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沌門戶外。


    所有人都在等待一個結果。


    何秋手持文運大鼎轟開門戶,邁步而出,儒衫上沾染著神靈之血。


    眾人的目光透過通道縫隙,瞧見那後方山河,一片支離破碎,岩漿流淌而過,仿佛煉獄在咆哮,天穹扭曲,窺不見天日所在,一切變得更加無序。


    何秋來到外麵,看著守在外麵的眾人,沉聲道:“神靈伏誅,諸位散了吧。”


    說罷,他將傳承之書取出,還給眾人。


    顧雲上佝僂著身子走出,稽首行禮,顫聲道:“先生,可曾見到我那青臧孩兒?”


    “節哀!”何秋冷冷地掃了他一眼。


    夏紫羽站在遠處,看著何秋,長青神瞳居然窺探不透其境界,這讓他瞬間來了興趣。


    何秋心有所感,對著夏紫羽暗自點頭。


    而後看向唐生,道:“單獨聊聊。”


    唐生看了一眼仙道神宮方向,隨後跟著何秋步入虛空。


    仙道神宮所在,喬青雲出來之後,就沒敢吱聲,他是真怕被一劍砍個半死。


    難道還妄想其他宗門支援?


    不落井下石就算好的。


    不,是一定會被落井下石,不被砍死,也會被暗中陰死。


    此前他敢阻擾唐生出手救陷入時光黑洞的小子,是自以為是的覺得唐生沒有底牌,但當唐生展現出玉暇境的實力時,他是差點嚇破了膽的,此刻自然不敢再去招惹對方。


    當年那家夥又不是沒去仙道神宮鬧騰過,一人一劍直接從山腳砍到祖師堂,硬是沒有人能接他三劍。


    而那時,唐生才初入玉暇境,且連仙人境都照砍不誤。


    最後還是宗主親自出手,才擺平了風波,最終還將仙人境的煉氣法門送出去,這才平息了對方的怒火。


    還得加上一件仙兵。


    也不是仙道神宮真就怕唐生,而是怕那家夥身後的靠山。


    一個十四境的劍修。


    就坐在仙道仙道神宮的祖師堂內。


    當時整座仙道神宮的穹頂皆被濃鬱劍氣籠罩,稍有異動,那些劍氣就會落下。


    這麽些年,仙道神宮都在尋找合道十四境的方法,但始終不得其門。


    哪裏又敢招惹一尊十四境劍修。


    但喬青雲知道,唐生一定會回來問劍。


    夏紫羽看著離去的兩人,道:“我們也走吧。”


    “你們要是沒有落腳地,可以跟我們去彩雲闕!”幻雲璃聽聞夏紫羽要走,連忙說道。


    她想知道當初究竟發生了什麽,仙武神庭在星穹中崩碎,是誰所為?


    那個投靠神靈的人又是誰?


    那場大戰,她沒資格參與,但她想知道答案,終有一日,她要殺回去,找那人討個說法。


    夏紫羽沉默了半晌,笑著揉了揉她的腦袋:“好好修行,待到離去之日,我來彩雲闕接你。”


    他又何嚐不知道幻雲璃的心思,當初仙武神庭崩碎,是他親自封印了幻雲璃,將其送入虛空,但他現在還不能告訴她背後的真相,一切的波瀾壯闊,如過眼雲煙,沒有足夠的實力之前,追根究底,隻會引來禍端。


    而他現在要做的,便是讓靈身達到十四境,這樣才有與那兩位談話的資格,才能幫助真身完成破局。


    幻雲璃眼眸微紅,顫聲道:“姐姐她還好嗎?”


    夏紫羽身軀一顫,他的臉上流露出難以抑製的傷懷,沙啞道:“好!”


    秦劍沒有打擾兩人的對話,但心中早已不似表麵那般平靜。


    這片人間有數萬年美好,雖然世道讓人不那麽喜歡,但人族活得還不算糟糕。


    可……那是因為有將身赴死。


    幻雲璃沒有繼續追問,看著夏紫羽的側臉,還是如記憶中那般,總是藏著別人難以察覺的憂傷。


    她輕聲道:“姐夫,你和祖父是我在這片天地唯二的親人。”


    “走了!”夏紫羽輕笑一聲,帶著秦劍走入虛空,身影在幾個呼吸間便消失。


    望著夏紫羽離去的背影,緋月小聲問道:“他有道侶嗎?”


    此前二人一直都是心聲交談,緋月又不能截取二人的心聲,所以現在見人離去,這才開口問道。


    幻雲璃一笑:“咋的,看上他了?”


    緋月白眼一翻,掐了一把幻雲璃的腰間,道:“小妮子,我看你才看上他了。”


    “咱們也走吧!”幻雲璃攔住她的手說道。


    緋月看了一眼那些四散而去的人,頷首道:“也是,該看的也看了,該拿的也拿了,沒什麽好玩兒的了。”


    但是她的目光時不時瞥向夏紫羽離去的方向。


    “不是沒吃過虧,但是能讓我吃虧還找不回來了,就隻有你這家夥。”


    “非得找個機會,揍你一頓,讓你知道老娘不是好惹的。”


    她看向幻雲璃問道:“咱們去北域玩兒!”


    幻雲璃啊了一聲,道:“那可遠了。”


    “不遠的。”緋月洋溢著,此刻的她仿佛一朵世間最燦爛的梅花,衝龐崢嶸道:“傻大個兒,啥時候出發。”


    龐崢嶸正在與褚玉軒交談,聽到緋月喊話,頭也不回地說道:“等我一會兒啊,喊兩個人一起。”


    褚玉軒道:“她們也去?”


    龐崢嶸笑道:“驚喜吧,告訴你吧,白君可就在北域呢。”


    褚玉軒一把拽過史英奕:“師兄,別置氣了,一起。”


    幾個年輕至尊湊在一起,商議去往北域之行。


    而在一行人離開秘境之時。


    玄元州的一處書院內。


    何秋取出一卷古劄交給唐生,沉聲道:“你回到北域,找到那個小家夥,將此物交給他。”


    唐生接過後,神識一掃,目光凝重地看向何秋,道:“皇極宮闕的《升龍經》,這可是皇極宮闕的不傳之秘,先生何處得來?”


    他不記得何秋與師徒鴻玉打交道了啊。


    “來此之前走了一趟皇極宮闕,找他們宮主借的。”何秋輕鬆寫意的說道。


    唐生嘴角抽搐,找皇極宮闕的宗主借的?


    他記得那位宮主早在一千年前就是十三境巔峰了吧,何先生居然把人家手中的不傳之秘借來了。


    唐生目光盯著何秋打量個不停:“先生,你究竟幾境啊?”


    “你就當我是個十三境就行。”何秋笑了笑。


    唐生知道問不出答案,聳了聳肩:“先生還是低調。”


    何秋卻道:“低調不是我,而是這方天地。”


    三月後。


    一艘龍川渡船自中域神洲的西北方啟航,往北域而去。


    北域。


    覆雲書院的山巔。


    墨修塵獨坐看斜陽。


    不知是風太大,還是受了涼,他輕輕咳嗽了兩聲。


    林安寧將一件青色狐裘披在他身上,輕聲道:“先生,入秋了。”


    墨修塵摸著披在身上的狐裘,呢喃道:“未覺池塘春草夢,階前梧葉已秋聲。”


    林安寧聞言看了看周圍,撓頭道:“草都枯黃了,也沒有梧葉啊……”


    “你不是把家裏的銀子都拿來給我買狐裘大氅了吧?”墨修塵看著這件大氅覺得不對勁,林安寧的家境並不殷實,這一件狐裘估計能讓那個本就不富裕的家吃上兩年了,他皺眉道:“老實說來。”


    林安寧躺在石頭上,嘴裏嚼著枯草,不以為然道:“我可沒錢,這是莊先生讓我帶給你的。”


    墨修塵沒好氣地給了他一巴掌:“不是你偷了家裏的錢就好。”


    “我也得敢啊,我老爹要知道我偷了家裏的銀子,非得把我腿打折嘍。”林安寧打了個寒顫,弱弱地說著,腦海中想起了被掃帚支配的恐懼。


    墨修塵憋著笑:“找我何事,文章上又有疑問了?”


    林安寧搖頭:“沒有,我就隻是單純想上來看看。”


    然後少年猛地起身,一拍額頭,看向墨修塵:“先生,子默先生說找你來著。”


    墨修塵聞言道:“你故意的吧?”


    林安寧尷尬一笑:“這不被你剛才的詩句打亂了思緒嘛。”


    “那在送你一句,夕陽無限好,隻是近黃昏。”墨修塵搖頭笑道:“滾吧,小崽子,又夠你炫耀一段時間了。”


    “先生,你說世間的好人為什麽那麽少呢?”林安寧突然問道。


    墨修塵剛邁出的腳又收回來了,道:“你家裏出事了?”


    林安寧搖頭:“沒什麽事兒,先生趕緊去找子默先生吧。”


    墨修塵看了一眼少年,見對方不想說,便邁步走下山去。


    但他不知道,少年的眼角淌著淚水。


    莊雨華來到山巔,問道:“為何不說?”


    林安寧抹去眼角的淚水,擠出一抹笑意:“莊先生!”


    “為何不說呢?”莊雨華道:“若是有人可以幫你,應該就是他了。”


    林安寧搖頭:“連書院出麵都無法解決,墨先生怎麽會解決得了。”


    莊雨華歎了一口氣。


    對方在規矩之內行事,書院確實不能強硬出手,否則就壞了規矩。


    但墨修塵不一樣,若是對方出手,隻要在規矩之內,書院同樣可以坐視不理。


    但林安寧不想說,他也沒有辦法。


    那邊的做法確實過火了。


    墨修塵還沒有走到書院,便在瀑布旁發現了柏子默。


    他上前問道:“何事讓你如此焦急?”


    柏子默將一份諜報交給他,舒緩了一口氣,道:“平荊書院傳來的消息,周玄王朝在三個月內已經拿下了三個附屬國。”


    “那你這般著急幹嘛,無論是大秦統一北域,還是周玄統一北域,對書院來說,應該不會有什麽影響才對。”墨修塵翻看了一下,覺得無甚意思。


    周玄王朝的手段算不得如何高明,雖然強勢推進,但後期的隱患很大,而如今周玄王朝那位陛下的眼光也尚淺。


    柏子默歎息道:“不一樣的,若是可以,我更支持大秦統一北域,至少我們知道那位國師是真正為天下謀局,但周玄王朝……”


    墨修塵卻是笑道:“大勢傾軋之下,可由不得他們想做什麽,學宮會有相應手段。”


    “你小子,能不能別說風涼話,這天下又不是儒家與道家的天下,而是天下人的天下。”柏子默沒好氣地說道。


    墨修塵擺了擺手,一副很無辜的樣子。


    柏子默瞪了他一眼:“韓芸來了。”


    墨修塵哦了一聲,收斂玩笑之色,麵色頓時肅殺,本就蒼老之態的他,此刻眼神默然一片,令與之對視之人不免膽寒。


    看著墨修塵的背影,他歎息了道:“你才是那個掌控全局的家夥,真不知道恢複實力的你又會攪動怎樣的風雲。”


    客舍小院。


    女子身穿一襲暗紋玄裳,青絲用一根白玉絲帶係著,兩縷鬢角青絲隨風飄蕩。


    她坐在石桌旁安靜地等待著,眼神打量著這間小院,上次來是這樣,這次也沒有太大的變化,就是院內的樹葉黃了。


    墨修塵步入院子,看見那道身影,問道:“如何了?”


    韓芸連忙起身抱拳:“先生,大致布局已經完成了,珺王答應了將李氏在元烈的布局清除。”


    “很好,接下來就是拔掉李氏在山上的釘子了。”墨修塵眼神中透露著寒光:“聽聞珺王與靈劍山有怨?”


    韓芸低著頭:“確是有些恩怨。”


    “很好,回去告訴珺王,那就先斬掉李氏與靈劍山之間的維係,掐斷這條路。”墨修塵看向韓芸:“雲頂天宮那邊應該沒什麽問題吧。”


    韓芸回答道:“吳鈞舵主已經答應了先生的條件,全力配合宮主。”


    墨修塵手指輕敲桌麵:“很好!”


    這是他與墨笙的交易,墨笙斷掉李氏在北域的布局,而墨修塵讓雲頂天宮接洽靈劍山,但靈劍山不會知道,這一手是墨修塵為墨笙埋下的暗子。


    等墨笙想要清算靈劍山的時候,雲頂天宮就會讓靈劍山知道,他們也僅是一顆棄子。


    想要分割利益,就要做好滿盤皆輸的打算。


    墨修塵取出一份諜報交給韓芸:“告知另外兩家,可以動手了。”


    韓芸接過諜報,看向墨修塵,問道:“珺王問先生,打算何時問劍李氏。”


    墨修塵嘴角泛起一抹冷笑:“不急,至少不要讓李氏在瞬間絕望,要讓他們覺得自己有希望。”


    韓芸莫名打了一個寒顫。


    因為她已經猜到墨修塵的打算了。


    要讓李氏在煎熬中度過,不僅絕望,還要在看見希望時將之一腳踩進穀底。


    她不是很喜歡墨修塵這樣的人,老謀深算,陰謀詭計層出不窮。


    似乎在對方眼中,一切都隻是可以利用的棋子。


    “收斂好自己的心思,”墨修塵眯眼看向她,冷笑道:“不要輕易表露出來,我不喜歡一個很聰明的人替我辦事。”


    韓芸身軀一震,拱手道:“明白!”


    墨修塵盯著她:“最好如此,否則,我不介意殺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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