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澤伸手扶住白夜,抬腳卡在門縫裏,居高臨下的看著郭珍,“我們是警察。”


    我們是警察。


    沒有多餘的贅述,隻是簡單的四個字,很輕,卻也很重。他微斂著眉,眼中目光堅定,郭珍微微愣了愣,似乎不知道如何反駁,最後隻能擺著臉,拉開門。


    她的動作很緩慢,幾乎是帶著一股子絕望勁兒。白夜微微側頭看了眼唐澤,心裏總有一種怪怪的感覺,似乎比起自己,他才更像是一個經驗老到的刑警。


    “愣什麽呢?”唐澤輕輕推了她一下,從她身邊擠過去,身子始終擋在她前麵。


    白夜心裏微微一暖,這種別保護的感覺很好。


    兩人跟著進了屋,房間不大,大概七十平左右,兩室一廳一廚一衛,布置的很溫馨。


    郭珍示意二人在沙發上坐下,自己先去了廚房,關了煤氣,回來時,有些拘謹的站在唐澤對麵,沉著臉問,“警察同誌,你們到底要問什麽?我真的不知道,我,我跟王琳也不熟悉,梁文更是見過的次數都有限的。”她一邊說,一邊偷偷那眼睛瞄著右麵的房門。


    “可我聽說,您兒子郭明是王琳的救命恩人。你們這樓上樓下住著,又有著這層關係,怎麽會不熟悉?”唐澤開門見山的說。


    郭珍臉色刷白,明明是肅冷的天氣,屋裏還帶著些涼意,豆大的汗珠卻順著她的額頭滾落。她低垂著頭,雙手捏得緊緊的,好像這一鬆手,有些東西就沒了一樣。


    白夜看著她,偷偷側目看了眼右麵的房門,站起身,朝著禁閉的房門走了過去。


    “不!”郭珍突然尖叫一聲,衝過去攔住白夜。


    白夜微微一愣,郭珍已經衝了過來,一雙略微有些幹枯,布滿老繭的手死死的抓住她的手腕,“同誌。”


    “他在裏麵是不是?”白夜低斂著眉,目光憐憫的看著郭珍,“阿姨,您能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麽事兒麽?郭明和王琳之間,到底是怎麽回事?”她輕輕拍了拍郭珍的手,完全不在乎她尖銳的指甲已經摳進自己的腕間。


    郭珍好像一下子蒼老了好幾歲,頹然的鬆開手,好一會兒,才訥訥道,“同誌,我兒子他,他,他真的沒有殺人。”


    白夜和唐澤都沒有想到,事情發展到現在,竟然又有了一種峰回路轉的感覺。


    郭珍用鑰匙打開了一直禁閉的臥室房門,推開門的一瞬間,白夜詫異的看著屋裏唯一的單人床上,一個略微顯得有些瘦弱的年輕男子正被五花大綁的捆在床上,嘴裏還塞著一隻毛巾。


    原來郭明知道王琳殺人後,竟然告訴郭珍,說梁文是他殺的,還打算去警察局自首。郭珍知道兒子喜歡王琳,也知道兒子從小自閉,心智並非如常人那般複雜,怕兒子真的去警察局自首,就用擀麵杖把郭明打昏綁了起來。


    男子正用祈求都眼神看著他們,瞪大的眼睛裏充滿了血絲,連那一張因長時間捆綁兒憋得通紅的臉都顯得格外的扭曲。


    綁在他手腕上的繩索把手腕上的細膩皮膚勒出了一道道紅痕,他仿佛毫無所覺,仍舊不停的掙紮扭動,發出蒙蒙的聲音。


    “我們已經證實了,王琳就是凶手。即便你去自首,警察也不會相信的。”唐澤兀自說道,郭明掙紮的身子微微一僵,眥目欲裂的看著他,好像在說,你說慌,我不信。


    “你不信也得信。”唐澤忽而一笑,走過去解開他身後的繩索。


    郭明一得到自由,精瘦的身子猛地從床上彈起來,瘋了似的往門外衝。


    “阿明。”郭珍連忙轉身欲追,白夜伸手拉住她的手,“大娘,你不用追,他肯定是去派出所自首的,你放心,我們不會冤枉好人的。”


    郭珍忐忑的目光在兩人身上流轉兩圈,重重歎了口氣兒,“我這是造了什麽孽啊!”


    從郭珍家出來,天色已經徹底暗了下來,樓道裏的白織燈忽明忽暗的再頭頂搖曳著,白夜攏了攏領子,出了有暖氣的屋子,這肅冷的樓梯間總是讓人有種汗毛孔都發寒的感覺。


    “冷了?”唐澤的聲音在頭頂傳來,肩頭微微一重,卷著他體溫的毛呢外套搭在她肩上。


    他裏麵穿著灰色的羊絨衫,即便是站在這昏暗的樓梯間裏,也依然顯得格外的挺拔。


    鼻子裏有些發酸,整個人動也不是,不動也不是。


    “你。”


    “你。”


    “算了,走吧!”他莞爾一笑,拉了拉她垂在耳邊的發絲。


    距離第一次相見,時間已經過去快要一年了,她原來卷翹的小短發已經長了許多,夏天時不耐熱,剪了幾次,如今看起來,也隻能堪堪在腦後紮一個小圓球。


    樓梯間裏十分靜謐,一二樓的時候偶爾還能遇見一兩個上樓的住戶,到了四樓和五樓之間,便沒什麽人了。


    摸索著來到了502門前,門口已經拉了警戒帶,門上貼著封條。


    唐澤站在門口研究了一會兒,回頭看她。


    白夜臉一紅,手在口袋裏摸了摸,掏出來的時候,掌心躺著一子小發卡(黑色的細米卡)。


    “我從韓亮那兒拿鑰匙了。”唐澤抿唇輕笑,一揚手,鑰匙在指尖轉了個圈,“哢嚓”一聲插進鎖孔裏。


    惡趣味。


    白夜翻了個白眼,隨著他推門進了玄關。


    第三次,這是白夜第三次來梁文家了。和以往兩次不同,這一次,這裏既沒有人,也沒有屍體。空蕩蕩的客廳裏還飄蕩著一股子濃鬱的血腥味。梁文倒下的地方有大片的血跡,血跡已經幹涸,程黑褐色蜿蜒盤踞在地板上。


    地板上用石灰粉勾勒出了屍體死亡時的姿態,此時看來,頗有幾分可笑。


    廚房裏的豬腳黃口湯已經涼了,表麵飄了一層油膩膩的油層,淡淡的肉香在廚房裏彌漫,難得沒有被血腥味衝淡。


    這房子的麵積不大,跟郭珍家的格局幾乎一模一樣,唯獨客廳裏那隻三開門的冰箱要醒目些。


    白夜走過去,拉開冰箱門,一股冷氣夾雜著食物混合在一起散發出的味道撲麵而來。


    唐澤探過頭來看了看,眉頭微微擰了擰,伸手指了指變溫室裏的幾個保鮮盒問,“這是什麽?”


    “辣白菜。嗯,還有老幹媽?還有吃剩的水煮魚。”白夜一一細數,“我以為帝都人都不太喜歡辣的。”


    “沒人規定帝都人不吃辣。”唐澤笑笑,目光落在最後一層上堆疊在一起的啤酒。“這屋子裏還有個酒鬼。”


    白夜聳了聳肩,關上冰箱門。


    “我去梁文房間看看。”最後瞄了一眼冰箱,唐澤朝梁文臥室走去。


    梁文的房間不大,一進門,映入眼簾的是一張單人床,床上鋪著藍色的格子床單,整潔而幹淨。一邊的衣櫃虛掩著,唐澤走過去,用手帕墊著手,輕輕拉開衣櫃,裏麵的衣服整齊的掛著,下麵的抽屜裏整齊的擺放著內衣褲。櫃子的一角放著一隻白色的小瓶子,上麵是一些治療精神抑鬱的藥物。


    櫃子旁邊是一個不大的小立體書架,上麵擺著一些書,大部分都是關於整容類的書籍。書櫃上落了一層薄灰,顯然很久無人擦拭和翻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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