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頓羊肉邊鍋吃的酣暢,光魏鳴岐一人就幹掉了六斤多羊肉,萬仞山也吃了快有四斤,一頓飯下來鍋裏湯汁都快被爺倆煮盡了。


    “有時候真覺著自己到年紀了。”


    飯後歇息,萬仞山半倚在炕上,大手揉揉肚子無奈道:


    “年輕時候一頓十來斤肉也吃過,如今怎麽三四斤就吃的又頂又脹,再過幾年怕都披不得甲咯。”


    “……”


    魏鳴岐這會元氣稍有恢複,但也懶懶的不想搭理這老頭,成天說自己老了老了,恨不得跟要拄拐棍一樣,誰信誰傻。


    萬仞山也不管他有沒有回應,自顧自的低頭看了眼炕道:


    “這院子還是我當長隨的時候住的,那時候我也就跟你一樣大,一晃眼幾十年過去,再躺這的滋味真是大不一樣了啊。”


    魏鳴岐聽出了不對,老頭這是真悲春感秋了……


    正好他這人是出了名的有孝心,便將四仰八叉的身子挪挪,給他騰出點地,嘴裏還安慰道:


    “改明給你找個龜靈回來,那玩意不是能長生不老嘛,到時候您就在宮裏當個傳家寶,讓武桐桐一代傳一代。”


    “……”


    孝心是有的,但這孫子說話忒不中聽,什麽傳家寶都出來了。


    “我這老頭要長生做甚。”


    萬仞山將身子挪上炕,酒足飯飽再一躺隻覺得比得了龜靈還愜意:“倒是你個小年輕,對傳說中的長生久視不動心?”


    “活那麽久幹嘛。”


    魏鳴岐實話實說:“我隻求逍遙百年,千萬不能像伱這樣,活的越老越操心。”


    “……”


    別說幹孫,就是親孫兒也不能這樣句句戳人肺管子啊。


    “那你還給我找龜靈,成心想看你爺活不痛快?”


    “我是被操心的那個,肯定想讓為我操心的你越活越就久啊,最好連我以後的孩子,孫子一起照顧著。”


    “……你小子是真孫子啊。”


    “難不成這幹爺是白叫的?”


    二人就這樣你一句我一句,最後一老一少都被逗樂了,就那麽笑了一陣,萬仞山閉上眼睛平躺著,悠悠道:


    “世上哪有什麽真正的長生不老,所謂龜靈鳳血也不過讓人多活一二百年,人生若活的不愜意,空活這百來年也隻是添煩惱,反之若盡興,蟬鳴一夏也足夠了。”


    “所以往後,你能多到這院裏坐坐比什麽都強。”


    “……”


    魏鳴岐聽得默然一陣,最後伸手拍拍旁邊的腿。


    “知道啦老頭,歇會吧你。”


    那邊不再言聲,不多時待身旁鼾聲漸起後,魏鳴岐起身悄然離開。


    來到院裏,此時外邊已是星光漫天,青年仰頭望著一輪圓月,內心中不禁有些悵然。


    二人見麵至今,他第一次在外邊過年,看來老頭還有些不習慣他不在身邊啊。


    五年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不短,無論最初的目的是什麽,這感情總在心裏做不得假。


    萬仞山是這樣,武桐桐也是這樣,待到將來遠走江湖,這往日記憶還真有幾分難割舍。


    悵然片刻,魏鳴岐覺得還是得專注眼下。


    黎禾啊……


    雖跟老頭說讓他來安排,但該怎麽做卻是個問題,此前給他遞信的那些乞兒倒是好找,但魏鳴岐拿不準的是黎禾身邊的洛神對他到底是怎麽個態度。


    要隻是感到厭惡還好,萬一不講武德動殺心,說不定對黎禾來說都是個麻煩。


    也不知道她小時候的機靈勁兒還在不在,在的話幾年時間,說什麽也把洛神拿下了吧?


    踏上回家路途,魏鳴岐半道上忽然想到件麻煩事兒。


    他師父要是知道這事兒……


    看來往後得在謝北伶麵前劃清和這‘叛徒’的界限才行。


    黎禾哪怕生氣也不要緊,他正好有禮物能在背地裏暗戳戳的表明自己的心意。


    一念至此,魏鳴岐頓感穩了。


    …………


    渭河上,過了年初十,河道上的船隊漸多,盡是外地進京的生意人,一眾吃水深,慢吞吞的商船中,但見有數艘二桅帆船輕快的迎風而行,甲板上還有身穿勁裝的武人來回巡視。


    此時此刻其中一艘的船艙之中,背著長刀手拎烈酒的黑髯漢子正對著身前一眾男女吐沫橫飛的道:


    “少主是真英雄——”


    “也就年前那會,咱京中幾個弟兄被江湖人拿軍弩射死了,少主二話不說帶隊直入京營,查案中受那趙家二世祖的阻撓,人家爺爺可是京營節度使,姑姑更是當朝聖後,正兒八經的皇親國戚,平日裏在京中無人敢惹,欺辱人慣了,但那會正撞到了少主的槍口上麵!”


    “誇擦誇擦的——”


    “前一刻還跋扈著,下一刻就被少主下了死手,一招過去人就沒了,當時可是在京營啊,數萬大軍圍著,少主愣是眼皮子都沒眨一下,硬是要為京裏死去的弟兄找個公道。”


    “當時那趙承嗣一死,他爺老子就都率兵來了,誓要為孫子報仇,萬軍團圍之中咱少主也是慫都不慫,一杆丈二長槊所過之處,無不是人馬俱碎!那場麵,跟禹祖在世時沒兩樣!”


    “之後趙家那爺倆就被嚇破了膽,差點當場跪下了!發誓以後再不敢招惹西府,少主當時查明了來源,見和他們沒多大幹係才放了人,事後可謂是遍野震動,文武百官爭相彈劾少主,結果呢?”


    “屁事沒有——咱少主後台比趙家更硬!”


    “就拍拍屁股,少主扭頭就去了罪魁禍首的許家那邊,將許家父子,連同那些族老殺了個幹淨,許家堡你們該知道吧?廟堂上是縣候,江湖上也是一方有數勢力,但還是被少主一天之內除名了!你們以為這就完了?還有呢!”


    漢子飲口烈酒,對著身前一眾繼續道:


    “少主曾經許諾過,要幫弟兄們報家仇,人可是分毫沒含糊,禹娘和越家的事兒你們都該知道吧?事情過去那麽多年,前些天終於事了了,少主帶著禹娘親自去了結的,將越家一夜除名!”


    “我跟你們說,少主這人是真能處,有事兒他真替弟兄們上,你們聽我老王一句勸,過去以後別抻著臉,都盡量識點抬舉,少主不會虧待手下弟兄的!”


    “……”


    等他說完以後,船艙之中一陣沉默。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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