宏達的人頭是在王卿家後院的一個顆櫻桃樹下挖出來的,用紅色的木頭箱子裝著,挖出來的時候,人頭還沒有徹底腐爛,這樣歸功於王琪在巷子裏塞滿了防腐劑的原因,雖然不能徹底防腐,但因為密封好,還是基本保存了人頭的五官,那確實不是張成。


    薑滬生去王卿家的時候由於天黑並沒有注意到院子裏的這顆櫻桃樹,直到第二天離開,偶然間注意到樹根部位聚集了很多黑色的大螞蟻,地上的土也有新翻過的痕跡。


    他離開後,讓吳悠去查了查,果然挖出了宏達的人頭和用鐵皮盒子裝著的一百萬現金。


    “宏達的頭,可是有什麽蹊蹺?”白夜突然失了胃口,看著火鍋裏沉沉浮浮的魚丸發呆。


    “鈍器擊傷,被割喉的時候還沒咽氣。”


    “為什麽單單要把頭顱與屍體分開?”她戳了一筷子鴨腸,看了看,又丟回去。


    薑滬生倒是吃得很開,額頭甚至微微滲出細汗,臉頰微微發紅。


    “宏達三年前做過一次苦腦損傷的手術。屍體和紋身可以通過某些辦法掩蓋其真實身份,但骨骼上比較鮮明的特點很難掩蓋。這也是為什麽凶手要讓屍體凍住之後在解凍,一來掩飾具體作案時間,而來,恐怕還是加速屍體質變,混淆視聽。”


    “左春歡的家冰箱?”


    “凶手故意破壞的。”


    薑滬生的敘述其實稱不上完整,很有一種隨性而發的感覺,但隻要你足夠細心,並且花足夠的時間去整理,事情的來龍去脈就無比的清晰了。


    所以,當白夜和薑滬生從火鍋店出來的時候,已經是午夜十一點半了。


    一頓火鍋吃了三個半小時,期間不知道忍受了服務員多少的白眼,白夜隻能假裝看不見,並時不時叫一個小菜或拚盤,以示他們確確實實在消費。


    回去的路上,坐在薑滬生的車上,車廂裏彌漫著一股濃濃的麻椒味,連空氣都幹燥了許多。


    白夜安靜的坐在車裏,腦中還在消化著薑滬生的話。


    “白夜。”馬自達的車速很慢,龜行般行駛在馬路上,薑滬生已經憋了一路了,心裏的話憋著憋著就有種如鯁在喉的感覺。


    他側頭看著白夜,想著待會兒要怎麽說,才能讓她不覺得他是個十惡不赦的混蛋呢?


    白夜當然不知道薑滬生的糾結,她已經不想再跟薑滬生有什麽聯係,到此為止,案子偵破,不管她扮演了什麽角色,她都又回到了原來該有的生活軌跡,唯一不同的是,雖然從刑偵科被調了回來,但薑滬生確實幫了她很大的忙,申請宿舍的情分足以把他那些惡劣的大男子主義座位抵消掉。


    這樣,很好。


    她腦中胡思亂想著,馬自達突然一個急刹車。


    白夜的頭在撞上擋風玻璃的瞬間被安全帶勒住,隻看看刮到了點皮兒。薑滬生就沒那麽好運了,他的頭距離的磕碰在方向盤上,鬢角一片濡濕,流了不少血。


    追尾的司機估計也是嚇壞了,下了車連忙賠禮道歉,先是送醫院,又是聯係交警,亂七八糟忙乎了兩個多小時。等白夜安安穩穩的回到宿舍的時候,已經是淩晨三點多了。


    她和衣躺在床上昏昏欲睡,腦中不停的閃過與薑滬生談話的片段,那些支離破碎的線索和各種扭曲的感情糾葛,最終匯聚成了一場人生悲劇。然而這場悲劇的起點,要從張成開始。


    2013年初,張成將左春歡拐帶到華陽做酒店公關。從2013到2015年初,兩年時間,左春歡共幫助張成拐帶並組織婦女賣淫一百二十三起。


    2015年初,左春歡在雷霆酒吧結識盧輝,此後一心想脫離張成掌控,並意圖用張成的犯罪證據威脅張成放過自己,不再從事非法勾當。


    最開始的兩個月,左春歡確實脫離的張成的掌握,並在金足洗浴城做了按摩師,並結識了宏達。


    所有人一開始都以為宏達是左春歡的情人,其實宏達一直在追求王琪,兩人之間關係有些曖昧。


    王琪十八歲時認識張成,那時張成還沒有走上犯罪道路,兩人相戀,但因張成家境貧寒,王琪的父親和繼母反對兩人在一起,並將王琪許配給同鄉的一名菜販子。


    王琪婚後發現自己懷孕,有了張成的孩子,夫妻失和,兩人在孩子滿月後離婚。


    王琪帶著孩子來到華陽市找到自己的親生母親王卿,祖孫三人相依為命。


    因為同在金足洗浴城工作,王琪認識了左春歡,並在無意中見到了張成。兩人見麵後,張成知道自己有了個女兒,期間還帶回老家一段時間,後又接回來。


    事情發展到這裏,其實還沒有走上後麵的悲劇之路,隻是盧輝兒子貝貝的病情複發,成了所有事情的一個導火索。


    2015年二月,貝貝病發,並急需手術和骨髓配型。左春歡得知後,毅然決然的決定再生一個孩子,用這個孩子的臍帶血救貝貝。但是即便是這個孩子能順利出生,手術費也是一個重大的問題。


    這個時候,盧輝想出了一個絕妙的辦法,他教唆左春歡勾引時常呼朋引伴,喝得爛醉如泥的酒吧老板盛文,並借此勒索一筆錢。


    左春歡同意了,所以才有了左春歡與盛文酒後荒唐這件事。


    當然,如果事情隻是這樣發展,那麽便沒有後來那麽多糾葛了。


    張成一直想從左春歡手中拿走自己拐賣婦女,組織賣淫的證據,所以在左春歡結識盧輝後經常跟蹤尾隨她,並無意中看到了盧輝和左春歡設計盛文的全過程。


    左春歡第一次勒索盛文之後,張成又找到盛文進行了二次勒索。


    在整個案件中,人物之間錯中複雜的人物關係是最讓警方頭疼的,根據張成自己交待,他在勒索盛文之後,在去找王琪的時候遇見了糾纏王琪,並欲對其施暴的宏達,廝打中,張成打傷了宏達。


    宏達受傷後,一直候機報複。


    根據後來王琪的交到,在她與張成相認後,兩個人之間的關係一直很隱秘,即便是被宏達撞見,也並不知道她與張成之間已經有了一個孩子。


    在張成打了宏達之後,宏達曾經有一段時間不再糾纏王琪,直到2015年三月,宏達突然找到她的家中。


    “王琪,你被那個混蛋給騙了,他不是什麽好人,隻是個專門拐賣婦女的混蛋,你得跟我走,離開他,我早晚會讓他萬劫不複的。”那天宏達似乎喝了不少酒,他把王琪攔在出租屋外,一臉陰鬱的抓著她不放。


    王琪隱約中也知道張成並非良善之輩,但到底是自己孩子的爸爸,又是自己曾經的愛人,她便有意套了宏達的話。


    按照宏達的話說,他是從左春歡口中得知張成的身份的,並聲稱,左春歡已經掌握了張成拐賣並組織婦女賣淫的記錄和一些證據,隻要交給警方,張成就死定了。


    王琪打發走宏達後,回到家裏把宏達的話完完全全轉述給了張成。


    於是那天晚上,這場錯綜複雜的悲劇就此拉開了它猙獰的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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