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院子裏黑燈瞎火的,一群人站在下麵,走最前頭的勾背老人急衝窗戶喊道:“有人麽有啊!快出來,你家正國正誌被打勒!”


    陳漠神色劇變,他第一眼就看到了昏過去的父親,很明顯被打了。


    “青龍!”他急喊一聲,和嬸子轉身就衝下樓。


    青龍第一時間從人群裏鑽出來,立刻接過昏厥的陳正國,交到了隨後跑出門的大人手裏。


    “爸!爸!”


    陳漠連喊兩聲,父親都沒有回應。


    他眼睛都紅了,隻能先將父親抱回屋裏,小心地放在床上。


    打開衣領一看,渾身各處都有淤青,腦門上全是血,不知道挨了幾棍子!


    “誰幹的?!”他紅著眼,扭頭大喝一聲。


    但隨後,他認出來,眼前這些人都是同村的叔叔伯伯,咽了口氣,顫抖著緩和問道:“對不起,你們知道怎麽回事麽?”


    “你,你是小漠子?”


    那幾人也愣了一下,才認出來,這個身材高大的小夥子,竟然是陳正國消失了五年的兒子。


    這也不怪他們,現在陳漠的變化實在太大了,一般人第一眼根本認不出來。


    尤其是剛剛轉頭那一聲怒喝,那眼神極為凶悍,好像下一秒就要殺人似的,哪像以前那個陽光開朗的大男孩?


    嬸子姚翠花急忙說道:“是啊,這是我們家小漠,你們倒是快說說,怎麽回事啊?怎麽去要個工錢就變成這樣了?”


    幾個人都歎了口氣。


    “正誌,你說啊,這是怎麽了?”姚翠花看向丈夫,心裏急得不得了。


    陳正誌歎了口氣,拳頭砸在飯桌上,發出砰地一聲悶響。


    “那幫狗曰的,艸!”


    接著,叔叔陳正誌把事情原委簡單給說了一遍。


    半年前,陳正誌托關係,在市區一家裝修公司那接了個單子,包了一個小區五十戶的裝修任務,公司出材出錢,他們隻管出力就好,大工每天工錢是三百,小工一百五。


    陳正誌一看可行,就問大哥要不要也一起幹。


    陳正國學木匠出身的,而後來為了多門手藝,也稍稍學了點其它裝修方麵的技能,可以說都會一些,於是欣然同意。


    但這不是小單子,兩個人根本幹不完五十戶,所以又拉著同村幾個老表叔伯,在市裏待了三四個月。


    就在前個月,他們終於完工交差了,本以為驗收後立馬就能收到錢的。


    但項目經理那邊不知道怎麽回事,一分錢都不打,這把他們急壞了,兩兄弟還承受著同村人很大的壓力,不得不一次次上門要錢。


    一開始,那邊還認可他們幹了活這個事,要不到錢的說辭隻是驗收沒完成,還要等段時間。


    結果到今天下午,項目那直接就翻臉不認人了,說公司從來沒有叫什麽人來幹活,還罵他們是騙子。


    那個姓黃的項目經理,更叫來保安,把他們打了一頓。


    然後就成了現在這樣,同村幾個工人身上都有不同程度的傷,陳正誌衣服上也都是血,而陳漠的父親,更直接昏了過去。


    陳正誌哭著說道:“怪我啊,都怪我,當初就應該跟他們簽合同的,結果現在翻臉不認識賬了,拿他們沒辦法啊...”


    陳漠始終沉著臉不說話,但青龍很清楚,大人此時已經憤怒到極致了。


    大人平時是一個很寬容的人,做為下屬,你可以犯錯,可以偶爾頂撞,都不會被懲罰,但有一塊逆鱗是任何人都不能觸碰的,那就是他的家人。


    比如三年前,有個外籍人當麵辱罵他的生父母,一向低調行事的大人,當街把那人腦袋砍了下來。


    比如愛人受辱,他更直接放下天狼殿的所有事務,第一間趕回國,懲治了造謠者。


    而這一次,大人父親更直接被打昏迷了。青龍可以想象,那些人會是什麽下場。


    他隻是有些擔心,畢竟大人答應了國內高層,不殺普通人。


    一旦他違背諾言,那些老頭子雖然嘴上不會明說,但對大人多少會有些意見吧?


    “正好,既然漠子回來了,給想想辦法吧,咱們要怎麽辦啊?總不能白給人家幹活吧?”


    “是啊,這事可是你們家攬下來,我們都是看你們麵子上,才過去幫忙的,實在不行,你們先拿錢給我們幾個唄。”


    不知道誰說了這麽一句,所有人立刻應喝起來:“是啊是啊。”


    無外乎錢一個字。


    陳正誌也火了,大聲罵道:“錢?我們上哪有錢給你們?!這活能賺多少你們又不是不知道,大工三百,小工一百五,我們可是一分錢沒賺你們的!現在找我拿錢,我上哪拿錢去?!”


    在務工行業裏,有這麽一種賺錢方法,就是介紹工人,抽人頭費。


    一般上麵給一個具體價格,就比說三百一個,而工頭一般會以比這個低的價格招來工人,從而賺取人頭差價。


    陳正誌跟陳正國都是農村出身,想法比較淳樸,該多少就多少,一點沒抽,算是比較良心的了。


    但這些人卻不這麽認為,一個光頭瘦高的中年男人嘟囔著說道:“誰知道你賺沒賺啊,我們不管,這錢你倆得負責。”


    “你!咳咳...咳咳咳!”陳正誌氣得肺都快炸了,一口血差點咳出來。


    “你們少說兩句行不行?你們沒拿到錢,我們也沒有啊!”姚翠花急忙拍著丈夫的背,一臉憤恨地說道。


    嬸子的想法就比較激進了,她認為,這一幫人天天待村子裏,要不是她男人攬活,他們賺個屁的錢。


    隻是,這些話是不好說出口的,否則陳家一家,在村子裏就甭作人了。


    “誰知道你們拿沒拿錢啊...”


    “夠了!”


    那人還想再說,但陳漠陡然一聲斷喝,整個房間頓時靜下來,所有人都轉頭望向他。


    陳漠冷聲問道:“我不管錢不錢的事,隻問一句,我父親傷那麽重了,為什麽不送醫院?”


    說著,他不悅的目光也投向了叔叔,認為他有主要的責任。


    如果父親出意外的話,這份親情可實在太讓他寒心了。


    陳正誌第一次感受到陳漠凶狠的目光,渾身不由打了個顫。


    小漠他...好陌生啊...


    片刻後,陳正誌眼淚又不爭氣地流了下來,一大老爺們哭哭啼啼地喊道:“沒錢,沒錢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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