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語如石破天驚,裴九麵色不禁一變。待他抬眼看去,那聲音出處擠滿了看熱鬧的人,哪裏還能分清是何人所為。


    該來的,終究還是來了……


    “還真是!的確是未曾見到裴公子用過右手,本宮還隻當是你劍術超絕遊刃有餘,沒想到直至如此境地都未見你出手,莫非有何隱情?”麗妃也接口道。她與鶴舞的一番籌劃盡成泡影,如今又怎會放過這個機會。


    “這到底怎麽回事?”熙帝疑惑的聲音響起,語中隱隱含有不快之意。


    還未等裴九反應,裴國公已一把奪過他反在背後的右手。裴九本待掙紮,可此刻他內力已空,哪裏還能使出半分力氣。


    方一觸及,裴國公隻覺裴九的右手綿軟,仿似無骨一般,再往脈上一探,不禁神色大變。


    “小九!究竟發生了何事,你的手怎會如此!”


    裴九雖猝不及防暴露了右手之事,但他素來行事坦蕩,麵上也並無心虛之色,如實說道:“伯父,我前些日不慎中了歹人毒計,此刻這手,怕是已經……”


    “愣著幹什麽,還不快宣太醫!”倒是太子反應過來,連忙吩咐身旁宮婢。


    “小九,這是何時之事?”裴國公追問。


    “發作之時是七月廿七,但究竟為何會這樣,我也不知,隻怕是蠱。”裴九低聲回道。


    “今日初五,這都七八日了,你竟然隻字未提!你!”裴國公氣怒之極,但又不敢聲張,隻得朝熙帝垂首道:“陛下恕罪!裴九並非有意欺君,隻怕是中了毒。”


    聽聞裴九中毒,殿上眾人不禁麵上變色,一陣嘩然。以裴九的身手,何人能向他下毒,還能如此神不知鬼不覺,手段當真可怕!


    鹿鳴自不消說,關切之色溢於言表,要不是皇貴妃拉住,隻怕她立刻就要趕過來一看究竟。


    鳳見仍然未語,但一雙翦水秋瞳已牢牢盯在裴九身上,目光流動處,暗含三分擔心,三分不解。


    ……還有幾分悔意。


    原來他右手竟是這般情況,自己方才卻還以琴聲如此相逼……


    裴母亦是麵色慌亂,卻被裴國公以眼色止住。她見滿座皇親貴胄,自己身份不能逾矩,隻能強留在席位上,向裴九探身相望,滿目憂心。


    此刻太醫已被宮婢領著趕到,熙帝連忙示意不要行禮,趕緊為裴九細細查看。太醫執起裴九右手反複觀看,又從隨身醫箱中取出各式大小不一的金銀細針一一試過,這才跪向熙帝奏道:


    “啟稟陛下與各位娘娘,太子殿下,裴公子這手經脈完好,但冰涼綿軟,毫無生機,就像……就像……”


    “就像什麽?”


    “微臣不知該如何形容,就像是血液流至手腕處,經脈被封死了一般。但若真的經脈封死血液不通,手掌應該發青僵硬才是,可又是軟的……”太醫額頭沁出細細一層冷汗,這種情況,他也從未見過。


    “可有醫治之法?”皇貴妃問道。


    “微臣才疏學淺,貴妃娘娘恕罪!”


    “那這可是中毒?”裴九追問。


    “微臣剛用金針銀針相探,看起來並非像是中毒。”太醫搖了搖頭,但又一臉不確定。“但這世上毒物萬千,也不乏微臣不識的奇毒奇術。除了這手掌無力,公子可還有其它不適?”


    裴九搖頭。“並無不適。隻是我之前也曾嚐試運功逼之,但內力一到此處便無影無蹤,似被吞噬一般。”


    見太醫也束手無策,熙帝揮手示意其退下,繼續問道:“你這情形,是何時有的?期間可曾見過什麽人?”


    “臣發現之時是七月廿七,但前後幾日直至娘娘壽辰前被傳喚一次,除了宮內和劍塚,未曾去過別處。”裴九又向太子道:“方才裴九席間也並非有意欺瞞太子殿下,祭禮之事均是屬實,太子不信,向裴家一問便知。”


    太子頷首。他與熙帝何等心思通透之人,心內如何不知裴九為何不願聲張,無非怕風聲泄露,劍塚生變。此乃裴家私事,他們不欲過多幹預。


    至於貴妃漱玉宮宣召,乃熙帝默許,此刻便也不再追問。


    “若真是蠱毒之類,說不得有潛伏之期。”太子思忖片刻,望了望熙帝,方又開口道:“七月廿七之前,你又在哪裏,見過何人何事?許能順藤摸瓜,找出些許線索才是。”


    廿七之前,便是那梧桐閣上的鳳舞……


    裴九緊抿雙唇,不發一言。事涉千紅醉,他不願牽連花娘段見等人。但要他撒謊騙人,以他的性子,卻是寧死不為。


    熙帝見他沉默,追問道:“太子問你話,為何不說?”


    “我看不是不想說,是不敢說罷!”隻聽麗妃一聲冷笑:“那幾日他在哪裏,幹的什麽好事,隻當我們都不知道,可不想天網恢恢,疏而不漏!”


    眾人一片驚訝,不知麗妃為何有此一言。熙帝亦是向她投以探詢的目光。皇貴妃蛾眉輕蹙,不知道麗妃又要弄什麽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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