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中,玉隴燼麵色鐵青。


    與墨修塵的交談,實則就是一場談判。


    對方的心機,比他見過的任何人都深沉。


    他完全被對方牽著鼻子走。


    青山想要完全擺脫嫌疑,便要全力配合墨修塵與邪孟,提供資源與人手。


    這些都沒有什麽,可墨修塵竟然要求青山放棄一處靈石礦脈,與靈劍宗斷開利益往來。


    更為主要的是,青山要派出百名暉陽境與乾元境弟子,進入欽天監修行,此後一切安排由墨修塵說了算。


    這一切,更要宣告天下。


    這一手,對於青山來說,無異於釜底抽薪。


    他又豈能不知墨修塵的用意,這是要讓青山在靈劍宗與朝堂之中做出選擇。


    墨修塵說得明白,隻要青山與林家這件事稍有幹係,大秦鐵騎便會大軍封山,屆時可就不是簡單的戰隊與利益問題,而是青山還能否存在的問題。


    玉隴燼當時麵色漲紅,眼中怒火幾欲噴吐而出,可對上墨修塵那雙深邃的眼眸,他硬是沒能說出一句話來。


    他不是一個人,而是代表著整個青山,稍有不慎,便會讓青山上千人跟著陷入大秦鐵騎之下,他不敢賭對方是否當真有如此能量。


    至少,那詔令做不得假。


    而這一切還不能告訴其他人,隻有等塵埃落定之後才能公之於眾。


    他捏碎手中的琉璃盞:“欺人太甚!”


    頓時他的麵色一凝,耳邊傳來墨修塵的嗓音:“山主,氣大傷身,莫要動怒!”


    玉隴燼神色陰沉,壓下心中怒意,笑嗬嗬道:“長念大人倒是好手段。”


    遠在青山腳下的墨修塵淡淡道:“慚愧!”


    收回那一縷神識,墨修塵化虹遠去。


    他相信玉隴燼會做出有利於青山的決定,如今大秦仙朝尚有六個宗門候選的位置,青山想要晉升宗門,那是無論如何都繞不開大秦朝堂。


    沒有足夠的功德,也沒有名震一域的上五境,就算是繞開了大秦仙朝,他又如何叩開文廟學宮的大門。


    反正墨修塵是想不到。


    他也見了一麵朝堂那位兵部侍郎,這一見嚇了墨修塵一大跳,那邪孟竟然是一個神合境煉氣士。


    他都忍不住吐槽,這些神合境都不要錢的嗎?


    除了玄星秘境內,能見到這些動輒無相神合的煉氣士,在大秦仙朝,他幾乎很難見到這一類年輕人。


    如今在他的印象中,也就石通是無相境劍修。


    秦連山那一類不算,怎麽說人家也是皇室嫡係,修為高一點沒什麽。


    但這個邪孟確實出乎墨修塵的預料,在他身上,墨修塵感受到了一陣壓力,說明此人絕對不弱,甚至與史英奕那等走在無相境極境的都差不了多少。


    墨修塵想著,或許是他的眼界還沒有打開。


    北域這麽大,定然藏龍臥虎。


    但大秦仙朝真的弱嗎?


    弱的話,那位國師敢率領一眾上五境登天?


    還是自身太弱了,坐井觀天一般。


    得加快提升自己的實力,來到此方天地已經三年了,不知何時才能登臨上五境,想要橫渡虛空,最起碼也需要上五境的實力。


    同時還得收集星圖,否則無法定位故鄉所在。


    且,那個星係在星海中狂奔,沒有星圖指引,比大海撈針還要困難。


    他如今體會到了那種勢單力薄的感覺,什麽都需要自己親自出手,可如此一來,自己修行的時間便少了些許。


    難道還要自己成立一方仙門不成?


    墨修塵自嘲一笑,自己如今這點修為,加上自己身上的因果,怕是山門成立之日就是覆滅之時。


    “看來《皇極升龍經》的修煉得提上日程了。”他自語。


    不過,在此之前,需要找到那兩個來曆不明的家夥,隻有這樣才能找到林安寧兄妹的所在。


    站在雲端上,墨修塵掐訣,一縷靈光自指尖掠出。


    墨修塵禦劍而去。


    當日他在那個巷子留下了一張斷靈符籙,就是為了追蹤那兩人。


    如今,算是派上用場了。


    裕德郡。


    須淄鎮外。


    一座不過三十丈的山峰內部。


    空曠的洞府內,一名老者盤坐在中央的高台之上,在老者周圍還有十來具屍體。


    死狀淒慘,如出一轍的是在這些死者的天靈蓋都被掀開了。


    兩個少年步入其中,眼神不敢看向高台。


    他們低垂著頭顱,腳步邁得很輕,不敢發出聲響,連呼吸都幾乎靜止了。


    等走到高台之下,兩個年輕人跪在地上,三拜九叩之後俯首在地。


    其中一人顫聲道:“師尊,大秦仙朝的官員已經出現了,且欽天監也有煉氣士出動。”


    “大秦鐵騎有無動靜?”老者緩緩睜開眼眸,嗓音如九幽而來的魔鬼,刺耳森冷。


    “大秦鐵騎卻是沒有動作。”一人回應道。


    老者眼神驟然閃過一抹狠厲凶光,渾身蕩漾出不明的灰色光輝,整座洞府開始搖晃:“兩個廢物,這點事兒都辦不好。”


    兩人的頭埋得更低,渾身發顫,一股冰寒刺骨的目光正在凝視著兩人。


    老者身形瞬間來到兩人身前,一隻腳踩在左邊少年的背上,瞬間傳出骨骼斷裂的聲響:“烏災小兒,你想殺我?”


    名為烏災的少年渾身浴血,眼眸淚水淌落,他顫聲道:“不敢!”


    老者哦了一聲,一腳將烏災踢飛,任其在洞穴牆壁上滑落。


    提腳又踩在另外一名少年手上,將整隻手踩得的血肉模糊,骨渣四濺:“那就是你嘍!”


    “宰塬不敢,對師尊絕無二心。”少年咬牙說著,刺骨鑽心的疼痛讓他渾身冷汗直冒。


    “不敢,我看你們兩個很敢,當著我的麵抖落殺機,活的太滋潤了是嗎?”老者森冷地看著宰塬,將其踢飛出去。


    兩個血人躺在洞府之中,麵對老者的威壓瑟瑟發抖。


    墨修塵落在洞府之外,打量著洞府入口的禁製,眼神寒光閃爍,窺妄之力開啟。


    落腳在陣紋之上,卻沒有引起任何動靜。


    他擰轉手腕,淡然地朝著洞內走去。


    看見洞府內的三人,他笑著問道:“有什麽需要幫忙的嗎?”


    三人在這一瞬間寒氣直冒,渾身雞皮疙瘩直冒。


    老者刹那站在高台上,眯眼看向墨修塵,同時操控禁製,卻發現禁製並未出現損毀。


    他麵色陰沉似水,看著墨修塵問道:“你是誰?”


    同時餘光看向烏災與宰塬二人,恨不得一把捏死這兩個蟲子,竟然給他帶來這麽一個麻煩。


    墨修塵淡笑著環顧四周,同時用腳翻動地上的屍體,嘖嘖道:“真慘!”


    他看向那老者:“你又是誰?”


    卻不料老者直接控製禁製一掌砸了下來。


    灰色光輝瞬息在洞府內凝結出一隻十丈手掌,試圖撰住墨修塵的身形。


    可下一瞬,老者的臉色就變了。


    墨修塵的身形刹那來到他的麵前,探出手按在老者的肩頭,譏笑道:“老東西,想要抹殺我?”


    砰!


    老者噗通一聲跪倒在地,腳下的石板瞬間粉碎,鮮血自法袍中滲出。


    他的麵色扭曲,冷汗從額頭不斷冒出。


    墨修塵抓住他的頭發,冷冷道:“姓甚名誰,來自何地,想好在回答我!”


    老者的牙齒都在打顫,這一瞬他驚恐到了極點。


    明明對方透露出來的氣機隻有開元境,可那速度卻堪比鬼魅,連虛空都沒有半點波動,便掙脫了他的禁製束縛。


    對方的手掌搭在他的肩頭,仿佛有一座山嶽壓頂,讓他無力反抗。


    大秦仙朝的煉氣士何時這般恐怖了。


    一個五境的煉氣士能讓他感受到死亡的威脅。


    烏災與宰塬已經被嚇破了膽,本就滿臉血汙的兩人,此刻蜷縮在角落裏顫抖不已。


    他們此前跟蹤過墨修塵,但此刻相見,卻讓兩人絕望到了極點。


    雖然同為開元境,但墨修塵卻能讓他們的師尊下跪,甚至能慘叫聲都不敢發出。


    這等實力,讓二人望塵莫及。


    同時為自己之前的座位感到可笑。


    墨修塵緩緩走下高台,對老者視而不見,看向蜷縮在角落裏的兩人,道:“問你們兩人幾個問題,想好了再回答我,若是答錯了……”


    鏗!


    狹刀出鞘,頂在宰塬的眉心。


    墨修塵淡漠道:“是會死人的。”


    宰塬感受著刀尖傳來的寒意,洞府內傳開一股騷臭味兒。


    墨修塵蹙眉,看向他:“就這麽點膽子也敢跟蹤我?”


    心念一動,狹刀洞穿了宰塬的頭顱。


    “啊……”烏災癱軟在地,驚恐地大叫了起來。


    在他眼中,那說不清是劍氣還是刀芒的雪白鋒芒,頃刻間讓宰塬化作劫灰。


    墨修塵看向他:“林家的人是你們殺的嗎?”


    烏災神情恍惚,在生死邊緣的他已經道心崩潰,隻是不斷顫抖著蜷縮在牆邊。


    “算了,還是自己看吧!”


    墨修塵自言自語,五指落在烏災的頭顱上,神識衝入對方的識海。


    一片片記憶在墨修塵的眼中呈現出來。


    這幾人來自周玄王朝?


    墨修塵不由得眉頭微皺,他繼續翻看對方的記憶,發現這些人在半年前便已經入境,而且來的人還不少,一共十三人,來自周玄王朝的不同仙門。


    至於來此的目的,竟是想要大秦內亂,引起山上山下的戰火,使得大秦鐵騎無法南下,為周玄王朝北上爭取時間。


    而這些人接下來的手段,刷新了墨修塵的認知。


    他們在大秦境內宛若捕獵,將一些修為低微的下五境野修當作獵物,年歲小的捕捉來,活生生將其剝皮抽骨,血作藥湯,肉做丹材,三魂七魄則被煉製為一盞添油燈。


    女子更為淒慘,被這三人先後侮辱,再將一張完整的人皮剝落,然後血肉進行煮食。


    手段之狠毒,墨修塵聞所未聞,見所未見。


    墨修塵不斷翻檢對方的記憶,終於翻到了白石鎮的片段。


    他有些不願意去看。


    可如今林家兄妹去向不明,林家父母慘死家中,這一切總歸需要一個答案。


    翻看那段記憶。


    墨修塵的眼眶溫熱,一股暴戾在他心中升騰。


    青山確實接觸過林家,但並未強行帶走林家人,甚至話語上也挑不出什麽毛病。


    青山接觸無果,隻能無功而返。


    這給了烏災與宰塬機會。


    二人佯裝青山弟子,幾番恐嚇威脅,使得林家父母心驚膽戰。


    在林安寧回鄉之後,便已經有了遷徙的打算。


    可人算不如天算。


    在某天夜晚,這兩人突兀現身林家院子,以殘忍的手段殺了林家父母。


    將林安寧手腳筋挑斷,打暈了林安寧的妹妹。


    之後便回到這裏。


    至於此後的記憶,與他們對付其他人的手段並無而至。


    林安寧被卸去了四肢,在林安寧的注視下,這些人吃掉了他的血肉,甚至還強迫林安雪吃下了她哥哥的血肉。


    之後的一係列畫麵,喪心病狂已經不足以形容這幾人的行徑。


    墨修塵抓住烏災的頭顱,將之砸入牆壁之中。


    他在屍骨中翻找著林家兄妹的屍骨。


    那是兩堆白骨。


    墨修塵撫摸著白骨,甚至能感受到這對兄妹死前的痛苦,薄皮削骨,吃下自己兄長的血肉,那個女孩兒又該有多麽絕望。


    在死前,那個傻小子還在安慰自己的妹妹,說不疼……


    “傻小子,你們兄妹承受的痛苦與絕望,他們都會如數嚐受。”墨修塵收起兩堆白骨,眸子湧動著血色。


    殺意自他身上湧動而出。


    洞府的禁製銘紋在殺意衝擊之下,開始崩碎,附近的屍骨在殺意之下化作灰塵。


    老者心中僅存的一點希望被磨滅了。


    他雖然跪在地上,忍受著屈辱的痛苦,但沒有坐以待斃,依舊在掌控禁製,試圖給予墨修塵致命一擊。


    可當那股殺意崩碎他的禁製銘紋之時,他的心跌落穀底。


    墨修塵嘴角噙著一抹冷笑,緩緩走上高台。


    “黃宣化,啟陽門供奉,周玄王朝人氏,”抓著滿頭花白的老者,墨修塵冷聲道:“老東西,你死一萬次都磨滅不了我心中的殺機。”


    黃宣化驟然抬頭,兩柄骨刃浮現在他的手中,狠狠刺向墨修塵的腹部。


    骨刃透露出令人發寒的死氣,侵蝕人的靈魂。


    墨修塵沒有任何多餘的動作,隻是抓著對方的腦袋,注視著對方的眼眸,身軀綻放琉璃光彩。


    兩柄骨刃不得寸進。


    墨修塵冷笑不已,他是重傷在身沒錯,但也不是一個紙糊的暉陽境可以拿捏的。


    黃宣化驚恐萬分,顫聲道:“這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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