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


    老人不緊不慢的一個深呼吸,翻掌分手,兩臂垂落,並步還原,收勢。


    這才慢慢悠悠地踱步過來。


    “爺爺。”


    老爺子輕點頭,不語。


    陸亦宸遞上剛泡好的熱茶。


    老爺子靜看片刻,食指背麵輕觸杯身,溫度剛好,他端過來抿了一口,這才問道:“夏夏呢?”


    “還在睡。”


    老爺子眉眼一瞪,“臭小子,也太不知節製了!”


    陸亦宸挑了下眉,不否認。


    不知節製。


    昨晚的確是的。


    老爺子放下茶杯,雙手背在後麵,掃過來的眼神帶著審視,“什麽時候變得這麽不務正業了?”


    陸亦宸知道他是變相問他為什麽沒有去公司,麵上波瀾不驚,沒有一絲波動,“公司部分的事我交給了司湛處理,另一部分我可以在家處理。”


    老爺子兀自喃了喃,“他不是在t城,怎麽過來這邊替你處理事情了?”


    “不光是為我,城西的事,他有新仇加舊恨加在裏邊。”


    老爺子眸色深沉起來,然後調轉了視線,聲音放緩,“記得凡事留些餘地,為了夏夏,也為你。”


    陸亦宸淡聲:“我有分寸。”


    老爺子瞪了他一眼。


    “夏夏呢,她最近在忙些什麽?”


    “這兩天正好空著。”他頓了下,思考片刻,“後天她要進組拍電影。”


    老爺子坐下來,屈指敲了敲石桌,聲音沉重嚴肅,“亦宸,我不希望你未來選定的人混跡在那樣一個圈子裏。”


    陸亦宸依舊站著,把涼掉的茶水倒掉,重新倒了一杯,低垂下來的碎發稍稍隱匿了他此刻的表情,“爺爺,我知道您要說什麽。我的態度也很明顯,她喜歡就好,還有,我非她不可。”


    “你這是在跟我較勁麽?”


    聲音一下子嚴厲起來,氣氛一下子僵滯下來。


    陸亦宸斂下臉上的冷意與不耐,態度恭敬,“不是。夏夏說過,等您的點頭應允,她就答應嫁給我。”


    老爺子直視他,“那我如果一直不點頭應允呢?”


    陸亦宸勾唇,一字一頓道:“我娶她。”


    “……”


    “你越來越不把我放眼裏了,是麽?”


    陸亦宸搖頭,將手中的茶杯雙手呈上,“爺爺,我們沒有權利決定她的人生,她喜歡的就讓她去做好了。”


    老爺子沉聲道:“所以你就幹脆整了個公司出來容她胡鬧。”


    陸亦宸眼裏閃過一抹淩厲,他自以為一切盡在自己掌握之中,可到底是沒躲過老爺子的眼線。


    “‘瑞華’的事,夏夏還不知道。”


    老爺子一愣,隨之斥他,“盡做些吃力不討好的事!”


    陸亦宸扯出一抹笑,吃力不討好又如何,他甘之如始。


    這小子性子倔得很,這個話題多說也無益,老爺子自知自己改變不了什麽,休息夠了就站起來,打算繼續晨練。


    “爺爺,我先回屋,不打擾您。”


    “等下——”


    老爺子走過來拍了拍他的肩膀,“我在美國還有一部分資產沒辦完手續,你替我處理一下。”


    陸亦宸點頭,說:“我安排景容過去一趟。”


    老爺子怒了,一掌拍下去,“臭小子,我是讓你本人過去!”


    陸亦宸皺眉,“我很忙。”


    “臭小子,你不是說公司的事有葉司湛在處理,既然閑了就替我辦好它!這是命令,必須服從!”


    陸亦宸:“……”


    多少年了,老爺子強迫他做事總喜歡來這一套。


    陸亦宸無奈,點了頭,又問:“是什麽性質的資產?”


    “幾套房子,還有一些股票。”


    聽到這,陸亦宸臉色微變,據他了解,老爺子退下來之後就一直是靜養狀態,商政上麵的事情他都不再插手,又怎麽會有房產和股票。


    都是察言觀色的高手,看出來他的疑慮,老爺子神色淡淡地解釋:


    “是以前一位故人留下的,讓我接手。我一把年紀,它們劃上我的名字也沒什麽用,你替我以你的名義接下,處理好。”


    陸亦宸沒有問下去,隻說:“既是您的故友所留,歸於我名下並不妥當。我會處理好,以您的名義。”


    “臭小子,我的可不就你的!”


    陸亦宸正色,“我的可以是您的,但您的,我希望還是您的。”


    老爺子氣得想打他,想想還是忍住了,“那邊我已經聯係好了,你過去交接一下,大概要一周時間。”


    陸亦宸皺起眉,“什麽時候?”


    “這幾天。”


    陸亦宸的眉宇皺得更深,“爺爺,您是不是故意的?”


    老爺子瞪他,從鼻腔裏哼了一聲,“怎麽,怕我吃了你的心肝寶貝?”


    “忙,我可以幫。但我有個要求——我不在,望您不要為難她。”


    陸亦宸回了書房,隨手摸出手機撥了個號碼出去。


    “景容,替我查一下老爺子在美國所接觸到的人。”


    “好的!”依照平日裏幹脆利落絲毫不帶泥水的作風,景容條件反射般迅速應下。


    一、二、三……五秒後——


    “你說什麽?!”景容大驚,“你你你讓我去查你家老爺子?!陸總,你沒搞錯吧?!!”


    “沒搞錯。”


    “我靠!陸亦宸,你這是將我往火坑裏推啊!”


    情緒激動之下,景容直呼頂頭上司大名了。


    實在不能怪他如此失去理智,這事萬一做得不夠好他會被頂頭上司責備,這事萬一做得太好,他下場鐵定也好不到哪裏去。


    陸亦宸一手握著手機,另一手撩開一角窗簾,目光落在遠方,良久,說道:“景容,我隻信你。”


    “……”


    突然有種叫感動的東西湧上心頭,景容一下子啞言了。


    把這些事交給他來做,陸亦宸無疑是將他當兄弟看待了。


    默了默,景容妥協了,“需要調查些什麽?”


    “所有,我要最詳細的版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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