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醫館,林白見竟是秀秀坐診,正在給一婦人把脈。


    秀秀像模像樣,麵容嚴肅,不時點頭,把往日白大夫的樣子學了個十成十。


    “白先生呢?”林白坐過去問。


    “我在聽脈,你別說話。”秀秀瞪林白。


    “……”林白果然閉上了嘴,隨手拍死一隻飛蛾。


    過了良久,秀秀收回手,檢查了那婦人舌苔,又伸手摸人家肚子。


    望聞問切後,秀秀大概也沒診出個一二三,隻撓撓腦袋,分明漏了怯,問:“沒看出你有什麽毛病。是不是你家男人有問題?生不出孩子不一定就是女人的錯。”


    合著是來看不孕的。林白走開,離得遠一點。


    若是白先生,就不需在意了,畢竟年紀大了。可林白正青春年少,少不得避一避。


    那婦人聞言,臉立即紅了,側目瞧一眼林白,又看向秀秀,問:“白大夫呢?”


    “你信不過我的醫術麽?”秀秀聽出婦人在質疑她,立即就不開心了。


    “白大夫給我男人瞧過,說我男人沒毛病……”那婦人小聲說。


    “沒毛病?”秀秀眉頭皺成一團了,又問道:“你們……多久睡一次?”


    那婦人瞥了眼林白,臉上更紅,小聲道:“天天睡。”


    “那怎麽懷不上孩子呢?”秀秀懵了,愣了一會兒,然後轉過身,竟翻起了醫書。


    “同房後可有什麽不適?”林白插嘴。


    “那倒沒有,”婦人老實的很,臉上雖不好意思,但還是實話實說,“就是髒的緊,臭烘烘的……”她聲音愈發低,也頗不好意思。


    髒的緊?還臭?不應該吧……莫不是走錯路了?


    林白也學秀秀撓頭。


    “你們夫妻倆是不是沒什麽朋友,不愛跟人說話?也不去聽別人閑聊?”林白問。


    “伱怎麽知道?”夫人驚訝。


    “你出嫁前,母姨姑姐可教過你什麽?”林白又問。


    “我上麵隻有個兄長,娘親走的早。出嫁前,父兄隻叫我老實聽話。”那婦人道。


    “是了。”林白立即明白,他丈夫要是有幾個喜歡聊下三路的朋友,也不至於行差踏錯。這婦人也是個老實人,又沒女性長輩教導……


    “是什麽?”秀秀不解。


    林白拿出紙筆,寫寫畫畫,秀秀想要來看,都被林白無情推開。


    “這是方子,回去給你丈夫,祝你們早生貴子。”


    寫好之後,吹幹墨跡,林白把藥方疊起來,遞給婦人,叮囑道:“你莫要偷看,給你丈夫,他自然就懂了。”


    “我家男人不識字……”婦人尷尬之極。


    “不需識字,是圖畫。”林白說。


    “不吃藥?”夫人又問。


    “不打……不吃藥。”


    林白自信開口,又補了一句,“診金也免了,日後若是懷上孩子了,請我家秀秀吃個冰糖葫蘆就行。”


    那婦人懵懵懂懂,再三謝過,又茫茫然的離開。


    林白見她離去,心想自己以後指不定能混個“婦科聖手”的好名頭。


    “不吃藥就治病?你莫不是哄騙人家吧?”秀秀扭著眉頭,一臉的質疑。


    “白先生呢?”林白不回她疑問。


    “城外來了些北方的災民,外公去說要去瞧瞧。”秀秀小嘴一嘟,顯然在擔心白先生。


    “天這麽熱……我去看看。”林白也擔心白先生的身體。


    “外公說了,讓你先在醫館守著。還說要是他正午不回來,你再去找他。”秀秀小聲說。


    林白看看天,離午時還早著呢。


    正想提前過去,卻又來了病人。


    沒得辦法,隻能繼續坐診。


    又過半個多時辰,竟有貴客上門。那縣尊夫人任巧雲帶了個小丫鬟來了。


    身後還跟著個光頭,正是牛二。


    林白拱了拱了手,見來客春風和煦,便知是告狀起效果了。


    隻是……任巧雲不才被捉奸在床麽?怎這會兒就沒事人一樣的出來了?臉上的粉有點厚,是遮巴掌印嗎?


    “上次勞白大夫和你登門,隻是我娘家在操辦後事,一直沒來道謝,還請莫怪。”任巧雲言語如春風,她環視一圈,好奇道:“白大夫呢?”


    “我外公出診去了。”秀秀說。


    “這大熱天的,白大夫當真是醫者仁心。”任巧雲說著話,招手讓丫環奉上錢袋。


    “怎敢勞夫人親自來送?”林白虛偽之極的接過,掂了掂,約有五十兩。


    “都是我該做的。”任巧雲笑笑,側過頭去,那丫環和牛二便退了出去。


    林白知道她有話要說,便看向秀秀,道:“秀秀,去準備午食,待會兒我給白先生送過去。”


    秀秀是個機靈鬼,她瞧瞧林白,又瞧瞧任巧雲,不情不願的往後堂去了。


    林白正合計怎麽從任巧雲嘴裏弄點消息,沒想到任巧雲先開口了。


    “怎麽?你是不是在想,我才被捉了奸,怎就沒事人一樣來百草堂了?”任巧雲麵上笑容不減,竟不以此為恥。


    “不敢。”林白回。


    “別人都叫你林轉輪,你真能轉動的車輪?”任巧雲又好奇問。


    “都是訛傳。不過,在下自認為比薑師兄是要強一點的。”林白主動把話題切入到薑師兄身上。


    “哦?比薑榮不差?他可是自小習武的,你又有什麽?”任巧雲又是一笑。


    原來薑師兄大名是薑榮。


    “本錢。”林白說。


    果然,任巧雲聽懂了,她目光下移,嘴角露出幾分笑,又把目光停在林白的鼻梁上,“薑榮就要走了,你以後常去縣衙轉轉。”


    “薑師兄要走?”林白意識到機會來了。


    “裴姑娘趕他走的,這會兒兩人還在交接事務,估計到晚上才能走。”任巧雲微微歎息,竟有失望之意。


    “姐姐勿憂,天下之大,又不是隻有他一個男人。”林白無恥的說。


    任巧雲點點頭,饒有興趣的盯著林白看。


    “姐姐,”林白見她目中竟有春情,連忙又問道:“姐姐,這青羊派到底是什麽來曆?怎麽人人都對裴姑娘那麽……尊敬呢?”


    “青羊派是當世大派,說了你也不懂。你隻需知道,咱們國師便出自青羊派,裴姑娘是國師嫡傳。你有百草堂這層關係,得好好巴結才是,懂了麽?”任巧雲笑著說。


    “多謝姐姐提點,我記住了。”林白立即感謝。


    “我先走了。”任巧雲往外邁步,又轉過身,“對了,今天的事,你莫要向別人說。”


    “放心吧,我從小就嘴巴嚴。”林白做下保證。


    眼見任巧雲離去,林白坐下來,心中靜思。


    沒過一會兒,秀秀已做好午飯。


    她提著飯盒出來,一板一眼的交代道:“天熱,你讓外公多喝點水,可別忘了。還有,我給你們煮了雞蛋,早點吃了,放到晚上就壞了。”


    說著話,她蓋上飯盒蓋子,又去驅趕飛蛾,埋怨道:“自從你來我家,我家這飛蛾就沒斷過。”


    “以前沒有嘛?”林白本提著飯盒欲走,聞言又回頭問。


    “我家開醫館的,天天熏艾,以前蚊子都沒半隻。”秀秀麵有得意。


    林白點點頭,邁步往外走。


    午中日頭正盛,北城大門口的集市熙攘。除卻平時擺攤的,還有上百災民在遠處。


    幾個捕快似乎劃下了地方,不讓災民入城,隻布下個小小粥棚。


    “見白大夫了沒?”林白拉住賣脆梨的雲哥兒。


    “在前麵義診呢!人最多的地方就是!”雲哥兒伸胳膊指指,又盯著林白,道:“林轉輪你現在出息了,聽說不少老娘們找你看病,你啥時候教教我勾人唄?”


    “我是憑‘轉輪’的名頭勾人,怎麽教你?!”林白拍了下雲哥兒的頭,連忙去尋白大夫。


    走進災民聚集之處,便有捕快上前攔路,林白說明了與白大夫的關係,這才被放了過去。


    白大夫正在診脈,他見林白過來,趕緊招手,道:“你來。”


    林白知白大夫是想鍛煉自己,便立即應下,接下了班。


    連續看了幾個災民,倒是沒看到啥大病,大都身子虛弱,乃是饑餓困頓所致。


    一下午過去,林白送白大夫回了醫館,秀秀已備好了飯菜。


    “外公,我給你捶捶。”秀秀很是心疼,扶白大夫坐下,給他輕輕捶背。


    林白不欲久留,便告辭離開。


    到了穆貞家,她已備好熱騰騰的飯菜,臉上有著莫名的喜悅。


    吃過晚飯,林白照舊沒有留宿。


    “東食西宿了屬於是。”


    此時天已大黑,回到家,便聽棗樹上知了嘰嘰歪歪。


    林白走上前,摘下個青棗吃。


    有點糠。今年雨水多,也不甜。


    棗核彈出,正中樹上黑蟬,蟬鳴立止。


    又等了一會兒,林白戴上鬥笠,穿上麻布衣衫,背著刀,蒙麵出門。


    自北城的那處殘破缺口而出,便見災民聚集之地燃著火光。


    今日下午坐診時,林白聽捕快們談論,北城大門明日便不再開,集市也停了,生怕災民聚集,衝擊了縣城。


    不過林白覺得若是不好好安頓災民,遲早要出事。北方大旱,糧食絕收,聽聞還起了民亂……


    “又要洗牌了。興亡誰人定,都是百姓受苦。”


    林白搖搖頭,自覺以現在的實力幫不上什麽忙,最多給看看病。


    瞧了片刻,便又一路向西,繞到了南城大門。


    此時已是亥時初,林白潛伏下來,隔著老遠盯著。


    等了半個時辰,城門打開,有人騎馬出城。


    城頭火光微弱,不過林白還是認出了薑榮。


    他穿灰衣,背著劍,似有闌珊之意。


    有兩個捕快引路,打馬來到碼頭,早有客船迎接。


    那薑榮登了船,便站在船頭,背手看天。


    花溪縣外的花溪河是東南走向,客船往東一個時辰便是梨花江。


    梨花江寬闊,花溪河狹窄,林白若要動手,隻能選擇花溪河。


    跟了小半個時辰,確定離花溪縣夠遠,林白打算出手。


    根據觀察,林白估計薑榮的實力應在二流,與自己相仿,甚至稍差點。


    自己擅長的是飛刀,以及筋骨之能。而對方則是劍術以及輕功。


    所以不能近身纏鬥。


    當然,此行目的主要還是試探穆貞。


    若她真是隱藏之人,那肯定在某處暗暗的關注著自己。


    醫館的飛蛾,家裏的黑蟬。雲霧的異常,多年立足北城卻獨善其身,自己得到石盤後第一個示好,以及那晚的失憶。


    這件事得搞明白,否則如鯁在喉,睡覺都不安穩。


    即便目前來看,對方一直善意以對,但同床異夢實在難受。那種時時被窺探的感覺,毫無半分的自由。


    林白看向小船,踏前一步,腰力腿力匯聚於上,飛刀脫手而出。


    這一刀未出全力。


    鐺!


    “飛刀刺客田叔亮?”薑榮劍未出鞘,便蕩開飛刀。


    語聲未落,他拔劍出手,腳踏碎波,向林白飛身而來。


    “好飄逸的輕功!”


    林白心中暗讚,飛刀再次出手,這一刀依舊未出全力。


    那薑榮著實有些手段,腳下踏水不停,劍舞的滴水不漏。


    碎波倒映殘月,又與劍光相映,著實是瀟灑寫意。


    飛刀再次被擋下,薑榮劍勢稍有停頓,身形落下半分,接著一聲長嘯,踏身岸上。


    “不過如此!”薑榮冷笑一聲。


    “我能勝他。”林白注意到,他鞋子濕了。


    這一刀主要是摸薑榮的實力,若是他能輕易擋下,那也別想其它的事了,跑路再說。


    若是他稍有吃力,那就說明自己可以遊刃有餘。


    事實證明,自己勤學苦練還是有效的。


    林白沒再出刀,轉身就走。


    岸邊樹木繁盛,月光難以照及。薑榮竟絲毫不懼,即便林白奔騰極速,他卻身負輕功,從容跟上。


    寒光一閃,第三刀悠忽而出。


    薑榮已有防備,長劍再次擋下,人卻停頓了下,顯然是氣息不順。


    但他很快便調整過來,立即飛身而上。


    就盞茶時間,薑榮劍鋒已距林白十步,卻沒敢硬上。


    顯然,他在防著林白的飛刀。


    “閣下何必逼迫太甚?”林白停下來,拿出背上柴刀。


    “沒飛刀了麽?你未免太過自信,也不說多打幾把,就敢來伏擊我。”薑榮見林白單手執刀,另一手卻空著,心裏放心不少。


    林白沒出聲,自己還有一把飛刀未出,這也是保命的利器。


    薑榮爭鬥經驗豐富,他自負輕功,不怕對方逃竄,是以並不出手,等對方先發。


    “遮遮掩掩,你必不是無名之輩。”薑榮劍指林白。


    林白沒吭聲,隻是盯著對方的劍。


    這是自修習內功以來,對上的真正有實力的劍客。


    兩人都不說話,樹林裏蟬鳴愈噪,聽的人心慌。


    也不知過了多久,薑榮生出不耐,身形向前,並無花哨姿勢,隻一劍刺出,猶如白虹貫日,卷起陣風,向林白而來。


    林白連連後退,但根本躲無可躲,隻得挺刀而上。


    柴刀應聲斷裂,薑榮劍勢不停,向林白咽喉而至。


    林白側身躲避,右手飛刀寒星一閃。


    就在這時,林白發覺對方雙眼忽現出茫然之色,劍竟稍偏半分,隻擦著自己耳邊而過。


    “有點托大,這次太危險了!要不然我必然受傷!”林白額上生出冷汗,又退開數步。


    “呃呃……”薑榮按著胸口的飛刀,雙目詫異,似遇到什麽怪事一般,吐了兩口血,“你,入道了?裴無用,用的東西被你拿去了?不對……”


    他雙目猙獰,麵上卻有詭異笑容,“時間太短,你不可能……不可能是你……”


    薑榮衣襟上都是鮮血,他不再看林白,隻踉蹌幾步,看向四周,複又猖狂笑道:“師兄,大師兄,嗬嗬,你日日欺我,卻不知你愛妻……我等著你,等著你們……”


    他噴出兩口鮮血,倒地不起,再無生息。


    “這是臨死想起了得意事?”


    四下裏再無蟬鳴,靜謐之極,仿佛方才無事發生。


    林白隻呆呆看著天,自己一番搏命,大概能確定那件事了。


    “貞姐啊,你想幹什麽直說行不行?是敵是友,給個痛快。”林白心裏喊了一嗓子,覺得苦惱之極,又覺輕鬆釋然。


    不知其底細,不知其實力,不知其目的,隻知深淺。


    “先摸屍吧。”林白不再多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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