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第一縷晨光照破暮夜的重鎖,禹鎮外荒地的一片墳塋前也迎來了一男一女。


    無言中,二人各司其職,一個蹲在地上掰黃紙,另一個徒手清理周圍的雜草植被。


    魏鳴岐的神力在這時起了不小作用,甭管根係有多深,大手伸過去一薅連根拔起,不多會的功夫就能清理出來一座。


    枯草小樹遮掩下的碑文漸漸清晰。


    ‘禹良佑——’


    望著碑上名字,魏鳴岐的目光難得有些失神,腦海中的記憶也隨之鬆動。


    上次看到這名字,還是在嘲天宮副本的第二關卡,彼時這名字後邊拖拽著長長血條,一杆禹王槊連的很多玩家欲仙欲死。


    “這是我弟良佑。”


    女人走到他身邊,將手中一疊黃紙點著後放到地上,隨即又拉起他的一隻手笑看過去:


    “良佑,這是你姐夫魏鳴岐,天下第一等俊俏男兒,就這般落你姐手裏了,你如今拆不了台,可別在下麵氣的咬牙跺腳。”


    “……”


    魏鳴岐無語一陣,便反手握住她的手,衝身前認真看去:“今後我會照顧好伱姐的。”


    “他聽了這話真得瞪你——”


    女人笑著將頭倚在他肩上片刻,隨即又牽著他到旁邊,一個個介紹過去。


    “這是大哥。”


    “這是嫂子。”


    “這是二娘。”


    “……”


    許久以後,二人最終來到了僅剩的兩座墳塋前邊,到這以後禹卿便鬆開他的手,蹲在地上將黃紙攤開點燃。


    嫋嫋青煙中,魏鳴岐第一次主動開口,鄭重抱拳道:“叔,姨,魏家小子來看望二老了。”


    “噗。”


    正用小棍扒拉黃紙的禹卿眼中的淚花哭笑不得的溢出來,用棍兒打了他下:“我前頭才跟良佑說你是姐夫,你就這麽不給我麵子?”


    “……總得問過二老意見才有底氣。”


    魏鳴岐說著擺開袍帶,跪下去拱手道:“所以今日小子先在這裏拜問叔姨,二老若是同意將卿兒托付給我,就受我三叩——”


    說完也不說不同意該怎樣,就徑直俯首下去叩頭。


    一叩,


    二叩,


    三叩。


    再抬頭,兩座墳沒長腿跑了,魏鳴岐就知道叔姨這是同意了,便又一拱手改了稱呼:


    “爸,媽!”


    “……”


    禹卿撅起嘴笑哭的哼哼聲,伸手挽著他將臉貼到他肩上道:“這般無賴厚顏,我爹見了定然得罵你。”


    魏鳴岐絲毫不慌,道:“不要緊,我皮糙肉厚,打完罵完一頓酒,甚事兒沒有。”


    淚盈盈的杏眼彎著看他:“嗯,這般倒對了我爹的胃口。”


    那嶽父也是性情中人啊。


    魏鳴岐心情大好,衝墳前又拱手道:“爸且放心,等我們將來有了孩子,挑跟卿兒最親的,願意的那個改姓禹,承繼禹家香火槊藝,屆時我帶著您孫兒再來看你,讓您考校他槊藝,完事我們三代再於這裏豪飲,您且等著吧!”


    “……”


    聽他這般說,心裏似有什麽東西湧出來的禹卿淚流滿麵,從他肩上抬頭道:


    “爹,娘,這便是我鍾意的男兒,如今咱家大仇得報,我又找著了如意郎君,今後會和他一起將日子過好,你們盡可放心女兒吧。”


    說到這裏,遠處天際的晨光正好照到此處,將荒涼的原野映照的溫暖和煦,這往日尋常一幕放到此時此刻,竟好像有什麽寓意。


    魏鳴岐似有所覺,伸手將身邊人攬在懷裏,拭去她臉上珠淚以後才鄭重抬頭:


    “兄弟爸媽,今後我會照顧好她。”


    隻此一句就勝過了千言萬語。


    天光破曉,夜盡天明,待最後一縷青煙升上如洗的碧空,下了五年的連綿夜雨也終於在這一天停熄。


    “鳴岐。”


    同樣低頭逃了五年的女人擦擦淚,抬頭對身邊人笑道:


    “回吧。”


    “……”


    ………


    榴石巷,青裙站在簷下抬頭去望,旁邊黃裙掰著手指數道:“臘腸、臘魚、臘雞,豬羊鴨肉,這不都在嗎?沒少吧。”


    “少了。”


    青裙聲音平靜,語氣卻透著深深篤定:“鯉魚草魚我各買了三條,現在鯉魚隻有兩條了。”


    黃裙勾著手指,語氣小心道:“會不會是被賊偷去了?”


    “……嗯。”


    謝北伶目光轉向她:“你覺得什麽賊才能悄無聲息的在家裏把魚叼走。”


    這個‘叼’字用的都快指名道姓了。


    施鳳闕心裏正慌,牆頭上忽傳出一聲動靜。


    “喵——”


    二人扭頭過去,卻見隻肥貓躍上牆頭,費力的躺在上麵曬太陽。


    見它嘴上沒魚,施鳳闕心裏剛鬆口氣,謝北伶就眼睛微眯,伸手指過去:


    “你看它肚子圓的。”


    “……”


    魏鳴岐不在家的這些時日,家裏平靜之中又有些不平靜,而罪魁禍首就是牆上的這隻黑貓。


    “煤球!”


    黃裙走到牆邊抬頭,臉紅道:“你是不是又偷吃了!”


    “哈——”


    牆上肥貓打了個哈欠,一陣魚腥味撲麵而來。


    “你——”


    對這隻從宮裏‘投奔’過來的朋友,施鳳闕初見時的驚喜到了現在全都化為了難堪。


    怎麽說呢,她從未想過一隻貓就能讓她丟盡顏麵。


    簡直比魏鳴岐還貪嘴子。


    雞鴨魚肉,趁人不注意逮啥吃啥,栓繩都不好使,夜裏不注意自己就解開了。


    “算了,吃都吃了。”


    謝北伶走到她身旁抬頭,打量後眼神有些欣慰:“我看它好像一整條都吃完了,沒浪費就好。”


    “……”


    施鳳闕覺得謝師傅的脾氣真是又好又奇怪。


    但這也不是第一次了。


    每次雞鴨魚肉被偷吃,她會計較,但生不生氣完全取決於‘煤球’吃沒吃完。


    像上次一條大草魚被它留了半截魚尾巴,謝師傅當時的死亡凝視都把煤球看炸毛了。


    “你以後——”


    謝師傅可以不在意,但身為主人她卻得教訓煤球,不過話到嘴邊又自覺沒多少把握的施鳳闕語氣弱下幾分,道:


    “吃就得吃完。”


    “喵!”


    見主仆交流的可以,謝北伶回房裏取了點銀錢便準備出門去坊裏再買點雞鴨魚肉。


    雖然屋簷底下已經晾了滿滿一片,但年關將近,她總怕等魏鳴岐回來不夠他吃的。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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