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霄宗。


    落雲峰巔。


    道玄真獨自站在茅屋內,注視著那些靈位,他神色肅穆,開口道:“師祖,小師祖已經下山了,當年我們推演那一卦,開始了。”


    澤風大過之象,恰如當今玄霄,外強中幹,看似龐然大物,卻又無法承重,需破局可解。


    墨修塵便是破局者,那個近乎算無遺策的小家夥,尚未及冠,便能以一人之力攪動大秦風雲的少年。


    燁煋現身茅屋外,沉聲道:“三位首座皆已回山,可以啟程了。”


    道玄真將手中的香鄭重插入香爐之中,輕輕震動衣衫,緩緩轉身,眼神逐漸鋒銳,走出茅屋:“走,回元儀峰!”


    兩人身影一閃而逝。


    山巔清風拂過,枯黃樹葉在風中搖曳,仿佛在為人送行。


    元儀峰巔。


    兩人現身在廣場上,看著坐在石桌旁的三道身影,道玄真微微一笑:“都聽說了吧。”


    身著藏青色法袍的中年男人轉頭看向兩人,笑道:“既然是小師祖的事兒,那我們總得幫幫場子不是。”


    鬥峰首座-竹鴻羽,玉暇境圓滿,眼神堅毅,浩氣縈身,同時也幾乎是玄霄宗內最強硬的人,對外從來不妥協,護短至極。


    道玄真微微一笑,看向三人中唯一的女子,乃是行峰首座-雲虞,問道:“你怎麽也來了?”


    女子眉目如畫,俏麗如花,展顏笑道:“去看看我家小師祖,順便看看能不能長輩分。”


    道玄真腳下不穩,差點被此語雷在地上,他咳嗽道:“你可別胡來,我怕玄霄宗被踏平嘍。”


    女子捂嘴輕笑,眨巴著眼睛,閃爍著超凡絕俗的光彩,令人歎為觀止。


    燁煋撇著嘴道:“你這修道上千年都沒能找到道侶,也不急這一時半刻的,就別去禍害小的了。”


    “燁煋,你找砍是嗎?”女子轉頭盯著燁煋,美眸中冷笑盈盈。


    “我什麽都沒說,你們聽到了什麽嗎?”燁煋看向幾人。


    雲虞看向剩下那仙風道骨的老者:“大師兄……”


    老者仿佛剛睡醒,打著哈哈:“我什麽都不知道。”


    道玄真無奈一笑,揮手阻止他們繼續胡鬧:“小師祖已經下山半旬,我們也該北上了。”


    老者伸手摩挲著自己的銀白胡須,問道:“這次李氏祖祭恐怕會風雲匯聚啊。”


    “定然不會少,畢竟李氏可是連本錢都拿出來了,如今可正是得意之時,豈能不展現自己的實力,邀請各路道友也在情理之中。”道玄真負手而立,分析著局勢:“大秦朝堂自然也不會缺席,另外兩宗也會參與,其餘的山門就自不必說。”


    竹鴻羽輕敲桌麵,呢喃道:“小師祖選在這個時候登門,是要讓李氏永無翻身之日啊。”


    道玄真頷首,神色嚴肅:“我們此行,就是為小師祖壓軸。”


    老者起身,嘿嘿笑道:“那還等什麽,幹李氏義不容辭啊。”


    道玄真看著燁煋,沉聲道:“這段時日,宗內事務就交給你了。”


    燁煋沒好氣道:“滾滾滾……”


    道玄真看向雲虞三人:“出發!”


    四道虹光破空而去,玄霄宗內所有人都能看見那四道虹光在天際留下的印跡。


    燁煋看著遠去的背影,長長吐出一口氣,玄霄宗已經走在了岔路口,今後前程未卜,玄霄宗何去何從,就看李氏一行了。


    燁煋撚動指尖,一道道玄光掠向其餘八峰。


    “諸位,變局開始了!”


    ……


    一艘小巧的仙家渡船以極快速度掠過長空。


    墨修塵走在甲板上,俯瞰下方萬裏河山。


    雄偉的城池矗立在大地之上,仿佛一頭猛獸匍匐著,蓄勢待發,一朝起身,山河震蕩。


    “下方便是大秦帝都。”韓芸走到他的身邊,俯瞰下方城池為墨修塵解惑。


    墨修塵幽幽道:“帝都城池如此龐大,占地千裏有餘,其中生活了多少人?”


    韓芸回答道:“帝都內外,足有幾千萬人。”


    墨修塵微微頷首,注視著帝都中央,那裏建築恢宏,磅礴大氣,如有真龍匍匐,威嚴肅穆,更有一股不可侵犯的大勢籠罩。


    墨修塵本想開啟窺妄之力查看那大勢根底所在,可當即心頭悸動,死亡的氣息瞬間將他籠罩。


    韓芸渾身顫栗,臉色慘白,渾身骨骼劈啪作響,撲通跪在甲板上,她顫聲道:“公子,不可!”


    墨修塵連忙撤回目光,籠罩著自己的氣息也在瞬間散去,他大口喘著粗氣,雙手扶住憑欄,滿臉冷汗,沉聲道:“速速離開!”


    方才那一刹那,他感受到一種不可抗拒的大勢降臨,仿佛有一尊大凶在凝視自己,稍有異動,便會身首異處,那一瞬,他對於大秦帝都有了新的認知。


    渡船一掠而過,不敢有任何停留。


    帝都皇城內,有一道目光目送渡船遠去,目光的主人緩緩閉上了眸子。


    帝都去往定騫,路程比不算遙遠,半天時間便已經抵臨定騫州外圍。


    墨修塵看著下方山河,眼神銳利如鋒,衝身後之人說道:“接下來無你之事,可自行離去。”


    韓芸抱拳躬身:“恭送公子。”


    墨修塵腳尖輕點,身形一掠而去,天穹雷聲乍起,響徹長空。


    一襲煙灰雲衫落在大地之上,看向前路:“李氏,你們可準備好了?”


    李氏三山莊園。


    今日之李氏,整個莊園隆重無比,爆竹聲自清晨起就沒有結束過,各路人馬接踵而至。


    李氏祖祭,乃是李氏十年一次的大事,而今日恰好是冬至。


    李乾元今日穿著一襲玄袍,並未出去迎接客人,而是將這些事情都交給了李懷紹等人。


    三山莊園很大,大到普通人三兩日都無法走完,外界已經冬天,但在莊園內卻依舊山清水秀,四季如春,暖意盎然。


    李陽朔身為朝堂之人,與他的父親便成為理所當然的迎客之人,他們站在門口,笑臉相迎。


    今日是他們揚眉吐氣之日,各方都覺得李氏已經是強弩之末,可誰會知道李氏早已暗度陳倉,完成了各方商路的收攏布局。


    李陽朔以心聲與李承乾交談:“父親,今日朝堂那邊會派誰來?”


    “不知道,但鎮國公今日會到場,任何意外都能壓下去。”李承乾冷笑著在心間言語,麵上卻是言語和善地與來人打著招呼。


    李陽朔眼神低斂,今日必然會有意外,但隻要老國公坐鎮此地,就沒人敢放肆。


    兩人交談間,前方一行人龍行虎步地走向莊園的大門。


    一個麵容略顯陰鷙的年輕人脫離隊伍,朝著大門走來。


    李承乾眼神微亮,迎接而去:“承乾見過瞿供奉!”


    隊伍前方的中年人淡淡地點頭,稽首微微行禮:“見過家主!”


    李承乾眼神看向那年輕人,說道:“與你哥聊聊,我帶瞿供奉進去。”


    雙方各自奉承著,緩緩走向莊園內。


    邁過大門,便有管家迎著戰神宮的眾人走向劃分的位置。


    李承乾行禮道:“瞿供奉,多有怠慢了。”


    “無妨,李氏大喜,來往繁多,我戰神宮可不想成為眾矢之的。”瞿供奉嗬嗬笑道。


    至於李高朗則是跟著自己的兄長走入莊園,走過蜿蜒廊道,進入莊園後方的瀑布行水亭。


    李陽朔麵色嚴肅:“可有那賤種的消息?”


    李高郎雙手搭在廊道憑欄上,雙手青筋暴起,眼神陰鷙如鷹隼,滿臉陰沉:“沒有,風聲都不知道從哪裏傳開的,戰神宮的諜子也沒有查到其蹤跡,人也殺了不少,但沒有結果。”


    “今日乃是祖祭,最好是半點風波不起,他若在這個時候登門,就隻能借他立威了。”李陽朔神色陰冷,眼眸中煞氣如刀,如要將瀑布分割開來。


    “他如若敢來,今日我必要他屍骨無存。”李高朗冷哼開口。


    當年他的法門即將功成,卻因為墨修塵的關係,使得自己無法結丹極品,隻能成就一品金丹,心中那口惡氣鬱鬱不得出,他發誓要墨修塵死無葬身之地。


    李陽朔拍著他的肩頭:“暫時不急,或許他沒那麽大膽子。”


    就在此時,莊園深處的響起一道鍾聲,雄渾悠揚。


    兄弟兩人對視一眼,李陽朔道:“鎮國公到了。”


    話音未落,又是幾道急促的鍾聲響徹雲霄,已經接近午時,各路大人物都相繼現身。


    兩兄弟結束對話,往莊園前麵走去。


    莊園廣場上,各方勢力各坐一方,相熟之人相互打著招呼,自然也有獨來獨往者,比如大秦派來的官員,左相殷英奕。


    大秦朝堂就隻派了他一人來此,沒有任何官員陪同,連個侍衛都沒有。


    他孤身一人坐在角落,獨自喝著上好的酒水。


    有心人自然想要上前打聲招呼,但瞧見殷英奕那張冷峻的麵容,就此打了退堂鼓,不敢上去找不痛快。


    大秦兩位丞相,老者莊程,為人圓滑世故,各方交好。殷英奕則不同,為人剛毅,不喜言語,一切以大秦律法為尊。


    所以此刻沒人敢上前去攀交情。


    殷英奕喝酒之時,目光掃視著各方人馬,他在思量今日有多少人是來看熱鬧的,反正他是來看熱鬧的。


    李氏做的那些事早就被他查了底兒朝天,隻是陛下沒有下令動他們而已,依舊任由李氏父子在朝堂上為官,山下交易陛下也不去理會。


    但這並不代表李氏那些所作所為不為人所知,任何一樁拿出去,就足以讓李氏身敗名裂,萬劫不複,陛下自然有自己的謀劃,殷英奕不好做些什麽,便隻得作罷。


    直到前段時間,關於墨修塵的要登門問劍的消息傳出,他才明白了那位陛下的謀劃之深遠。


    雲頂天宮被安排到了最前方,隻是他有些好奇,那個年輕人是誰?


    大秦與雲頂天宮素有合作,且對於雲頂天宮的天驕也是有了解的,卻沒有這個身材魁梧的年輕人啊。


    那個年輕人似乎察覺到了殷英奕的目光,舉杯示意,仰頭一口喝盡。


    “好敏銳的靈覺。”殷英奕收回目光,心中暗自心驚。


    同時他還發現,李氏廣場上有一些陌生的年輕人,男子英俊,女子靚麗,都不是凡俗。


    可都不是大秦記錄在案的那些天驕。


    三山腳下。


    雪白法袍的禹元錦望著官道上的身影,他平靜的臉上露出了溫和的笑意,臉上的擔憂之色就此消失,他揮手道:“哥!”


    那人一步來到他的身邊,伸手拍著他的肩頭:“傷勢無大礙吧?”


    禹元錦微微一笑:“早就好了。”


    墨修塵打量著他:“又長高了。”


    “哥,你這兩年怎麽突然就銷聲匿跡了?”禹元錦問道,他無時無刻不在擔憂墨修塵的安危,哪怕身在鎮妖關,也沒有不擔憂的。


    墨修塵笑了笑:“先登山吧。”


    禹元錦愕然,看著墨修塵道:“咱們就這樣直接上去?”


    “不然呢!”墨修塵開口,


    既然來此,就沒打算再隱匿身份,謀劃這麽長時間,不就是為的今日嗎?邊關之難,路途數次截殺,如此種種,他墨修塵又豈會忘記。


    既然墨修塵有自己的決定,禹元錦便不再多說,原因無他,因為他相信自己的兄長。


    兩人就這麽辦堂而皇之地登山而行。


    登山路上,並未有人阻攔。


    墨修塵的容顏更變,沒人能認得出來,至於禹元錦,與李氏沒有正麵衝突,自然沒有記錄,所以兩人的登山十分平靜,被李氏暗中的侍衛當作了前來道賀之人。


    禹元錦的擔心倒是顯得有些多餘了,他尷尬地看了看墨修塵,確實認不出來了,他能認出墨修塵,也是因為墨修塵自己當初將容貌告知了他,否則,自己也難以辨別。


    在二人登山時,李氏的祖祭也開始了。


    李氏所有嫡係都出現在祠堂內,跟隨著李乾元三拜九叩,各自上前敬香,李氏嫡係並不多,隻有男子才能進入祠堂,所以祖祭進行得很快。


    至於客人們自是不能進入祠堂的,他們隻能在莊園前麵遊玩。


    所有人敬香過後,李乾元看向堂下十來人,道:“今日待客應該是沒有意外了,都去招待好各方,不得生事。”


    李承乾帶著眾人離去。


    祠堂內便隻剩下李乾元與李懷紹二人。


    李乾元道:“確定沒有那小子的身影?”


    “沒有,整個定騫州都在我們的掌控之中,他若是現身,必然逃不過諜子的眼睛。”李懷紹沉聲道:“除非他用障眼法易容了。”


    李乾元聲音冰冷:“你去吧。”


    李懷紹領命離去,李乾元翻手取出一柄玉如意,將三山方圓百裏的景象盡數納入其中,他將墨修塵的畫像印入其中,卻依舊沒能尋覓到對方的身影,他呢喃道:“難道真的隻是幌子不成?”


    走到莊園大門不遠處的墨修塵心頭悸動,他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眸光透過那恢宏大門:“是在找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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