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夏低下頭,輕輕應了一聲。


    “與其讓你一直不開心的逃避,倒不如一次性將問題解決了。”陸亦宸堅決不讓她帶跑話題,把她摁在懷裏,他清楚她,不把事情攤開來說,不徹底解開她的心結,她的心情隻會時好時壞,反反複複。“給你幾分鍾時間調整自己,吃完我們就開始談。”


    陸亦宸吃得很快,時夏還沒有想好措辭的時候他就放了筷子,目光炯炯地看著她。


    時夏十指亂纏,“我還沒有想好怎麽說。”


    “不需要想,你想說什麽就直說,在我麵前不需要兜圈子。”


    見她還是不開口說話,陸亦宸將她攬得緊了些,“那就告訴我,為什麽不開心?”


    “陸亦宸,我不是正妻所生的。”


    他蹙眉,“你怕我介意這個?”


    “我知道你不介意。”她扭了脖子不看他,深呼了口氣,“是我自己介意。”


    他那麽好的出身,說是天之驕子也不為過,與他比起來,她那樣一個出身好像低微到了塵埃裏,跟他隔的何止十萬八千裏。


    陸亦宸扳過她的臉,臉色也逐漸的不好看,“你介意什麽,怕我有朝一日會因為這個棄了你?你就對我這麽沒有信心?”


    “不是的,我知道你不會的。”


    她語氣裏的篤定語氣讓陸亦宸臉色好轉不少,眉心卻還是緊緊蹙著。


    時夏目光黯淡了幾分,這一刻麵對他她是格外的沒有底氣,頓了頓,聲音喑啞,“我沒有自己想象中的那麽寬宏大量,也沒有那麽堅強。其實我很懦弱,你看,我還是會為這些煩心傷神。”


    陸亦宸聽完,細細地想了下,川狀眉心漸漸舒展開來,他盯著她瓷白的小臉,莫名的有些笑意,搭在她肩上的手指輕輕的動了動,“你不是無所不能的神,你有七情六欲,所以你不需要給自己劃分出個標準量,規定了自己要堅強不能軟弱。”


    “我知道。”


    “你知道,可是你做不到。”


    時夏睫毛抖了抖,轉頭看他,他的目光深邃似海,深沉精明,仿佛能洞察一切。她低下頭,自己的手不知何時被他緊攥住,她隻覺得喉嚨間幹澀得發疼。


    豆大的淚水滴在手背,微熱的溫度,陸亦宸將她摁在胸前,“哭一會兒吧,別憋著。”


    換做以前,他斷然是見不得她的眼淚的,但現在他知道不讓她好好宣泄一次,她意難平,隻會後患無窮。


    時夏蜷縮在他懷裏,雙手緊緊抓住他腰側的柔軟衣料,忍不住把臉埋進他的懷裏,更咽地抽泣。


    陸亦宸的手始終搭在她身上,在背部輕撫,又繞上去拍了拍她的腦袋,最後落在她小巧的耳垂上,不輕不重地揉捏著。


    好一會兒,他緩緩抬起她的下巴,湊近,微涼的鼻尖觸了觸她的,“好了,不哭了,嗯?”


    時夏隻覺得臉頰發癢,偏頭躲了躲。


    陸亦宸空出一隻手來扣住她的下巴,她想掙紮的時候他的吻一句落了下來,落在她的眼睫,她的臉頰,她的嘴唇,細細密密,寸寸溫柔。


    最終她在他的溫柔攻陷了破涕為笑。


    見她笑了,他繼而用冰涼的手捧住她的臉頰,在她紅腫的眼眶上一遍一遍地吻,然後抱住她摁回懷裏,側過頭又親了一下她的耳朵,“以後要像現在這樣,開心就笑,難過就哭,再不濟還有我在。”


    他修長的手指滑過她的臉頰,“所以,夏夏不要強迫自己逞強,要隨心所欲。”


    時夏深呼了口氣,用力吸了吸鼻子,把眼裏的酸澀憋回去,像下定決心般,“顧修笙給了我幾份資料,你那兒有更詳細的版本,是麽?”


    她問完,沒有給他回答的機會,說出自己的要求,“我想看看。”


    “夏夏——”


    “知一半不知一半的感覺不好受,我想知道所有的前因後果。”


    她臉色平靜,語氣也很淡,哭過的關係,聲音有些嘶啞,“我想得很清楚,要想解決問題,就不能再逃避。”


    陸亦宸心疼她這個樣子,也莫名的害怕她這個樣子,隻是還沒等他說話,她就開口道,“我總要自己走出來的。縮在殼子裏隻會給自己增加胡思亂想的機會,倒不如直視麵對它,永絕後患。”


    陸亦宸薄唇抿得很緊,一言不發看了她許久,才道:“想好了?”


    時夏點頭,抬手將眼淚擦幹淨,兩隻胳膊圈在他的脖子上,懶懶地靠著他的胸膛,哭過之後她的情緒穩定了許多,也累了,聲音透著濃濃的鼻音,“我答應你,處理好之後就不再為這些事傷神。”


    陸亦宸垂眸,眼睛都哭紅了,鼻子還一抽一抽的,他沉默良久,對上她可憐巴巴的雙眸心軟得一塌糊塗,點了頭,他妥協。


    陸亦宸將她抱上書房,從一個保險櫃裏取出她想要的東西,“我在外邊等你,看完了叫我。”


    時夏點頭,“謝謝。”


    謝謝你照顧我的自尊心,謝謝你一直那麽懂我。


    黑色桌麵上擺放著三個文件袋,份量比顧修笙給她的那些多上一倍不止。


    兩個小時後,她把這三份文件看完。


    故事不是俗套不是狗血,就是讓人看完隻覺得可笑——


    時域、許嵐、顧矜、明姐都參與在荒誕無稽的故事之中。


    正如顧修笙所言,顧矜愛而不得——


    也正如顧修笙所言,她是時域的女兒。


    她的媽媽顧矜,在最美好的年華裏愛上了時域,萬劫不複,縱使對方有家室,縱使對方不愛她,縱使身邊沒有一個人支持她,她也毅然決然愛了,愛得萬劫不複卻又小心謹慎,因為她當時的身份不允許她將這份愛公諸於世,更何況她是在枉顧禮義廉恥愛上一個已婚男人。後來發生了一係列的事,她終於在某一天猛然醒悟過來時,知趣了,控製不住自己的心,就控製自己的行動,所以遠走他國,打算將這段愛而不得的感情淡忘在遙不可及的距離中,卻不料,腹中已經孕育了一個生命。或許是報應吧,她在誕下孩子之後,死於產後抑鬱。


    顧矜死後,孩子被護工放在了時家的大門口,在時域的默許之下,許嵐將她抱了回來,撫養長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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