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潛聽後,便向場中仔細看去。依稀間,隻是覺得旁邊有一道冷冷的目光,向自己之處掃來。肖潛知是蘇寒鴉,卻也並不在意。


    舒斷柳清澈的目光,緩緩掃過眾人,最後落在莫南飛的身上。緊接著,場中琴音忽然一變,本是舒緩有致的節奏,陡然間變得散亂起來。


    那被稱為‘秋語疏雨’的古琴上,昏黃色的光暈竟是若星點般,四下飄散而出,很快整個場中,都籠罩上了那股昏黃色的光暈。


    莫南飛在光暈之下,心中忽然生出一股蕭索之意。再見舒斷柳左手雪白的皓腕,輕輕翻轉,竟是將橫放在身前的古琴托將起來,右手五指卻是在琴弦上疾速彈動。


    旁人便見那古琴之上,昏黃色的光暈不住流動,仿佛水波一般,甚是奇異。


    莫南飛眉頭微皺,眼中露出一抹狐疑,隻因他身前的景物突然變得模糊,仿佛隔了一層水霧,緊接著水霧散去,眼前卻是一片昏黃之色。


    斷柳,殘枝,落葉,一切盡顯頹敗之色,這便是莫南飛眼前的景致。


    莫南飛麵上狐疑散去,現出一絲冷笑,淡淡道:“如此景致,倒是應了斷柳之名,可惜並不能擾亂我的心神,舒姑娘,你可要加把勁才好!”


    莫南飛說畢,雙眼平視前方,正是那截斷柳所在之處。


    場上舒斷柳手托古琴,嬌軀自原地輕輕一轉。整個身形陡地如風中擺柳般,翩然而起。


    一頭秀發隨風飄動,在古琴奏出的音韻之中,散發出一股迷離的氣息。


    一陣幽香瞬息間傳入到莫南飛的鼻端,莫南飛清晰的目光忽然透出一絲迷惑,卻見他麵前的那截斷柳,竟然舞動起來。


    自己身周的昏黃之色,在這一瞬間仿佛碎裂開來,化為無數黃色的流光,紛紛向著那截斷柳投去。便如被秋風吹落的黃葉,此時又悠悠回到了樹梢之上。


    場外之人便隻見到莫南飛挺身站於原地,舒斷柳身姿如燕,輕輕穿梭在莫南飛的身前,她右手在那古琴之上卻是並不停歇,仍是連續彈出那散亂的曲子。


    曲音稀疏,蕭索,仿佛將人引入到深秋之季,肖潛看得不明所以,忍不住輕聲道:“這二人搞什麽鬼,一個便隻是木頭一般戳著,一個卻是又彈又跳。”


    林小橋道:“肖大哥,可看得仔細了,此時莫公子已然墜入到了舒師姐的心境之中,舒師姐此時用‘秋語疏雨’彈奏的卻是‘秋魂舞傷’。


    此曲意境悲涼惹人神傷,再加上古琴‘秋雨疏雨’的琴韻,更是讓人深陷其中。


    舒師姐對於琴技的掌握略欠火候,因此又加上了‘落葉舞’,你不見她身姿飄零,彷如落葉。


    兩者相加,便使這位莫公子陷在一個悲秋之境。而且舒師姐長發飄動之時暗含‘斷柳拂魂’之術,三者合一,莫公子若想自其中脫身而出,大是不易。”


    莫南飛此時陷在悲秋之境中,耳中琴音散落,更增無限哀婉,淒楚之意。


    忽然間一陣疾風吹過,便見眼前斷柳之上,黃色光點再次閃動,仿佛化為柳上枯葉,片片飄落而下。


    莫南飛心中,漸漸生出一絲孤獨悲涼之感。轉而想到,自己孤身一人離開父親,獨自南下至此,父親獨居荒漠,一時間,心中更添酸楚。


    莫南飛恍惚中竟是覺得發髻之上,多出數點清涼之意,抬手摸去,卻是點點雨滴,雨滴冰冷,透出一股深秋的寒意。


    秋風,斷柳,落葉,秋雨,刹那之間數種深秋的悲寒,以及森冷之氣同時席卷而至,轉眼間便盡數附到莫南飛一身之上。


    舒斷柳麵色從容,身姿當真便如一片落葉般,自莫南飛身前飄動,此時見莫南飛本是玩世不恭的麵容之上,竟是多出了一分苦澀之色,她右手在那古琴之上,更是疾然連彈數下。


    古琴‘秋語疏雨’之上的昏黃之色陡然一閃,琴音之中更是透出一陣嘶啞之聲,仿佛枯枝斷裂般,那聲音傳入莫南飛的耳中,令莫南飛的神色更是陰暗難看。


    莫南飛身體僵直站立,眼神空洞,似乎已完全陷入悲秋之境中難以自拔。


    舒斷柳雙眼之中微微露出欣喜之色,便在此時,莫南飛空洞的雙眼忽然一翻,眼神竟是看向遠方,仿佛遙望深邃遙遠的蒼茫大漠。


    舒斷柳隨之神色一變,莫南飛所處的悲秋之境中忽然間生出無數黃沙,黃沙漫天之下,整個悲秋之境中卻是多出一股雄渾蒼涼之意。


    悲秋之境中的的秋意,立時被衝淡許多,舒斷柳雙目看向莫南飛,口中輕道:“這是塞外大漠的景象。”


    場上舒斷柳以琴音,陷莫南飛於悲秋之境中。


    旁觀眾人,雖然不能見到那生出的幻境,卻是也能從舒斷柳突然加緊的琴音中,感受到二人相鬥的緊張舒緩程度。


    此時見舒斷柳本是從容的神色,忽然一變,反而莫南飛的身上竟是生出一股大漠蒼茫之勢。


    那氣勢一經生出,舒斷柳的琴音竟是為之一滯,便是古琴上昏黃的光暈也是有散開之意。


    原來莫南飛被悲秋之意困住,心中想到父親在塞外獨自一人之時,卻是自然而然回憶起自己於大漠風沙之中,苦練武藝的情景。


    自己在大漠風霜中的久經洗練,以及黃沙漫天,蒼涼遼闊的景致立時勾出莫南飛胸中的一股豪氣。


    豪氣之下,塞外大漠的雄渾,滄桑之氣頓時隨之生出,在那悲秋之境中卻是化成漫天的黃沙,竟是將悲秋的淒楚,哀婉之情化去大半。


    莫南飛雙眼之中的迷惑一時間盡數散去,隨之而來的卻是無盡的深邃寧遠,反而讓舒斷柳的‘秋語疏雨’黯然失色。


    霍思歸一見之下,本是緊皺的雙眉,卻是舒展開來,且向一旁的嚴謹綾看去,嚴謹綾麵色平靜,毫無焦急之狀。


    霍思歸心中一驚,猛然記起‘秋語疏雨’的傳說,臉色微微一變再次向場中看去。


    舒斷柳見莫南飛的氣勢陡增,眼中也不由露出欽佩之色,隻是那欽佩之色,卻是極快的被一股決然所替代。


    舒斷柳緊接著口中發出一聲嬌喝,左右雙手竟是極快的交換位置,變成右手托琴左手按在琴弦之上。如落葉般飄舞的身形,忽然緩緩後退。


    莫南飛雙眼之中的斷柳,以及悲秋的諸般景象漸漸退去,顯出舒斷柳窈窕的身形,隻是已然退到自己身前三尺之處。


    舒斷柳櫻唇微微上翹,忽然衝著莫南飛淡然一笑,左手在琴弦之上重重一拂,本應發出琴音的古琴,在這一拂之下竟是無聲無息,唯見那琴弦不住顫動。


    肖潛見了,口中道:“啊呦,這琴竟然壞了,完全發不出音,當真是可惜之極。”


    林小橋搖頭道:“肖公子,不是這琴壞了,而是舒師姐終於用出了‘秋語疏雨’的‘無聲秋雨愁煞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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