成了厲喝。


    似是被張臨嚇住,陳員外不由顫抖了一下。


    隨後便見他扶著桌子,苦著臉,一臉懇求地緩緩說道:


    “仙師,不瞞您說,我也是才知道這妖孽懷了犬子的骨肉。那孩子是我陳家最後的香火了,還望道長網開一麵,或者等待孩子出生後道長在降妖除魔也不遲啊。”


    “孩子!”


    張臨凝視著這隻大螳螂的微微隆起的肚子,有些瞠目結舌。


    他實在是不敢想象,一個人,和一隻螳螂是怎麽能生孩子的,也不怕生殖隔離?退一萬步講,就算是他們真的能生孩子,那麽這孩子還能是人?


    人頭螳螂身,還是人身螳螂頭?


    光是想一想那個畫麵,張臨就有點不寒而栗。


    真是離譜他媽給離譜開門,離譜到家了。


    看著眼前這個白發蒼蒼的老人,張臨又是問道:


    “陳員外,你知不知道她吃了你兒子,還有別的人,甚至很多人?”


    桌邊,聞言後陳員外的反應卻出乎張臨的意料。


    隻見他淡然地點點頭,答道:


    “仙長,螳螂育子吃夫,自古以來便是天經地義。犬子能為我陳家香火獻身,那也算是盡了孝道了。


    至於您說的,她吃了很多人,那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畢竟她需要營養嘛。不過您放心,等過幾日孩子出生後,這妖怪就任您處置。


    同時那些死者的家人,我陳家也會出銀子安頓好,保管叫他們後半輩子衣食無憂。”


    說完,陳員外才小心地抬起頭,看了看張臨,希冀地說道:


    “我這樣處理,不知道仙長您是否滿意。”


    啪啪啪!


    陡然間,張臨鼓起了掌。


    他這才明白過來,原來自己一開始竟被當成了血食一般的存在。


    張臨看向眼前的陳員外,意味深長地說道:


    “這件事從頭到尾,陳員外你功不可沒啊!”


    還未等陳員外辯解,就聽見張臨繼續說道:


    “按道理來講,這是你們的家事兒,我不該摻和的。況且你們的報酬我也已經收到了。”


    “但是!”


    僅僅隻是兩個字,就瞬間讓陳員外把心提到了嗓子眼。


    “你想坑我,這讓我很不爽!”


    隨著張臨語氣的波動,盤旋在屋麵上方的碧青色劍氣開始不住地顫動,地麵甚至都開始被斬出一道又一道深深的裂痕。


    陳員外的冷汗瞬間滴落下來。


    他已經感受到了張臨的意誌,一臉絕望地嘶吼道:


    “我陳家隻是想要傳個香火,又有什麽錯?”


    看著滿臉瘋狂地陳員外,張臨隻是平靜地說道:


    “你想要傳承香火沒有錯,為何用這種歪門邪道,以至於平白無故害了那麽多人的性命?當然,最重要的是,你不該把主意打到我身上。合該你遭天譴!”


    “哈哈哈哈哈,你們這些高高在上的仙人們,就會說什麽天譴報應什麽的,可實際上到底是什麽樣,還不是你們一張嘴的事情!狗屁天譴,不過是你們實力強罷了。”


    陳員外發出了蒼涼慘然的笑聲。


    一番算計盡成空,最後還把自己的兒子賠了進去。


    他已經失去了求生的意誌。


    張臨不再言語,隻是接引劍氣壓了下來。


    不過眨眼時間,麵前的一切便被切割得支離破碎,螳螂妖,陳員外以及他兒子的頭顱,家具桌椅,統統化為了飛灰。


    轟!


    整棟房子轟然倒塌。


    而張臨,在劍氣的護佑下,完好無損,甚至連衣服都沒有弄亂。


    迎著月光,他走出了陳府,滿堂的下人沒有一個敢攔住他的腳步。


    而在張臨走後不久,確認自家老爺不在了之後,陳府便亂成了一鍋粥。熊熊的火光不知道什麽時候開始燃起,照亮了夜空。


    在不知道多遠的地方。


    一個白眉老道猛地睜開了眼睛。


    那瞳孔,竟然發出了血紅的光芒。而他身後的影子,也在一瞬間蘇醒,頃刻間化為了恐怖噬人的妖魔。


    深沉!


    可怕!


    不帶感情的聲音響起,似是兩個人的說話聲重疊在了一起一般。


    “血胎死了,那個廢物,果真是凡人,連這點小事情都辦不好。當初就該活活吞了他才是!”


    道人的目光看向了張臨所在縣城的方向。


    念頭起,一直伴隨著他的那個猙獰影子便在瞬間凝成了實體,化作一個巨大無比的巨人。


    那巨人伸出大手,托起這道士的身體輕輕地放到自己寬闊的肩膀上,而後緩緩向前走去。


    咚!


    咚咚!


    沉重的腳步邁出,一步便是數十丈。


    其前行的方向,赫然就是張臨所在的地方。


    ...


    一路上,張臨一邊緩緩走著,一般回憶著整件事情的始末。


    陳府這件事情,他總覺得背後似乎隱藏著什麽秘密,充滿了詭異。那隻螳螂妖從哪裏來?和陳員外又有什麽關係?


    明明那個陳員外不過是一個普通人罷了。


    想的有些頭痛,張臨便索性不再思考這件事情。


    他摸了摸懷中的那半本納氣術,臉上不由得露出了滿意的微笑。


    “此行不虛啊!”


    張臨輕吐了一口氣,他已經迫不及待地想要回去,試一試這個所謂的納氣術到底有多神奇。


    想來他張某人既然能得到青索仙劍的認可,那必然是天縱奇才。


    區區一本基礎的納氣術,肯定是小菜一碟。


    屆時,對他本身來講,便是從普通人到真正修行者的一個蛻變。而且,一旦突破至引氣境,或許他就不再是一個短小無力的三次郎了。


    想到將來,自己一出手就是漫天的青色劍氣覆蓋蒼穹的瀟灑場景,張臨的腳步就不自覺輕快了幾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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