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裏,花朵總是無聲綻放。


    但今夜,有人看見,有人聽見。


    墨修塵眼眸緊閉,漂流在江河之上。


    他的神魂陷入沉睡之中,但神識卻一直外放著。


    山野間散發出濃鬱的花香,含苞待放的花骨朵傾吐花蕊。


    他不知道在江上漂蕩了多久,直到此刻神魂都在沉睡中。


    離開戰場後,他便開始療傷,但傷勢實在太重。


    接連的大戰也讓他心神疲憊,確定安全之後,他便緩緩沉睡過去。


    法門自主運行,不斷修補著身軀。


    若是有煉氣士用心觀察,便能察覺到他身上陰陽二氣的流轉。


    他的身軀已經完全彌合,裂紋消失不見。


    與此同時,煉體法門的‘金枝玉葉’也即將達到中期境界。


    他雖然沒有經曆千錘百煉,但是每一次廝殺,都比任何錘煉來得紮實。


    雖然每每瀕臨死局,但廝殺後的成長也極為可觀。


    現在墨修塵的身軀稍有震動,便能引得天地共鳴,血液晶瑩如鑽石,皮肉宛如凝脂,如那初生嬰兒般細嫩。


    但他本人卻看不見這一切。


    成長的不止肉身,他的神魂更是得到了大幅度的提升。


    在陷入沉睡前,墨修塵吞下了一顆五境圓滿的金丹,這樣的金丹不僅能滋養肉身,分解天地靈力補充自身,更是將那蘊養在金丹中的元嬰雛形汲取,成為了他神魂的上好養料。


    對於外人來說,人族的金丹是人族的毒藥,且根本沒有解藥,因為吞納他人道行便已經為人所不容了,更何況將他人的金丹當作大藥。


    但對於墨修塵來說,這就是實打實的大藥。


    他心裏更不會有任何負擔,因為那都是他的戰利品,是他修行上資源。


    為天地所不容他都不在乎,更何況僅是為人所容。


    與自身生死相比較,其他一切都是浮雲。


    在絕對利益麵前,他寧可做別人眼中的魔鬼。


    他不是聖母,更不是黑暗森林裏的聖母。


    在這方天地中,有王朝、有仙門、有妖族、有外道、有詭異……


    隻有自己踏足山巔,才能拿得起自己想要的東西。


    墨修塵的肉身在逐漸變化,由皮肉到內裏。


    當皮肉與血液蛻變完成中,他的筋脈也在隨之重塑,更為堅韌,這也預示著他筋脈所能承受的力量法力更為強大。


    當筋脈重塑完成,便是各處竅穴的重塑。


    首當其衝的便是丹竅氣海。


    氣海上日月同天,而在這之外,有一輪龐大的星辰正在緩緩升起,而那勢頭更是占據日與月中間的位置。


    時間流逝著,那輪星辰的升起很緩慢。


    當星辰徹底占據中天時,墨修塵的氣海出現了無窮罡風,將天地幻化成一片混沌狀態,而在那混沌中,有三道刺破黑夜的光明。


    太陽為紫,太陰為銀,星辰為金。


    太陽與太陰環繞著形成運轉,誕生出莫名的力量,拂過天穹,混沌消散。


    而氣海顏色越發深邃,濃稠如墨,更為凝練而富有韌性。


    墨修塵的身軀懸停在大江上不再隨波逐流,身上更是誕生出無窮金光,仿佛黑夜裏的一輪小太陽。


    金光掃過之處,花草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生長綻放,清香撲鼻,普通的野草竟散發出靈草的芳香。


    而墨修塵的體內,骨骼上誕生出更為繁複古樸的銘紋,烙印進骨骼之中。


    隨著骨骼上的銘紋越來越多,他身上也綻放出道道肉眼可見的金色漣漪,身軀被漣漪帶上高空。


    當天的間第一滴露水掉落。


    墨修塵的肉身蛻變已經徹底完成。


    發絲瘋漲,宛若瀑布般垂落在江河中。


    麵容也恢複了本來麵貌,修長的身軀站在虛空上,十指宛若白玉,比女子的手還要多出幾分姿色。


    於此同時。


    識海中的神魂也開始進行最後的蛻變。


    神魂身軀上,逐漸有銘紋凝聚。


    更有大道神音在識海中響徹,每一道神音響起,便有一道銘紋誕生,附著在神魂身軀上。


    最終大道神音在第一縷日光誕生之時消失,神魂身軀上也穿上了一件由銘紋組成法衣。


    墨修塵在此刻倏忽睜開雙眸,那雙眸子深邃,時而有紫霞掠過,時而有銀光閃過,時而有金光爆閃。


    現在他單憑肉身就能禦空而行了,那些武夫躋身六境武魄境方能禦風。


    但墨修塵沒有走武道路子,而是走了一條肉身成聖的道路,以肉身承載道法,而不是簡單的借道法與天地,他自身就是一片天地。


    而且那丹竅氣海上的全新星辰,墨修塵感知了一番牽引出來的力量,幾乎能打碎普通六境煉氣士的防禦了。


    這種實力雖然還是比不得那些一品金丹躋身的六境,但至少不需要完全依靠陽神了。


    最重要的是,現在陽神需要時間去恢複,至於需要多少時日,墨修塵也說不清楚,至少短時間內是經不起自己隨意揮霍了。


    他大致估算了一下時日,這趟沉睡竟然已經過去了一旬時間,而且他連現在何處都不得而知。


    他迎著朝陽禦風而行。


    清晨的天地,群山青翠中雲霧繚繞。


    墨修塵輕聲呢喃道:“青山白霧苦與孤,千山獨行無相逢!”


    帝都!


    墨笙為唐生送行。


    城外,唐生與一襲青衫站在一起。


    唐生拍了拍墨笙:“走了!”


    墨笙目光瞥向他處,輕輕嗯了一聲。


    他知道唐生是要離去的,至少在北域的事情沒有完結之前,唐生不可能一直留在帝都。


    唐生揉了揉已經與他差不多高的墨笙的腦袋:“等那件事了結,我便回來好好住上一段時日,屆時我們一起回摩訶山,看望四祖父。”


    墨笙與之對視,幾次欲言又止,最終隻得輕聲道:“自己當心!”


    “放心吧,此行除我與符先生外,還有幾位同行。”唐生寬慰道。


    可越是如此,墨笙更為擔憂了。


    唐生的修為如今至少是無相境,可即便如此,竟然還有如此多人同行,可想而知那逃竄至北域的邪神有多強大。


    墨笙說道:“記得回來,我們一起回家!”


    唐生笑著點頭,然後對青衫說道:“符先生,我們起程吧!”


    墨笙看著城外田野百花齊放,心中不免感傷,望著唐生的背影,他喊道:“哥!”


    唐生與符先生同時回頭。


    墨笙翻手取出一方劍匣,將之了拋出去。


    唐生接過後,眼神疑惑的問道:“這可是祖父留給你的東西。”


    墨笙燦然一笑:“我如今反正也用不上,或許能幫你些小忙。”


    唐生想了想,將之背在身上,揮手作別。


    墨笙的心湖中響起唐生的聲音:“那個墨修塵,你可以派人去接觸看一下,我總覺得他與我們墨氏有些關係。”


    墨笙答應了下來。


    本來這件事唐生是打算自己去做的,但如今有了那尊邪神的蹤跡,便隻能作罷,將之交給墨笙去接觸了。


    墨笙送別唐生與符先生,便轉身回到了城池之中。


    他並未第一時間回王府,而是走進了一處湖泊邊上的閣樓。


    閣樓名為真元苑。


    他走進閣樓中,找來一名真元苑的小童。


    “樊心見過王爺。”小童畢恭畢敬行禮。


    墨笙將之扶起,笑道:“好久不見!”


    小童靦腆笑著,問道:“珺王是要見苑主嗎?”


    “他在否?”墨修塵頷首問道。


    小童使勁兒點頭,然後小聲說道:“苑主早就交代過了,珺王若至,直接上頂樓觀星台即可。”


    墨笙道了聲謝,取出一枚雪花靈錢放在小童的手中,然後往樓上走去。


    真元苑閣樓高有九重,位於帝都以北方位。


    這處閣樓建於大秦仙武曆五百三十四年,如今已經存在了八百多年。


    帝都風風雨雨,無數勢力都倒在了曆史中,但真元苑卻一直都矗立在此。


    墨笙是第二次來此,第一次是應邀而至,這一次卻是不請自來。


    他走上九重,步入觀星台。


    在觀星台邊緣,站在一位身穿紫色道袍的老人,雖已滿頭白發,卻雙眼神光熠熠,精神矍鑠。


    超然脫俗、仙風道骨在老者身上體現得淋漓盡致。


    墨笙打了一個稽首:“見過苑主!”


    老者聞聲轉頭,笑容和煦地開口:“珺王就不必多禮了,說來你我已許久未見了,”


    “冒昧前來叨擾,苑主勿怪!”墨笙說道。


    在墨修塵眼中,若是人間還存在上五境,眼前這位絕對是最深不可測的上五境之一。


    他雖心骨皆傲,如今更是手握大權,但麵對這位,依舊敬佩。


    苑主搖頭道:“你來此,是為了求卦,還是另有要事!”


    墨笙搖頭:“今日來此,就是想問苑主,欽天監如今能派遣多少人趕赴北境戰場?”


    “這你不是應該去問薑大人嗎?”苑主打量著墨笙,說道:“我真元苑可不管欽天監的事兒。”


    墨笙聽聞這個答案,便已經心中有數了。


    苑主笑道:“那個小家夥你就暫時別去管,他的路隻有他自己能走,我算不透你,一樣算不到他的存在。”


    墨笙聞言皺眉,算不透?


    這種事情對於眼前這位,可真是無比罕見。


    當初自己就坐在這位麵前,卻隻是起卦的瞬間,就天象混亂,更是有數道雷霆轟擊在觀星台上。


    自己這種狀況可以理解,畢竟有師父以及當初祖父等人布局遮掩。


    可墨修塵,竟是讓眼前這位都算不透。


    苑主笑了笑,似乎看出了墨笙的想法,翻手取出一個龜殼,放在墨笙麵前。


    墨笙定睛望去,發現那用以起卦的龜殼上,竟然布滿了無數細小裂紋。


    且,上麵還殘留有雷劫的氣機。


    他不可置信的看向苑主:“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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