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軍距離黎城已不足百裏之遙,戰船上,墨笙已經能遙遙看見黎城的輪廓了。


    這座城池很大,是方圓三千裏內最大的城池,也是青虎關外重要的軍樞要塞,自古以外,這裏都是一處兵家最為看重之地。


    墨笙腳尖輕點,一步躍下戰船,身形砸落在山林間,來到大軍前方,翻身騎上一匹戰馬,戰甲瞬間覆蓋全身。


    程轆驅馬來到他的身後,開口說道:“王爺,諜子來報,城內有三個中五境兵家修士,還有一支兵甲騎軍,大致有五千騎,似乎還有三大宗門的影子夾雜其中。”


    墨笙隻是淡漠點頭:“傳令下去,林蕭然那邊可以開始了。”


    然後他又下令:“傳令大軍在前方二十裏的開闊地帶紮營,其後你率五十黑甲去城下遞話,開城門者,可為大秦千人校尉,斬元烈都尉職以上者,可封都尉職,享三千石祿,此後可遠離戰事。若有斬將者,可為大秦鐵騎萬人將。”


    “遵令!”程轆接令離去。


    墨笙策馬來到一處土丘之巔,遙望黎城,目光如電,似要洞穿整座城池。


    戰船上。


    昏迷了五日的靈禾緩緩醒轉,隻感覺渾身酸疼,好在傷勢都趨於平穩,除了一些皮外傷並未傷到內裏。


    突然,她就愣住了,她抱著的是什麽?


    猛地睜開雙眼,差點驚叫出聲,滿臉羞紅,她抱著的是一個男子,而且抱得很緊,而且對方也抱著她,此時連抽身都做不到。


    慢慢地,她回想起數日前那場驚險的逃亡,是這個家夥為她擋下了那致命的三道術法攻擊,是這個家夥救了她,最後似乎力竭自虛空栽向大地了。


    她艱難地掙紮著,試圖掙脫那人的懷抱,可又擔心牽動對方的傷勢,最終隻得小心翼翼地蜷縮著。


    她沒來由的好奇,對方究竟長什麽樣子,雖然外麵還有一張臉,可她總覺得那張臉並不是對方的真實麵目。鬼使神差的,她慢慢伸手將那張鬼麵給取了下來,之後她就被嚇了一大跳,一半是給嚇的,一半是給驚豔的。


    因為在她取下那張鬼麵之時,對方猛然睜開了眼眸,死死地盯著他,眼神冷若冰霜,讓她不寒而栗。她趕緊挪開視線,裝作沒看見,又將那張鬼麵按了回去。


    墨笙嘴角抽搐,麵具就差沒塞到他嘴裏,他冷聲道:“醒了就滾去養傷。”


    靈禾就好像沒聽到似的,一動不動,玉手按著鬼麵,不讓對方看她的窘態。


    墨笙艱難地挪開了手臂,每動一下,就感覺到撕心裂肺的疼痛,但他硬是沒有出聲,這點傷勢對於他來說不過是家常便飯罷了。


    靈禾此刻心跳加速,腦海中全是那張臉龐,精致的五官,仿佛是上天的最佳傑作,嘴角有一縷殷紅,為對方平添了幾分妖媚。


    就是那些風姿卓絕的仙子也難以與之媲美吧,靈禾如此想著。


    墨笙見對方沒有動靜,一把扯開臉上的鬼麵,伸手搭在她的脈搏上,眉頭緊鎖,最後冷聲道:“慕青禾,你氣機如此紊亂,還不滾去療傷,還有,今日之事,你要敢透露出去,我就將你舌頭割下來。”


    靈禾冷哼了一聲,站起身晃晃悠悠離開了房間,到房門那裏,低語道:“你就是個混蛋。”


    墨笙聞言恨不得上去一腳將她踹出門去,最後猛然揮手,房門自動砰然關上。


    ……


    元烈恒城。


    林蕭然策馬於陣前,一襲黑紅戰甲散發著攝人幽光,手中提著一杆足有兩人高的青銅長矛,看向那守城之將:“開城投降者可活!”


    話音如滾滾雷鳴聲響徹天地,震得那城頭上的將士一陣心驚膽戰,林蕭然算是新生代的一代猛將,更是大秦兵部尚書的嫡長子,三年前自鎮妖關歸來後,便被墨笙一紙王詔拉進了如今的北上大軍之中,更是成為如今的大秦將軍。


    此前他的戰功傳回大秦帝都,一些人還會暗地裏酸幾句,更甚者直接當著兵部尚書的麵譏諷,說是幸虧是有個好爹,不然他哪來的戰功。


    但之後絕大部分人都閉嘴了,因為戰場監察官傳回的諜報可不會經過主帥墨笙以及兵部尚書的手,而是直接歸屬於如今的大秦帝王。


    林蕭然隨著一場場戰場的慘烈廝殺,修為也在逐步提升,如今都已經是無相境,最重要的是他還是一名兵家修士,不論是術法神通還是近身搏殺,都是個中好手,一入戰場,便好似虎入羊群。


    大戰一觸即發,恒城守將揮手下令,命大軍出城迎戰。


    林蕭然猛地將長矛紮入地麵,取下一張漆黑大弓,張弓搭箭,咻的一聲,箭矢如流光徑直將城頭那杆大纛給擊斷了。


    而後提起長矛,直指出城大軍,再無一句言語,所有心意隻在這一指內。


    七萬黑甲軍井然有序快速推進,與敵方大軍衝撞在一起,戰場就恍若是一座絞肉機,血肉橫飛,兵戈寒光劃過天穹,旌旗之下是血染的河山,那護城河蕩漾起的波濤不再清澈,頃刻間就已是血水與屍體交融。


    黑甲軍的戰力自然不是元烈大軍可比的,隻是第一次的衝陣,便將敵方陣形衝散,即便元烈大軍中有武夫與兵家修士參戰,可麵對黑甲,依舊是雙拳難敵四手。


    四手並不能說就隻是兩人,黑甲軍衝陣之時,可不管對方是一人還是幾人,隻要遇上難纏,那就是一擁而上,亂拳打死或是亂劍砍死,可不會講什麽江湖道義。戰場上就是你死我活,隻要能打勝仗就行。


    當然,元烈之中也有厲害角色,那些躋身中五境的兵家修士,還是很難纏的,哪怕是十人二十人圍攻,也討不著任何便宜,一道術法就能殃及一大片。


    而此時,黑甲軍就遭遇此中困境,一時間有些頭疼,起先他們都沒有發現,這人隱藏的很好,藏在大軍中。等到黑甲軍殺到近前,準備圍攻之時對方才猛地爆發出驚駭實力,一道術法落下,瞬間就奪走了四名黑甲士卒的性命。


    林蕭然冷哼一聲,提起長矛,一拍馬腹,策馬如飛,單騎鑿陣衝向那個隱藏極深的兵家修士。


    就在那人要再次出手時,林蕭然一矛就洞穿而去,青銅長矛散發出刺目光輝,讓虛空發出一陣嘶鳴聲。


    戰馬跨過一眾黑甲的頭頂,落在那人身前,長矛將那人擊得橫飛出去。


    那人隻感覺雙臂發麻,危急關頭他竭盡全力催動靈力進行防禦,但還是被長矛透過來的巨力震得氣血翻湧。他沒有戀戰而是直接往城內撤去,根本沒打算是與林蕭然硬碰。


    林蕭然居高臨下地俯視著那道遠去的身影,神色譏諷地取下大弓,便是一箭射出。


    箭矢過處,一個個元烈士卒爆碎當場,連慘叫聲都沒有,最後天地間響起一道淒厲的哀嚎聲,那個藏頭露尾的兵家修士在城門處被一箭貫穿了腦袋,慘死當場。


    一時間,軍心大振,攻勢更甚,元烈大軍被逼得退回城內。


    第一次交鋒,大秦完勝,可林蕭然並未下令停止進攻,而是一人一騎越過護城河,將那幾個試圖擊毀橋梁的元烈修士斬殺當場,城頭落下的攻擊被他以長矛震碎。


    他大喝道:“攻城!”


    戰場後方傳來轟隆聲響,一架架巨弩、攻城雲梯、特製飛橋、巢車等全都開始推進。


    比起此前戰場衝陣更為血腥的廝殺此時才拉開序幕。


    ……


    黎城外。


    程轆來到城下,將墨笙的話一字不漏地轉述給城中將士。


    攻城為下,攻心為上,墨笙的手段向來如此,一貫都是以最小的代價換取最大的贏麵。


    程轆也不管城內將士作何想,他隻管傳話,反正肯定會有人動心,甚至有的人會直接棄城而逃,城中之人麵對的不僅是大秦鐵騎的攻勢,還要時刻提防人心。


    穆況雲臉色難看至極,可他根本沒辦法阻止對方,他本以為對方今日來不過是下戰書,卻不想還來了這始料未及的一手,早知如此他就將周煥帶到城頭,隔斷對方的話語。


    可萬事難得一個早知道,他對墨笙的行事作風自然是有過一些研究的,甚至都與城內的一些修士深入探討過,之前沒見墨笙用過這一手,直接在開戰前就給城中將士下眼藥,破其軍心,簡直無異於是釜底抽薪。


    程轆見到穆況雲站在城頭上臉色陰晴不定,冷笑道:“穆侯爺,王爺的話轉述完畢,接戰書!”


    程轆取出一支箭矢,將一張帛書綁在上麵後直接擲出,箭矢直衝城頭而去。


    穆況雲剛想用手去接箭矢,心中就一陣發毛,連忙收回手,箭矢自他耳畔掠過,將他的一縷頭發割斷,最後釘入他身後的城牆中。


    他心驚膽戰地回頭看向那支箭矢,發現牆體遍布著如蛛網的細密裂紋,他不由得冷汗直冒,若剛才他用手去接箭矢,估計會被那霸道力量直接震得爆碎。


    程轆大笑著帶著五十黑甲離開了城下。


    戰船上。


    墨笙盤坐於榻上,如神靈屍坐,一頭銀發無風自動,身遭彌漫著玄墨色光暈,仿佛一顆小型黑洞,唯有眉心那裏有一抹如火焰般的琉璃光彩,熠熠生輝。


    氣海中,浩瀚的靈力衝向四肢百骸,為其洗筋煉脈,神宮天地內,五座神宮已有兩座神宮門戶大開,傳出靡靡道音,響徹整座小天地之內。


    而那條龍形真氣口銜武運璃珠巡守整座人生小天地,出入於三十六竅穴氣府,彌補此前的虧空。


    墨笙麵無表情,不斷運轉《乾坤玄天經》與《天罡三十六變》,道與武齊頭並進。本來破境就極為艱難,如今遭此重創,破境的希望就更為渺茫了。


    好在他不論在修道亦或武道上的底子都打得不錯,不然這一次就不僅僅是受傷,而是跌境了。六年時間才走到第五境,若再跌境,他直接一頭撞死算了。


    他不是什麽天生的修道胚子與練武奇才,一切都隻是靠著日積月累一點點打磨而來,加上曾經天地長橋被雷劫打碎,身軀就好似一具破碎的瓷器,全靠點點道意牽引拚湊在一起,哪怕如今到了第五境,天地長橋延伸至神宮天地內,他的壽命卻並未有長足增長。


    今年入冬他便滿十八了,算算時間,自己也就僅剩下六年時光了,武道破入六境可增加一年半的壽命,修道境界想要破入第六境界,眼下實在沒有什麽更好的辦法,剩下的三座神宮尚不知何時才能完全開啟。


    他的開元境已經與其他修士不一樣了,這三年來試了無數次,想要破入第六境非五座神宮全開不可為之。


    墨笙不知道的是,在這天地間還有一個人走了與他差不多的道路,同樣擁有天地長橋,也有一座道宮天地。


    且破境與之相比更為艱難,墨修塵需要在三境就開啟五座神宮,才能躋身四境。


    兩者唯一不同的,便是墨修塵修煉肉身卻是與煉氣相輔相成,並非單一的武道。


    墨笙現在雖然可斬第六境修士,但自己卻始終不是第六境,若是壽元耗盡,他也唯有一死。


    與天爭命,這條路很艱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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