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這幹脆利落絲毫不拖泥帶水的動作,讓陸亦宸心頭升騰起了一股不悅。正想把人抓回來,小女人已經轉過頭去,拿後腦勺對準他,脆著聲音和老爺子聊起了天。


    這一帶是她熟悉的地方,老人家久久沒有回來過,已然有些陌生了,小女人就指著一棟棟建築物跟他說,期間笑得咯咯作響。


    倒是將他晾得明明顯顯!


    陸亦宸心裏那股不悅逐漸泛濫,越來越嚴重,想了想,決定先按兵不動。


    不知過了多久,車速慢下來。車子駛入一條冷清的道路,因為是山間,溫度漸漸地開始降下來,陸亦宸示意司機調高一些車裏的溫度。


    陸老爺子凝著窗外翠綠叢叢的秀麗景色,久久不語。時夏這時也沉默著,給老人家捏肩膀。十幾個小時的飛機,畢竟數歲上來了,老人家一定坐得很煎熬,她按按捏捏或許可以鬆緩一下他的疲憊。


    邊按著,她也望向外邊的景色,這裏臨山,樹木眾多,風景也是不錯,空氣更是出奇的清新,是養老的絕佳之地。


    唯一不好的是,這邊冷清,相隔幾公裏才能看到一戶人家。


    這裏以前是軍大院,後來因為樓房破舊被拆,原先住在這邊的人都陸陸續續往城市中心遷移,這兒很長一段時間是四下無人無人狀態。


    人都有落葉歸根的執念,不止陸老爺子,以往在這住過的老一輩都在近幾年回來定居養老。可惜的是,回來的老一輩年事已高,這幾年陸陸續續地離開人世。


    兜轉這麽多年,這裏終是人煙稀少。


    時夏不動聲色地歎了口氣,耳邊傳來重重的一聲歎。


    老人家轉過頭來,那雙深諳世故隨著年齡增長而向內凹陷的鋒利雙眸竟蘊著水汽,時夏心頭一震。


    十分鍾後,車子穩穩地停在一棟三層房子的大門前,房子是全木質的設計,簡樸不失雅致。弧形小院的綠坪地上栽種幾棵高大的椰子樹,牆麵被樹藤蔓延,一眼望去,綠意央然。


    院子青磚鋪地,外邊小橋流水,別是一番景致。


    時夏不是第一次來這個莊園,這裏相較於幾年前,變化倒是不大,隻是人回來的心境是不一樣了。


    以前她來這邊,好玩,漫山遍野地跑來跑去,無所顧忌。


    有次還貪玩跑到門前的河邊抓魚,殊不知一個不慎腳下打滑直接摔入了河裏,那時她不熟水性,在水裏撲騰好久,大聲呼叫,整個人命懸一線。


    被救起的時候嚇得臉都白了,陸亦宸亦然,驚嚇過後是滔天的怒火,把人拎起來教訓了一頓也不解氣,硬是晾了她好幾天。


    那幾天時夏委屈極了,死裏逃生後被他訓了不說兩人還冷戰起來了,她還得澆滅他的怒火……以前都是他軟聲哄自己的,可那次他是真的生氣了,怒不可遏……那是她第一次哄他,費了很大的勁,最終在床上躺了三天。


    那天之後,整條河的邊上都修建了護欄,每隔一段距離會有一個人在駐守。


    一下車,老爺子就淚眼婆娑地望著周遭的一切,大概是心情太過激動,他拉著時夏在院子裏來回走了幾圈,走走停停,停停摸摸,摸摸笑笑,笑笑又揉揉眼。


    時夏看得心情複雜,心底酸酸澀澀的,卻又不知說什麽。


    陸亦宸搬完了行李,實在看不下去了,走過去挽著老人家另一根胳膊,“曆經這麽長的路程,您還是先到屋裏休息會兒。”


    老爺子眉一擰,手上的拐杖就打了過去,聲音中氣十足,“臭小子,你懂什麽!”


    陸亦宸躲得快,並且對他這種十年不經一變的做法嗤之以鼻,氣得老爺子握著拐杖胡亂揮舞一通,照樣是每一次都打不中。


    “臭小子!”


    陸亦宸微笑,雙手插兜站在他麵前。


    老爺子氣得身板一抖一抖,手上又控製不住自己,手揚高一揮,陸亦宸本能的側身去躲,眼角卻掃到旁邊呆呆站著的小女人,這次拐杖正好從她那邊落下來,他連忙轉身去緊緊抱住她。


    背部一擋,一聲悶哼。


    時夏倒吸了口涼氣。


    “疼不疼……”兩人還是擁著的姿勢,她在他耳邊輕輕的問,心砰砰直跳。


    陸亦宸揉了揉她的腦袋,鬆開她,“沒事,不疼。”


    老爺子哼笑一聲,眼神犀利地掃了眼他,那眼神,意思很明顯——我還治不了你了!


    陸亦宸安撫好小女人的情緒,這才對老爺子說,“爺爺,我給您添置了一套古樸茶具,就放在屋裏。”


    老爺子偏愛泡茶,更偏愛收藏各式各樣的茶具,一聽這話,立刻就抬了腳步往屋裏走去。


    晚上是時夏下廚,入屋給老人家倒了水就套上圍裙進了廚房忙活。


    管家和其他傭人被分散到各個崗位,客廳裏就剩陸老爺子和陸亦宸。


    親孫子準備的禮物一直都是他的心頭好,老爺子對這一套雕花茶杯愛不釋手,捏在手裏反反複複地看,甚至還戴上了老花眼鏡研究它的花紋。


    陸亦宸往茶壺裏倒了水泡開了茶葉,倒掉,再倒水,五分鍾後,兩杯泡好的茶呈現在灰色的茶幾上。


    “爺爺,喝茶。”


    老爺子小心翼翼放下手中的雕花茶杯,端起來抿了口茶,細細一品,點了頭,“茶不錯。”


    陸亦宸也抿了口,勾唇道:“夏夏挑的。”


    老爺子抬眼看他,眼底溢出幾分不滿來,“那你呢?”


    陸亦宸:“我付的錢。”


    老爺子一怒,手上的茶杯就要扔過去,陸亦宸淡定而言:“這套茶具是我上月在海外拍到的,穆師傅收山之作,也是他親手鑄造的,世上僅此一套,摔了可就沒了。”


    “……”


    思來想去,還是不舍得,老爺子放下手,繼續品茶。


    飲完一杯,老爺子抬眼看他,語氣寡淡了幾分,“時家那邊的情況我已經知道了,你打算怎麽做。”


    陸亦宸皺眉,“爺爺,您不該管這些。我有分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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