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國與吳國本就接壤,這條邊境線不短。


    之前,吳國吞並了魏國大麵積的土地,齊國吞並了越國大麵積的土地,魏越兩國的邊境接壤,被齊、吳兩國占領後,他們的邊境線也就成齊、吳兩國要守的邊境線。


    齊、吳兩國如今以南北並分中原,新舊邊境線續起來達到了五千餘裏的長度,這不是幾座雄關能完全守住的問題。


    戰書是發給那幾座邊境雄關的,真正打起來,又沒必要去碰他們。


    大閣士率軍南下,根本不打有國運屏障保護的雄關,他專挑那些小城池下手,以他巔山境的破城速度,完全就是摧枯拉朽。


    等到駐守在邊境雄關的吳國將領用萬裏加急把齊國的戰書送到吳王麵前時,齊國大閣士一戰拿下吳國北部三十餘座城池的消息也跟著擺在了吳王的麵前。


    吳王前一刻還沒琢磨明白這戰書該咋回,後一刻前線失利的消息就傳了回來……這叫他作何感想?


    不接戰書,遣使求和?


    那麽那三十餘座本國城池豈不是相當於白送?


    接戰書,開打?


    齊國直接把巔山境派去了前線,怎麽打?


    擺明了打不過。


    不隻是正麵戰場處於劣勢,暗中的諜報戰吳國也處於下風,吳王此刻待在王宮中兩眼一抹黑,他根本不知道齊國憑什麽有勇氣打這一戰。


    就憑他齊王敢把巔山境派去前線?


    他就不怕商國的執吾聽到消息後去他家溜達一圈,把他腦袋摘了?


    不管怎樣,吳王是萬萬不敢把自己本國的巔山境排到前線去的。


    “大王,臣請戰!”


    “大王,齊國欺人太甚,請派聖督大人出宮,給他們那大閣士一個刻骨銘心的教訓!”


    “是啊大王,聖督大人也是巔山,成名更早,一定能大破敵軍!”


    “大王,做決定吧!”


    群臣越說越起勁兒,吳王聽的頭痛欲裂,做不了一點決定,他揮退群臣,靜靜地在王座的揉著腦袋。


    許久之後,一人從大殿屏風之後走出。


    他佝僂著背,低著頭,眼角泛起河沙般的汙黃,眉頭擁起六道深淺不一的殘紋,這些都不是最顯眼的,最顯眼的是他右臉刺著一個“罪”字。


    見吳王愁容不展,他在屏風投下的陰影裏默然長揖。


    吳王遠遠將他扶起,並無責怪之意。


    “先生來人間多少年了?”


    “差不離……快一甲子了。”那人說話的聲音像是喉嚨裏卡著幾根刺一樣,沙啞又粗糲。


    “僅僅六十個春秋,為何這般蒼老啊。”吳王悵然長歎。


    有人七十餘歲,尚能一飯鬥米,肉十斤,被甲上馬為國征戰,但他麵前這位半個月前就滴水不進了。


    “朕的聖督啊,若再給你十年,若再給朕十年……何懼那齊國鼠輩,這天下,未必不可取之。”


    齊國與商國的種種的行動都表明了,他們看不上如今的吳國,認為吳王隻是一個不思進取的廢物。


    他們看出了吳國的虛弱,看出了吳國的暮氣沉沉,所以來攻,所以來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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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我這老鬼拖累了大王。”聖督慚愧道。


    他的武祖始廟太過特殊,這麽多年都沒找到一個能繼承他這條路的人,空耗國運,難以建立新的武祖始廟。


    但他又不能死,不敢死,吳國失去了他很難在大國中站穩腳跟。


    幾十年來兢兢業業,聖督為吳國耗幹了一身的氣血,可真要說,拖累了吳國的人也是他。


    他的武祖始廟隻()


    有他一個人能用,別人繼承不了,所以得把他的武祖始廟拆了重建一個,吳國才能出新的巔山境,但是在群狼環伺的世界格局裏,吳國不能失去他這個巔山戰力,所以他的武祖始廟不能拆。


    惡性循環。


    吳國會跟著他一起蒼老。


    “時運不濟啊……”吳王歎道,他眉上的皺紋也越來越深了。


    卸下王冠一看,也是一頭斑白。


    倒不是說吳國人都壽短……


    主要是,十五年前聖督就撐不下去了,他說自己快死了。


    是吳王強行用自己的神意給聖督續了十五年的命,代價是——他自己蒼老了三十歲。


    時運不濟,命途多舛。


    聖督早年是魏國的一位貴族,參加王宴的時候,魏王丟了一塊玉,叫來門外武士好一頓搜。


    不知怎的,那玉竟然是從聖督的腳下被搜出來的,他百口莫辯,被王宴上的眾人指為竊玉之賊。


    魏王震怒,要將他全族流放。


    當時的聖督還年輕,一股子衝動勁,怎麽受得了這樣的冤枉?


    他當場拔劍,把魏王麵前的長案砍下一角,說“臣若竊玉,猶如此案!”


    這一劍氣兒是出了不少,但問題是魏王不覺得他這是在自證清白,又給他按了個藐視主君之罪,處以黥麵之刑。


    何為黥麵之刑?


    在犯人的臉上或額頭上刺字或圖案,再染上墨,作為受刑人的標誌,這就是黥麵之刑。


    黥麵對犯人的身體狀況實際影響不大,但臉上的刺青會令犯人失去尊嚴,這黥麵之刑也是奴隸五刑之一。


    在街上,凡是看誰臉上刺字的,是奴隸沒跑了,看他不爽給他一腳都不犯法。


    聖督全族都被魏王流放,千裏遠路,披枷帶鎖,六百多口人,走到流放的那地方就剩下五十三個人了。


    聖督受了黥麵之刑,與那些親族的待遇還不一樣……他被當做奴隸對待,每日鞭打辱罵,睡覺都要和畜生在一塊。


    後來,或許是覺得他這個奴隸訓的差不多了,那些人就把他賣了出去。


    害了親眷,辱沒了家族榮耀,自己還要被人當狗使喚,當時的聖督身心俱滅,嚴重損傷了壽數。


    好在他運氣不錯,後來被一個吳國的貴族買了去,那人摸他根骨的時候看出了他是一塊璞玉,所以獻給了吳王。


    從那之後,聖督一飛衝天,很順利的走到了巔山境。


    回過頭,魏國已滅,他也不知道自己半生恩怨都為誰,心境陷入空寂之時,又傷了壽數,竟是連吳王也保不下去了。


    有的人,過了一年像是走了一輩子。走不出來,這輩子續不下去;走出來了,又想去下輩子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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