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萬英尺的高空上,飛機穿越雲層,離開了那個讓人悲傷的地方,一切就好像經曆了一場糾纏了千年的噩夢。


    漂亮的空姐在杯子裏住滿了橙黃色的液體,白夜來開眼罩,突然迎接了光明的雙眼總是不能適應,要閉上好一會兒才能完全掙開。


    陽光從窗口射進來,蔚藍的天空,素白的雲,再過不久飛機就會落地,載著他們,載著吳悠回到她無比熟悉的地方。


    “這是謝奇留給你的信。”薑滬生淡淡開口,從兜裏掏出一封黃色的信封,上麵工工整整的寫著;白夜收,三個字。


    “藏在炸彈裏,炸彈是假的,根本不會爆炸。”薑滬生淡淡的說。


    韓亮回頭看了白夜一眼,“華陽市那邊也傳來了消息,你父母在生你之前在孤兒院資助領養過一個小男孩,你父母死後,這個孩子被人領養了,領養人是杜麗德。”


    “哦!”白夜應了一聲,目光茫然的看著窗外蔚藍的天空,突然想到謝奇倒下時看著自己的眼神,憐愛,溫柔,仿佛再說,好好活下去吧!仇,我替你報了,你隻要好好活著就好。


    “不拆開看看?”薑滬生問。


    白夜默默歎了口氣兒,緩緩撕開封口。


    信封裏裝著一隻小巧的u盤,附帶了一張櫻花色的信紙。


    不知道為什麽,白夜看著那隻up盤,莫名的就想到陳鋒從盛思明哪裏拿到的東西。


    從一開始,謝奇的目標就是當初進古墓的那些人,可最後他放過盛思明,去殺盛雲,為了什麽?也許這隻u盤會給她答案。


    信是謝奇寫得,沒有說他到底叫什麽名字,沒有說多餘的話,隻是那麽平平淡淡的畫著一張笑臉,底下寫著略微有些長促的兩個字;妹妹。


    鼻端莫名的有些發酸,白夜猛地吸了吸鼻子,眼淚幾乎是伸著眼眶一路滾下來的。心口悶悶的疼,說不出的疼。


    恍惚中好似又看到謝奇舉著槍對著自己的樣子,他從來沒有想過傷害她,從來沒有過,他隻是一步一步的幫著她,幫著警察找到這些壞蛋,然後在落幕的時候走得那樣的幹脆和決絕。


    他沒聽見她叫一聲哥哥,卻送她一聲妹妹。


    有時候人真的是又傻又脆弱。如果她能再找發現這些該多好,告訴他,不需要報仇,不需要犧牲那麽多,相信法律,壞人總會被抓到的。


    飛機終於在幾十分鍾後落地,看著喧鬧的機場,擁擠的人群,好像做了一場夢,如今夢終於醒了。


    “白夜。”薑隊欲言又止的看著白夜,有些話壓在心底終究不知道怎麽說才好。


    “唐澤他……”


    “薑隊。”白夜苦笑著打斷他的話,“薑隊,他需要一些時間。”


    那天從醫院出來後,唐澤就先行一步離開了香港,有關盛思明和唐澤說的話,以及唐澤的身世,韓亮都告訴過她了,這對一向自傲的唐澤來說,無疑是一個巨大的打擊,至於能不能真正的走出來,還得看他自己。


    “韓亮,唐澤他真的是唐憎和唐琪的孩子?”這也未免太過於荒謬了,就為了這段畸形的戀情,唐琪殺了發現這一切的唐憎妻子,唐憎為了唐琪頂罪,最後死在牢裏,而十二年後,唐琪同樣為了保護這個秘密,替盛思明頂罪,也死在牢裏,這未免也太過於慘烈了,別說是唐澤,就算是換成自己,恐怕也一時無法接受。


    韓亮歎了口氣兒,目光灼灼的看著白夜,“你別擔心,他沒那麽脆弱,光宇唐憎和唐琪的事兒,他隻是一時想不開。”


    白夜笑了笑,“他是去了他父親的老家吧,去找個答案,等找到了,也許就回來了。”至少,至少她是這麽告訴自己的。


    薑滬生失神的看著白夜,心口悶悶的一陣劇痛,想說什麽,最終還是什麽也沒有說出口。


    有些人,有些事兒,最終還是錯過了。


    回到警局後,薑滬生第一時間和韓亮找電腦看了u盤裏的內容。


    裏麵是一段對話。一段三年前在唐憎家中的一段錄音。


    錄音中不僅出現了唐憎和唐琪的對話,還有唐琪和唐憎妻子的一段爭吵,這是陳鋒電腦中那段語音錄音裏並沒有的。


    大致內容是這樣的,“你為什麽會在這兒?”


    “我為什麽不能?這是我哥哥家。”是唐琪的聲音,但是顯然要比現在的唐琪年輕許多倍,語氣中有著年少輕狂的叛逆。


    “哥哥?”女人的尖銳的聲音伴隨著水花嘎然而止的停頓,帶著一種譏笑,“你們可真是好哥哥,好妹妹,就是不知道,如果媒體知道他們眼中的唐氏兄妹,實則是一對罔顧人倫的卑賤男女,你猜他們會怎麽想?”


    唐琪微微一頓,一陣短暫的空白音後,唐琪的聲音突然尖銳起來,“你,你,你為什麽會知道?”


    “我為什麽會知道?我知道的還不止這些呢?”有什麽東西拍在桌麵上發出的聲音,並不真切,但現在想來,很可能是照片摔在茶幾上發出的聲音。“我還不僅知道你們兩個無恥的人在一起了,我還知道,那個該死的所為的私生子是你們兩個的孽種,你想讓他認祖歸終,奪走屬於澤兒的財產,哈哈,不可能。”


    說到這裏的時候,唐琪的情緒似乎已經很不穩定了,一陣斷斷續續的杯盤碎裂聲後,突然傳來一聲女人的尖叫聲。


    緊接著便是一陣兵荒馬亂,唐憎的聲音很輕,“唐琪,快走,離開。”


    “可是,哥,我。”唐琪哭著說。


    唐憎沒有說話,很長時間的沉默之後,才說,“別怕,一切都有我呢,你照顧好唐鈺。走吧!”


    緊接著便是急促的開門聲,很輕,但清晰可聞。


    大概有兩三分鍾時間的沉默後,急躁的腳步聲響起,緊接著便是電話的按鍵聲,“喂,盛叔叔麽?”唐憎打了一通電話,彼端傳來男人略顯低沉的聲音。


    “嗯,唐憎?有事兒麽?”


    唐憎沉默了片刻後,淡淡的說,“想請您幫個忙。”


    “什麽事兒?”


    “利敏死了。”


    利敏是唐憎妻子的小命,通常隻有熟悉的人會這樣稱呼她。


    電話裏一陣沉默,彼端的人說,“怎麽死的?是,唐琪?”


    唐憎沉默了很久,最後終於淡淡的應了一聲。


    “糊塗。”


    “盛叔叔!”


    “你打算怎麽辦?’”


    唐憎苦笑,“都是我的錯。”


    “你是說,你要替她頂罪?”


    唐憎隻是再一次的重複,“都是我的錯。”


    彼端沉默了許久,突然揚聲說道,“唐憎,你,就算你替她頂罪了,你有沒有想過唐氏?”


    “叔叔替我照顧好唐琪。”


    “放屁。當年我們冒著那麽大的閑從商丘出來,為的是什麽?你先在因為一個女人,就自尋死路?”


    “盛叔叔,你照顧好唐琪,我,什麽也不會說。”


    “你什麽意思?”


    “當年與林教授他們共同困在石室裏的人是您和盛思明,雖然思明說林教授是他誤觸機關,被毒箭射中身體而亡的,但我覺得不是。”唐憎淡淡道,“我偷偷看過林教授的屍體,他,他手裏抓了一樣東西。”唐憎說,電話另一端沉默了許久,那人才冷冷的說,“唐憎。”


    “是您袖擺的紐扣。”唐憎說。


    彼端再一次陷入沉默,最終,那人說道,“你想怎麽樣?”


    “幫我,坐實是我殺人就好,照顧好唐琪和唐氏,東西在我最信任的人手裏,隻要她們兩個不出事,東西一輩子也不會出現在警方手中。”


    那人沉默了許久,終於淡淡的應了一聲。


    薑滬生按掉播放設備,目光陰鬱的看著韓亮和白夜,“我們沒想到,沒想到當年進入墓穴裏的人,還有盛雲。”


    “可是,葛雲飛為什麽不說?”


    “如果一開始就是個陷阱呢?一開始就是打算讓盛思明當替罪羊呢?”薑滬生說道,“隻是,我不明白,這份錄音盛思明是怎麽來的?”


    “頭兒.”小麥拄著拐杖衝進來,臉上帶著喜色。


    薑滬生臉一黑,“幹什麽呢?毛毛躁躁?”


    小麥笑著撓了撓頭,“那個,盛思明的口供出來了。”


    “啊!”白夜激動的站起來,“怎麽說?”


    “當年盛雲確實是跟著他們一起去的,雇凶殺人的也是盛雲,盛思明在美國的賬戶,是盛雲刻意透露的。至於這個錄音,你們猜怎麽的?”


    “滾蛋,繞什麽彎子?”薑滬生作勢踢了一腳,“趕緊說。”


    小麥咧嘴一樂,“你們猜?”


    白夜癟了癟嘴,低頭看了眼手機,已經一個月了,沒有收到他的一封短信一通電話,她亦不敢打過去。


    “大概是,捉奸吧!”韓亮慢條斯理的說。


    “啊!”小麥露出個陣亡的表情,“韓老大,你厲害。還真就是這麽回事兒,盛思明這兩口子啊,每一個省油燈,盛思明懷疑唐琪外麵有人,就在她的包裏裝了竊聽器,出事兒那天,唐琪的包包落在唐憎家裏了,所以偶然間錄下了這一切,後來背陳鋒無意間發現了,然後就是之後的事兒了。”


    “他為什麽要殺我?”白夜幾乎是咬牙切齒的說。


    辦公室裏一下子沉靜下來,小麥臉上的笑意退了下去,好一會兒才說,“是,是怕你們查到些什麽。另外,陳曉霞的審訊結果也出來了,確認是盛思明指使的。至於她是怎麽神不知鬼不覺的從醫院裏消失,並出現在吳悠被害現場樓下的早餐店的,簡直不要太簡單。”


    “什麽意思?”


    小麥嗤笑道,“知道盛雲為什麽會住在裴濟醫院麽?香港那麽多醫院,偏偏住在裴濟這家私立醫院?”


    薑滬生猛地一拍大腿,“難道,醫院是,‘盛氏’?”


    小麥豎起大拇指,“百分之六十的股份,大股東,花錢讓警衛在監控器上動一點手腳再簡單不過了。”


    就是因為這些無恥卑鄙的理由,死了這麽多人!


    白夜木木的站起來,走到窗邊,外邊已經下起了大雪。眼看就要過年了,這冰冷的城市裏依舊是她一個人,一如這幾年。


    心口莫名的一陣抽疼,口袋裏的手機適時的震動了兩下。


    白夜愣了愣,拿出手機,看到屏幕上彈出的短信時,眼淚刷的一下落了下來。


    那天說的話,可還算數?


    雖然沒有明說,但白夜就是知道他說得是什麽,如果案子能破了,如果兩個人還都活著,她嫁給他,他娶她。


    她淡淡的笑,指尖輕輕觸碰手機按鍵。


    我願意。


    遠在千裏的唐澤看著手機上的三個字,不由得笑了。


    “現在滿意了?”裴容傾苦著臉從人群裏擠過來。


    唐澤拿著機票,笑著眯了眯眼,“什麽?”


    裴容傾鄙視的癟了癟嘴,“還裝,還裝,你回來為了什麽?不就是為了你的身世?現在不介意了?”


    唐澤笑了笑,“他們不是親兄妹。”


    裴容傾“啊!”了一聲,“什麽意思?不是親兄妹?”


    唐澤笑著點了點頭,“查到了一些線索。”


    “能證實?”


    唐澤笑笑,“無所謂了,不是我的錯。”


    “切!”裴容傾無趣的癟了癟嘴,決定不跟這貨在這兒浪費時間,他得趕緊回家去陪老婆孩子。


    番外


    小劇場


    薑滬生正翻看著整個案子的結案資料,突然翻倒蘇珊的屍檢報告的時候微微愣了一下,連忙招呼韓亮。


    “幹什麽?”韓亮正捧著杯咖啡走過走廊,微微皺眉,扭頭看辦公室裏的薑滬生。


    薑滬生虎著臉指著蘇珊的屍檢報告,“我才想起來,蘇珊手上的那個梅花刺青是怎麽回事?就算謝奇的刺青是為了引導我們查到當年的案子,那蘇珊呢?二十幾年前她還沒出生呢吧,而且刺青也是三年前才刺的啊!”


    韓亮愣了愣,癟了癟嘴,“也許是,巧合吧!”


    “巧合?”薑滬生不敢置信的看著韓亮悠然而去的背影。


    “媽的,這世界上哪來的那麽多巧合?”


    小麥抱著資料夾從門口探了探頭,笑眯眯的說,“頭。”


    “幹嘛?”


    “查到點事兒。”


    “什麽事兒?”


    小麥一樂,“你不是讓我查蘇珊嗎?”


    “是又如何?”


    小麥撓了撓頭,“查出點頭緒,原來蘇珊不是她父母的親生女兒,是領養的,你說巧不巧,她住的那家孤兒院正好就是謝奇曾經住過的孤兒院。”


    臥槽!


    不會真的那麽巧吧!


    薑滬生惡寒了一把,搖了搖頭,“行行行,資料放這兒吧!那什麽,白夜呢?”


    小麥咦了一聲,“頭兒,你不知道啊!”


    薑滬生微愣,突然有種不好的預感,“知道什麽?”


    小麥撓了撓頭,“哦,就是你休假的那兩天,小白跟局長自請回到戶籍科了。”


    薑滬生愣了愣,好半天沒說話。


    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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