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銃剛吃過午飯。


    便有士卒前來稟報。


    王銃聽完之後,一股怒火湧上來,大罵道:“這個小兔崽子,真是一點不讓人省心。”


    罵歸罵,他衝士卒問道:“可曾打聽到他去了何處?”


    士卒回答道:“應該是去丘氏府邸。”


    “那丘氏的小王八蛋真是找死,惹誰不好,惹那兔崽子,老子這麽多年,就沒見過比那兔崽子更刺頭的瘋子!”王銃罵罵咧咧的往軍營外麵走去,對身後士卒大喝道:“通知李元山帶人,特麽要是丘氏敢在雲霞城動軍營的人,就給老子埋了那座府邸。”


    丘氏府邸,坐落於雲霞城最繁華的地段,距離雲霞城衙門也很近。


    全州丘氏掌控著一條商貿路線,隻是在上一場大戰後,丘氏開始減少物資供應,甚至連駐守在此的人也在逐漸減少,已經趨向完全撤離雲霞城。


    王銃率領一行披甲士卒浩浩蕩蕩往丘氏府邸而去,但在不久後,他們便發現了正在一處茶樓喝茶的墨修塵。


    一群人麵麵相覷,都以為這家夥大鬧丘氏去了,誰曾想這家夥居然風輕雲淡的在此喝茶。


    王銃麵色難看的走上前去,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小兔崽子,你最好給我一個解釋!”


    墨修塵看著好好蕩蕩的軍隊,有些摸不著頭腦的問道;“解釋什麽?”


    王銃坐下,死死盯著墨修塵,質問道:“你去了牢獄,之後便直奔丘氏而來,你想幹什麽?”


    墨修塵哦了一聲,麵無表情的說道:“就是來轉轉而已。”


    “轉轉?你知不知道丘氏府邸中有何等境界的修士?隻要稍有殺機,他就能找到你?”王銃喝罵道:“到時候你個兔崽子就死無葬身之地了。”


    墨修塵聞言心中一陣悚然,同時也慶幸自己沒有一時熱血上湧,衝進丘氏府邸。


    墨修塵歉意抱拳:“多謝統領掛念,我沒那麽衝動,隻是想來看看罷了。”


    他也明白這一行人來此的原因了,這一刻墨修塵的心中才有了那麽一點歸屬感。


    不論王銃此人帶著怎樣的目的,隻說此刻透露出來的關切是真心實意的,這是他來到這方天地後,第一次感受到來自他人的擔憂。


    王銃搶過他的茶杯,一口喝掉茶水,抹掉嘴角水漬,說道:“既然你要取劍,那便現在去,有我在,此地的掌舵者便不敢動作。”


    墨修塵卻是猶豫了。


    按照他的謀劃,是以李氏的身份去與丘氏爭鋒,讓兩大勢力狗咬狗。所以,他此刻才會在此刻悠閑的喝茶,暗中打探兩大勢力的消息。等待機會,找到取走那柄劍的丘氏子弟,將其取回。


    不過,此刻墨修塵心中萌發出了另外一種想法。


    既然王銃在,那就可以走一遭丘氏府邸。


    也許他此前的想法有些過於極端,一個勢力不可能全都是那個丘氏子弟般的人,或許也有明辨是非之人。


    思量一番,衝王銃舉起茶杯,:“那便勞煩統領帶著我走一遭了。”


    王銃頷首起身,對不遠處的李元山等人沉聲道:“帶人將丘氏府邸給老子圍起來。”


    李元山轉身對著身後士卒揮手打了一個手勢。


    披甲士卒大步向丘氏府邸走去,很快便形成了合圍之勢。


    此番動靜,自是引起了丘氏府邸內所有人的注意。


    很快便有一個雙鬢斑白的中年男子走出,在他身後還有一個老者和一名年輕人。


    王銃帶著墨修塵與李元山來到大門前,注視著眼前的中年男子,歉意道:“實在不好意思,泉掌執!”


    “不知王統領來此有何貴幹!”中年男子沉聲冷笑著問道。


    顯然,王銃並不受此人的待見。


    王銃卻沒在意,而是將目光挪到那個年輕人身上,最後落在年輕人身後那柄劍的劍柄上,嗤笑道:“貴幹倒是談不上,隻是帶我手下兄弟前來討要一物。”


    說著他便指向墨修塵。


    泉宗華也看向墨修塵,一股威勢悄然臨近墨修塵,麵無表情的問道:“小兄弟想討要何物,隻是丘氏能拿出來,自可雙手奉上。”


    墨修塵感受到一股前所未有的壓力,卻麵不改色,僅是抬手指向泉宗華身後的年輕人,淡然道:“它非你之物,還請物歸原主。”


    那年輕人隻是輕蔑的笑著,環抱雙手盯著墨修塵。


    泉宗華卻是搖頭道:“誌澤此劍恕我不能做主,需要他自行做主。”


    墨修塵哦了一聲,而後問道:“請問不告自取,於你們而言是否如家常便飯般簡單?”


    “小子,說話注意分寸,當心禍從口出。”泉宗華身後的老者眼神陰森的盯著墨修塵。


    王銃啐了一口唾沫:“什麽時候,一條老狗也敢叫喚了?”


    王銃的身影瞬間出現在老者麵前,一巴掌就扇了過去,老者身形被拍進牆體內,王銃此時全身煞氣縈繞,冷冷的盯著泉宗華,冷聲道:“別用一條狗來替你開口,老子身後站著的,皆是出生入死的兄弟,一條的狗狂吠,會吵到我的兄弟。”


    泉宗華此刻渾身氣機暴漲,可是麵對王銃,卻有些發怵。


    丘誌澤看出了王銃等人來者不善,在邊境上,最忌諱的便是與邊軍對峙,一旦這些邊軍發起狠來,真會將丘氏府邸夷為平地。


    泉宗華是一位高境界煉氣士不錯,但是王銃是也是,而且是極為擅長廝殺的兵家煉氣士,如此近距離,王銃幾乎能一擊必殺。


    丘誌澤往前踏出一步,看向墨修塵:“想要我背後之劍,那便憑本事來取!”


    “誌澤,不可意氣用事!”泉宗華開口說道。


    墨修塵這個名字這幾天他聽了很多遍,在一旬前,這個卒子還是個寂寂無名之輩,最多是與李氏子弟有點交情。


    可就是這一旬時間,恍若脫胎換骨般,變得有些顯眼起來。


    先是與詭異廝殺,而後與李氏子弟所化的詭異再次廝殺,且皆活了下來。


    所以此刻,哪怕他已經看破墨修塵的境界,卻不敢讓丘誌澤下場對陣。


    墨修塵卻是頷首道:“可!”


    李元山將場地讓開。


    墨修塵玄墨長衫飄蕩,轉身踏入場中,單手負後而立,眼神沉寂。


    丘誌澤腳尖輕點,自台階上躍下,落在墨修塵十步之外:“你很自負!”


    “不,隻是自信而已!”墨修塵搖頭回應道。


    丘誌澤冷笑:“自信也得有本錢。”


    話音未落,一道劍芒已然劃過空氣,衝著墨修塵而去。


    墨修塵並指若劍,一指點出。


    劍芒潰散!


    墨修塵依舊單手負後,神色淡然。


    “有點意思,聚元境而已,就能徒手接我一劍,那接下來呢?”丘誌澤身形已然拉近至三步。


    丘誌澤腳踩罡步,雙掌齊震,法力奔湧而出。


    墨修塵同樣腳踩罡步,雙手拂動清風,緩緩拉開太極拳架。


    在丘誌澤雙掌拍來之際,猛然揮動雙掌,一股可怕的勁力震蕩而出,轟擊在丘誌澤的雙掌之上。


    場中頓時爆出一陣漣漪,丘誌澤被震得倒退三步。


    墨修塵並未就此停下攻勢,罡步再起,貼身而去,太極穿雲手,抓住丘誌澤的右手,猛地往身前一扯,左手成掌印在丘誌澤的胸膛上。


    丘誌澤試圖掙脫出去,可墨修塵的五指宛若鐵鉤,死死的禁錮著他。


    墨修塵卻是嘴角露出一抹笑意,右手猛地一鬆。


    丘誌澤身形猛然倒退,腳下罡步大亂。


    墨修塵再次欺身上前,抓住對方麵門,狠狠將其頭顱摜在地麵上。


    凹凸不平的石板地麵頓時被砸的四分五裂。


    墨修塵淡漠的問道:“還繼續嗎?”


    見對方沒有回應,墨修塵抓起對方的頭顱,就打算再來一次。


    泉宗華卻在此時開口:“還望手下留情!”


    泉宗華氣勢暴漲,大有一言不合便出手的跡象。


    王銃卻冷聲道:“泉掌執還是不要摻和的好。”


    墨修塵卻好似沒有聽見。


    砰!


    碎石四濺!


    丘誌澤此刻大腦已經完全迷糊了,後腦勺有溫熱液體流出。


    在他心中,墨修塵此刻就好似一頭蠻獸,粗暴至極。


    “格老子的,沒反應呀!”墨修塵嘟囔著,就欲要再來一次。


    王銃看著這一幕,也是眼皮直跳。


    墨修塵給他一種要將對方打死的錯覺。


    “我認輸!”丘誌澤趕緊開口,血沫星子自口中湧出。


    他擔心再不開口,對方真的會宰掉自己。


    別人或許沒看見,但是他看見,墨修塵的目光仿佛就在看一個死人,冷血無情。


    確實,墨修塵想直接打死丘誌澤。


    因為下次就不會有這麽好的機會了,哪怕再次單獨遭遇,也難以有今日之成效。


    實則,隻要對方不近身,他今日會費很大一番功夫。


    說不得會暴露出一些東西。


    但,結果不壞。


    墨修塵也沒等對方解下背後那柄劍,自己動手將其拔出來,倒持在手中。


    劍身幽藍,在陽光下光暈美輪美奐。


    墨修塵拎起丘誌澤,往泉宗華丟去,抱拳道:“今日多有叨擾,望諸位海涵。”


    王銃見事已了卻,便抱拳領著一群披甲士卒離去。


    待王銃等人消失在大街盡頭,泉宗華這才鬆了一口氣。


    雖然這場爭鋒持續時間很短,可他承受的壓力卻是十分可怕。


    隻有親自麵對王銃,才能體會那種麵對生死的錯覺。


    所以,他十分不待見王銃這個匹夫。


    回營途中。


    王銃打量著墨修塵,最後實在沒忍住:“你小子確是聚元境?”


    墨修塵點頭道:“如假包換!”


    王銃啐了一口:“他娘的,老子這些年算是白修煉了。”


    同時心中對於墨修塵的價值更是飆升了不知多少,現在他算是明白為何蘇沐寒願意借劍了。


    這家夥算是厚積薄發了?


    丘誌澤是養筋境,在墨修塵手中卻跟雞崽子似的,這種越階近身廝殺的遊刃有餘,在這個境界難以找出幾人來。


    要是有朝一日,這小兔崽子成長為中五境,或者是那上五境,大秦就得多出一尊守護神來。


    想到這裏,王銃的麵色突然就冷了下來。


    大秦得留得住這樣的人才行。


    墨修塵並未去往軍營,而是半路與王銃等人分開,獨自一人回到小院。


    他敲響主屋的門,將劍倚靠在門口,衝裏麵說道:“劍取回來了,就在門口。”


    說完,也不待對方回應,徑直回到自己的偏屋,關上了房門。


    丘氏府邸。


    丘誌澤臉色鐵青的坐在大堂內。


    回想起昨日與墨修塵的戰鬥,自己完全處於下風,這讓他心頭感到挫敗,但他並未表露出來,而是安靜坐著。


    泉宗華坐在主位上,與客座上的中年人談論著。


    “溫先生所言,丘氏自然會慎重考慮,若是能與定騫李氏聯盟,對丘氏而言自然是一件得利之事。”泉宗華此刻極為有大家主事者的儀態。


    中年人溫桓抿了一口香茗,笑嗬嗬的說道:“李氏自然願做錦上添花之事,但是這敲門磚就需要泉掌執花些心思了。”


    泉宗華滿臉喜悅:“這是自然!”


    溫桓並未久留,很快便離開了丘氏府邸。


    丘誌澤此時才開口問道:“泉叔,溫桓這一計,明顯就是借刀殺人。”


    泉宗華心情大好,於是言語便多了幾分:“他借刀殺人,我丘氏也想與朝堂上多幾分關係,而定騫李氏則是一個很好的合作選擇。”


    丘誌澤卻道:“我不這麽認為,那柄劍的品階不低,定然不是一個邊軍卒子能占據的,所以,那家夥身後站著的應另有其人。”


    泉宗華略顯驚訝的問道:“你不嫉恨此人?”


    丘誌澤聞言臉色難看至極,可待他深呼吸一口氣後,道:“我確實有些嫉妒他,但這場架本就是我過於自負所致,怨不得他人。”


    泉宗華稍顯沉默。


    丘氏子弟向來心高氣傲,皆是向往法力滔天,移山倒海之力,反倒是在修心上落了下乘。


    可丘誌澤此刻讓他很是驚訝,因為他感知到丘誌澤心湖並無太大的波動,相反顯得越發沉穩起來。


    他便問道:“那你說說,此局何解!”


    丘誌澤起身揉了揉後腦勺,疼是真的疼,恨是真恨,但他更加堅定自己的一個想法,於是對泉宗華說道:“放棄定騫李氏這艘船,求穩而徐徐圖之。”


    “繼續!”泉宗華麵色認真。


    “論跡,我與那家夥的恩怨,本就是我不告自取有錯在先,論心,此前我的態度確實有些輕蔑。”丘誌澤逐漸站直,神色認真道:“丘氏可拉攏那家夥,借此搭上他身後之人。”


    泉宗華眼放精光,定騫李氏雖貴為朝堂新貴,但是相較於能隨手借出那種品階的劍之身後的勢力,就顯得有些黯然了。


    他對丘誌澤有些刮目相看了,本以為受此挫敗,會生歹毒心思,卻不曾想非但沒有,甚至開始謀劃利益最大化,於是他說道:“誌澤,這件事你去接觸,至於身後事,我來處理。”


    丘誌澤說了聲好,道:“定騫李氏那邊,暫且安撫住,丘氏還不宜與之交惡。”


    三日後的傍晚,接到消息的墨修塵趕往軍營。


    抵達軍營,墨修塵徑直走向王銃的營帳內。


    見到墨修塵,王銃直接將一份冊子丟了過去,說道:“這是欽天監的考核細則,你回去好好過一遍。”


    墨修塵接過翻開冊子,便聽王銃繼續囑咐道:“這次考核與以往不一樣,是將你們編入斥候小隊,而雲霞城又大戰在即,所以與天赫王朝的斥候遭遇極大,所以這次考核可謂九死一生,你要做好心理準備。”


    墨修塵將冊子收入懷中,抱拳道謝:“謝過統領。”


    王銃上前,拍著墨修塵的肩頭:“小兔崽子,雖然你有時候很欠揍,但還是得跟你說一句,活著才重要,已經踏上修行路,就代表有更多的機會。”


    墨修塵心中有些暖意,笑著回應道:“我知道的,統領。”


    王銃咳嗽兩聲,而後一巴掌拍在墨修塵肩膀上:“滾吧,小兔崽子。”


    墨修塵笑了笑,退出大帳。


    天已經暗下來了。


    他也即將迎來一場暴風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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