屈寒山自內一步步走出,笑道:“杜兄,隻兩件事:這班小鬼的事你放手不理,檬江劍譜交給老弟我瞧瞧,這裏一公亭由你杜兄來去自如,我屈某絕不敢阻你一阻。”


    說著又笑笑道:“要是壯兄肯投效敝幫,我屈某則與你同生共死,權力幫今日已號令天下,榮華富貴,享之不盡。”


    杜月山冷冷地道:“你關了我三年,你和你的人對我說了無數次這種話,今日再多說一次,你不嫌自己係是七八十歲的老太婆一般,又長氣又嘮叨!?”


    屈寒山笑道:“隻不過今天我再說一次,跟以往都有些不同。


    杜月山道:“怎麽不同?”


    屈寒山笑道:“往日我是請你,今日我是跟你告訴一聲,是客氣。”


    壯月山寒著臉道:“你把我鎖在這裏整整三年,而今還跟我要視同性命的劍譜,還叫做‘客氣’?!”


    屈寒山笑道:“你錯了,今天我不是跟你要劍譜。”


    杜月山奇道:“哦?”


    屈寒山道:“當日我以為隻有你才知道劍譜,卻未知你早已把劍譜塞在鞋內了,而你又把鞋子給了別人,現在我要劍譜,根本就不需要你來同意。”


    社月山怒道:“你以為你搶得到?!”


    屈寒山大笑道:“杜月山,三年前我就憑一柄劍擊敗你,今日你還要逞強?”


    杜月山怒極道:“你劍法既然那麽好,為什麽定要貪圖我的劍法?!”


    屈寒山哈哈笑道:“這個當然,我是劍王,劍王當然要通曉所有精妙的劍法,你的檬江劍法雖然不如我,但卻是一種精微的劍法,當日我與你過招,也要一百招以後方才分出高下的。”


    杜月山怒道:“那麽這些小鬼下來以後,你故意不立即趕殺進來,便是有意要套出我劍譜的下落了?”


    屈寒山笑道:“正是。要不然我早在外麵就可發暗號令杜老刀打開暗門,他們根本就來不及放你出來的。”


    屈寒山身旁的杜絕也冷笑道:“你們一進來的時候,我便要力阻,第一刀之後,便去打開活栓,‘劍王’屈先生指示了我做法之後,才會讓你們輕易救得了杜老鬼!”


    石室中當頭給鐵星月的一刀,無疑是杜絕全力出手,第一刀過後,隔了好一段時候,才有蕭秋水扳機栓的第二刀,第一刀與第二刀的時間,相去甚遠:


    ——這段時間就是杜絕與屈寒山聯絡的時間,然後躲在暗中目睹杜月山把劍譜丟給蕭秋水。


    ——他們沒想到杜月山早已寫好劍譜,並且藏在腳底的鞋子裏。


    ——不知道的人,又有誰會去除人家的臭鞋來查究呢”


    屈寒山冷峻地重複了一句:“所以我今天是來告訴你,不是要得到你同意的。”


    然後又重重地加了一句:“而且你這一次如果戰敗,的的確確是最後一次敗了。”


    ——劍譜已現,杜月山已沒有生存的必要了。


    存一旁的柳千變也笑道:“你們不必白費氣力了,這通往內的地道有江易海、餘哭餘把守,通往外邊的也有屠滾和彭九鎮守,你們逃不出去的!”


    蕭秋水忍不住道:“那剛才屈寒山在外邊傳來的聲音——?”


    在另一旁的康出漁冷笑道:“展劍王的功力,自然可以做到這邊說話、那邊傳來,可讓你這小子大開眼界了。”


    杜月山目光收縮,盯住屈寒山道:“你的功力確是大進了……”


    屈寒山臉不改色道:“隻可惜這三年來你老兄被鎖在這裏,功力卻是大減了……”


    ——大減了的功力,依然以一口痰撞開杜絕的刀鋒,這“廣西三山”的三名高手的功力,也真是非同小可。


    杜月山的眼睛卻轉而瞪住屈寒山身旁的一名年輕人,屈寒山立即笑道:“他是我們總護法柳五先生所結識的青年高手,姓漢大名四海,漢公子的暗器,恐怕絕不在屠堂主之下,待會兒可叫唐姑娘開汗眼界。”


    那青年臉白皙一片,居然露出雪白而整齊的牙齒,向蕭秋水友善地笑了笑,唐方突然道:


    “漢四海?”


    那青年笑道:“便是在下,唐姑娘好!”


    欽星月最看這種彬彬有禮的人不順眼,一句就吼了回去:“好你個屁!”


    杜月山臉色一整,道:“屈寒山,你作惡多端,替權力幫助紂為虐,梁大俠和顧老三知道,一定不會放過你的!”


    屈寒山嗬嗬大笑道:“梁鬥還在廣東,怎會來管我的事?至於顧君山,”屈寒山用指向蕭秋水等人一指,笑道:


    “你可以問他們,他是怎麽死的?嘖嘖嘖,要不是那四個所謂四絕的老家夥,他也早給我捆在這兒的,他的‘鐵尺劍法’相當精奇,也隻好讓它絕滅於武林之中了。”


    杜月山一聽之下,全身一震,嘎聲怒道:“顧君山死了!你!你!你——”虎吼一聲,展身而起,手腳上的銀鏈一陣咯嘲連響,一麵向蕭秋水等拋下了一句話:


    “你們快走!”


    杜月山身形一起,屈寒山即疾道:


    “杜、柳、康三位堂主,截下劍譜!”


    杜絕、柳千變、康出漁三人同時動了。


    柳千變最快,他的“地馬行天”輕功,好像一隻蚊子般飛起,但比蚊子快,比蚊子急,比蚊子還毒!


    給蚊子咬一口沒什麽,最多癢癢,或者隻腫起一塊,但給柳千變的扇子打中,也是癢癢,也是腫一塊。


    但更可怕的是,隨即毒發身亡。


    他左邊是杜絕,杜絕出刀,冷如一湖秋水,一彎殘月。


    別人出刀,至少有把握才出刀,他連把握也沒有就已出刀。


    因為他根本不用把握,他的刀快。


    他曾經殺一個人,一共斫了一百九十九刀,才可以收手,他的刀實在大快了。


    快得連他自己都沒法子收手。


    所以他的刀隻要斫出去,那麽密集快狠的攻擊,根本就不需要把握。


    而今隻斫出一刀。


    刀斫向杜月山。


    因為社月山攔在中間。


    斫倒杜月山,才能去搶劍譜。


    “劍王”的活,他隻要想在權力幫混下去,就一定得聽,而且要唯命是從。


    如果不能在權力幫混下去,那也等於不能在江湖上立足,甚至在武林中也沒有生存的餘地。


    所以他這一刀用了全力。


    他也知道同掙名列“廣西三山”的杜月山,雖然受盡了折磨,內力體力都大打折扣,但畢竟不是好惹的。


    柳千變的另一邊就是康出漁。


    “泰山高,不及東海勞。”


    東海勞,指的是勞山,又名峽山。


    在東海勞山觀日出,最佳處是“觀日台”。


    不過自二十年前起那地方就沒人敢去,因為康出漁就在那兒練他的“觀日神劍”。


    神劍觀日,他的劍猶如旭日東升,驕陽漫夭,夕照殘霞,跟他交手的人,好像麵對太陽,不是被炙傷,就是被灼死。


    所以康出漁與蕭西樓、辛虎丘、孔揚秦、曲劍池、孟相逢、鄧玉平井列當今武林“七大名劍”之一。


    在攻打蕭家之一役,權力幫中折損了不少人:華孤墳、閻鬼鬼、孔揚秦、沙千燈、辛虎丘,甚至左常生也受重傷,但隻康出漁仍然幸存。


    他不但還能活著,而且還借了他的偽裝,博得了浣花劍派的信任,偕辛虎丘暗殺了“陰陽神劍”張臨意,又刺殺了唐大,狙殺了“掌上名劍”蕭東廣。


    他一手血腥,殺的都是維持武林中正義的重要支柱。


    但他曾被蕭西樓與朱俠武製服,險死還生,要不是“一洞神魔”左常生救他。他早已死在“聽雨樓”裏。


    所以他學得更精,出劍更絕:


    一出於,就不留生路!


    柳於變直掠洞頂,康出漁、杜絕分左右掠出。


    但刹那間,二個人都被截攔下來。


    柳千變的扇了立即不見了,康出漁的劍,己失去了烈芒;杜絕的刀,也失去雲彩。


    漫大都是銀影:是杜月山下腳的四條銀鏈,簡直如同四柄劍,而且可曲可直,完全沒有相碰擊,招招都是正宗劍招,空檬一片,封死廠三個人的進路。


    柳千變、康出漁、杜絕左衝右突,都闖不破杜月山的鏈劍。


    社月山手上沒有劍,尚且如此厲害,那四條扣銬的銀鏈,卻變成了四道利劍,著著封殺,竟然以一人之力逼住了三大高手,而且招招暑陽攻勢,自始迄今,未守過一招。


    屈寒山瞧了一會,道:“好劍法!”


    那年輕人道:“隻不過比起屈先生,實是相去甚遠。”


    屈寒山笑道:“這兒還有四個小鬼,武功都不錯,屆時還要漢老弟費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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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漢四海微笑道:“這個當然,劍王有令,當自盡力。”


    屈寒山大笑道:“漢老弟客氣了。”


    杜月山封鎖住石洞中央,石洞十分之窄狹,杜月山揮舞銀鏈,真的連一隻蚊子都飛不過來,隻聽杜月山吼道:


    “小鬼,還不快滾!”


    鐵星月吼回了一句:


    “我們怎能丟下你走!”


    杜月山邊戰邊吼:


    “工八崽於,你不走,還是死!”


    蕭秋水一咬嘴唇,道:


    “老前輩,合我們幾人之力,尚可一戰!”


    社月山怒喝道:


    “沒有機會的,我絕不是屈寒山的對手”


    屈寒山大笑,漢四海道:


    “者匹夫倒有自知之明。”


    左丘超然道:


    “出去也是死,不如一拚!”


    杜月山越戰越勇,喝道:


    “我守這裏,他們一時還過不來,趕快打來路衝出去,檬江劍法不能落在他們手上。”


    蕭秋水心頭一震,隻聽屈寒山冷冷地道:


    “漢老弟,不宜久待,還是要煩你出手一次。”


    漢四海頷首道:


    “劍玉放心,老匹夫雖凶,但在下還應付得了。”


    漢四海音普通通幾句話,不知怎的,卻教人聽了心裏直發毛,唐方突然悄聲道:


    “走!”


    蕭秋水一時六神無主,應了一句:


    “走?”


    唐方疾道:“走!聽杜前輩的話,一定要走!”


    蕭秋水沉吟一下,斷然道:“好!”


    鐵星月、左丘超然服的是蕭秋水,蕭秋水說走,他們立即就走!


    蕭秋水等一旦身退,柳千變、康出漁、杜絕的攻勢就更急了。


    同樣杜月山手足上四條銀鏈揮舞得更天衣無縫。


    四人搶急轉過一個彎角,鐵星月一麵急奔一麵罵道:“媽拉巴子,那姓漢的龜兒子不知是誰,一副不得了的樣子……”


    左丘超然道:


    “漢四海是柳五先生的人,柳五就是柳隨風,柳隨風就是幫主李沉舟的智囊,漢四海此人決非庸手。”


    鐵星月怒道:“你這不是太長他人……”


    這時已回到來處之人口,隻見馬竟終與文鬢霜仍守在穴口,馬竟終一見四人無恙回來,喜道:


    “你們回來了……那邊怎麽了?”


    他顯然是聽到裏麵的打鬥聲,然而四俠已回來了,打鬥聲仍不止:打牛的究竟是些什麽人呢?


    蕭秋水疾道:


    “現在己沒功夫解釋了。這裏怎樣?”


    馬竟終答道。


    “你們一走後,來攻過兩次,第一次是彭九,被我逼了出去,另一次是屠滾,他的暗器好厲害,差些兒給他進了來,幸虧文前輩及時出去,才把他給迫了出去……後來就沒有再攻過,也沒了聲息。”


    這時隻聽洞內一聲慘呼,顯然有人受了傷。


    唐方失聲道:“杜前輩的聲音……”


    打鬥聲仍不絕於耳。


    蕭秋水略一沉吟,道:


    “咱們來個出奇不意,從這穴內反攻出去。”


    ——外邊的人定必以為穴內的人死守不出來,而今反攻出去可以打個措手不及。


    ——要是一旦讓人伺準出襲,則死路一條:


    從這狹小的洞內跳出來,幾乎就等於躍下去的人一樣,易於防守,但絕難進攻。


    這是一場賭注。


    死亡的賭注。


    不敢賭,就出不去。


    出不去,就死。


    不但他們死,還有浣花劍派、武林同道……


    所以他們決定賭!


    所以他們衝出去!


    第一個鐵星月,他永遠是第一個衝出去的人。


    他要第一個衝出去,也許不是為了出風頭,而是為了要冒更大的危險。


    他卻不願意由他的至好朋友來冒的險。


    所以他根本沒有征求他朋友的同意,就一口氣掠了上去!


    蕭秋水等都為鐵星月捏了一把汗。


    然而上麵沒有一點動靜。


    然後就是鐵星月的大叫聲:


    “上來!上麵沒有人!”


    ——千手屠滾和獨腳彭九都去了哪裏?


    然而不管他們去了哪裏,蕭秋水等人都知道鐵星月下會騙他的。


    他們立即掠了上去。


    ——其實如果上麵有敵,鐵星月遇敵,他們更加會不顧一切地掠上去。


    馬竟終最後一個出來,他永遠最沉穩,而且一落地就似生了根。


    上麵真的沒有人。


    一公亭還是一公亭,打翻的酒席,滿地的酒菜,搏鬥過的痕跡:顧君山、黃遠庸、姚獨霧等人的屍首,仍躺在那裏。


    丈鬢霜一見,又癡了起來。


    蕭秋水打量了一下形勢,道:


    “走!”


    突在此時,地上的穴口忽然“錚”地一聲,一塊鐵板彈上,穴口封死!


    眾人吃了一驚,馬竟終道:


    “不好!”


    正丁此時,一公亭的飛簾八角,忽然降下鐵柵!


    蕭秋水衝出時,鐵柵正好落下。


    文鬢霜一抬腳,踢在鐵柵杆上,他那一雙能踢飛“獨腳鎮千山”彭九的擯鐵拐的神腿,竟踢不動這鐵柵。


    退路已失,前路封鎖,他們頓時隻剩下了死路。


    眾人臉色變了,這時隻聽“咯咯”“哈哈”怪笑,自左右傳來。


    兩個人大搖大擺地走出來。


    月色下,神情猥瑣,戴鹿皮手套的是“晴器三十六手,暗樁卅六路”屠滾,那獨腳“篤、篤、篤”行前來的自然就是“獨腳神魔”彭九。


    他們兩人自假山樹叢旁走了出來,屠滾粱祭笑直


    “我外號叫‘暗樁三十六路,,這是我其中一路,怎麽樣?哈哈!現在我們打,你們接,正好給我練靶。”


    彭九大笑道。


    “劍王早已料到你們會不顧一切衝出來,所以我們在外邊等著,待你們出來後再扳機鈕封死穴口便得了,現在你們已是籠中鳥,還要不要困獸鬥?嘿嘿嘿……”


    蕭秋水一踩穴口,果然絲鳳不動,鐵星月怒極,搖撼著鐵欄吼道。


    “去你媽的狗豬不如!在你們是武林響當當的前輩,用這種下十九流的手段……”


    彭九向屠滾一揚首道:


    “這小子嘴髒,先喂他吃吃你的寶貝兒。”


    屠滾怪笑道:


    “他塊頭大,正好給我練準頭……嘿嘿,你放心,那女的我留活口,哈哈哈……”


    忽然臉色一變,飛閃七尺,轉退五尺,又掠起十尺,落在一旁,臉色大變。


    屠滾側看他的手。


    他的手臂上嵌了一枚金針,入肉三分。


    金針共擲十二支,唐方恨他輕薄,所以無聲無息施放飛針。


    屠滾畢竟是用暗器的高手,一旦發現不妙,立即閃避,隻中了一針。


    彭九見屠滾之狼狽狀,笑道:


    “屠兄,天鵝肉差些兒沒吃看,卻先吃了蹩……”


    一語未畢,隻見屠滾臉色陰森,也不敢說下去。


    屠滾澀聲道:


    “好,你們不識抬舉……”


    一揚手,打出九點寒星。


    唐方的暗器是沒有毒的。


    然而屠滾的暗器就不是了,有些就連接也接不得的。


    接不得隻有閃避,但在小鐵柵裏,總共六個人,又如何閃躲呢?


    何況“千手神魔”屠滾的暗器本來就不是容易躲避的。


    避開了第一輪九點寒墾,屠滾又獰笑著打出七彎明月!


    淬厲藍芒的明月彎刀:


    蕭秋水等已避得十分勉強,要不是有文鬢霜率先踢飛三把彎刀,隻怕早有人傷亡在欄中。


    屠滾大笑:


    “看你們逃到幾時?!”


    又發出了第三道暗器。


    一蓬毒砂。


    毒砂有劇毒,又最難閃躲。


    何況人在籠中,而且共有六個人。


    一蓬毒砂,接不得,躲不得的:


    毒砂。


    就在這時,有人大叫了一聲。


    “王八蛋:我來也!”


    那人叫的時候,已撲到了屠滾的身後。


    屠滾驚覺的時候,那人己猛力一推。


    這一推,屠滾出奇不意,避過一掌,卻避不過另一掌,“砰”地一聲,被擊飛七尺:


    這一下,準頭全失,那蓬毒砂,變作向彭九迎臉罩來!


    這一下彭九也始料未及,他曾經親眼見有人中了屠滾的毒砂,潰爛了七天才氣絕,那種慘狀,連殺手無情的彭九,也為之怵目驚心。


    而今毒砂居然是向他撒來,倉促問彭九怪叫一聲,一麵用镔鐵杖舞得個風雨不透,一麵急退!


    那人一現,便聞叫聲,鐵星月急嚷道:


    “那王人蛋我來也來了!”


    要是鐵星月,必定在未衝出去時已大聲呼叫,他從不作暗事;要是林公子,一定到了出手幹了才叫:這人是到了屠滾身後,出手前才招呼一聲。


    這不是邱南顧還會是準!


    這時鐵柵卻神奇般開啟了。


    一人自灰牆後現身,正是:


    歐陽珊一。


    馬竟終高興到跳起來,呼喚道:


    “珊一。”


    兩人幾乎是再世重逢,欣喜無盡。


    那邊的屠滾挨了邱南顧一起劈空拳,踉踉蹌蹌,跌跌撞撞,不偏不倚,正衝向六俠處。


    另一邊的彭九一麵揮杖,一麵急退,好不容易才躲過了毒砂的攻擊,猛發現自己正衝入文鬢霜等的陣內。


    文鬢霜大喝一聲,飛腳踢向屠滾1


    唐方一揚手,打出兩把飛刀!


    左丘超然一出手,螳螂鎖喉扣,全力出襲!


    他們都恨死了屠滾的卑鄙無恥與殘毒。


    屠滾大叫了一聲,驚駭無限。


    他生平隻見過敵人在他的鹿皮手套裏的暗器下,哀號、掙紮、求饒、痛哭、死亡,自己就從沒遇過像今天的危局。


    ——突然被外來的一股大力撞了一下,自此就落人了萬劫不複之境。


    唐方的飛刀、左丘超然的手、文鬢霜的腳。


    屠滾大叫了一聲,就地一滾。


    刀自頭上飛過。


    屠滾一滾即起,“蓬”的一聲,衣衫撕破。


    左丘超然的雙手抓了個空。


    屠滾避得過唐方的刀、左丘的手,卻閃不過文鬢霜的腳!


    “砰”地一聲,屠滾真的滾了出去。


    一路上,都有血痕。


    但是屠滾忽然不見了。


    他滾到亭邊,忽然一空,人就失蹤了。


    屠滾除了“暗器三十六手”,更重要的一個外號是:


    “暗樁三十六路”。


    他的暗器是他殺人的方法;暗樁卻是他逃遁的法子。


    故此他還是在三大高手的圍攻下,逃得了性命。


    彭九就沒那麽幸運了。


    他撥開毒砂,就遇上歐陽珊一的笛子。


    彭九的對敵經驗,要比屠滾還來得豐富。


    也因為他那麽豐富的對敵經驗,使得他二十六年前,被朱大天王斫斷了一條腿,仍得以下死。


    一個人被斫斷了一條腿之後,還能在江湖闖蕩,而且名氣愈大,武功更高,殺人越多,必然有些過人之能。


    所以彭九能在危急中避過歐陽珊一之一擊。


    “篤”的一聲,彭九立即飛起。


    “速離此地”,是彭九馬上下的決定。


    對方有八個人,而且都是脫柵之虎,自己先失手在前,不可戀戰。


    所以他借力用杖一點,立即飛起。


    飛到半空,拐杖卻給一人扯住。


    他用力一掙,那人抓得牢牢的,簡直無法掙脫。


    這人是“落地生根”馬竟終。


    歐陽珊一攻誰,他就攻誰。


    他絕不能讓懷孕的愛妻獨自冒險犯難。


    他知道彭九一身武功,就練在鐵拐上,所以他半空自後扯住了他的鐵杖。


    彭九隻好落了下來。


    彭九半空中還想掙紮,一腳踢了出去!


    腳踢馬竟終!


    馬竟終知道自己不能鬆手,一旦放手,镔鐵拐會迎頭砸下,而且歐陽珊一也有危險。


    故此他雙手加緊握住镔鐵拐,運功硬挨了一腳。


    “蓬”的一聲,馬竟終嘴角滲出了血絲。


    歐陽珊一淒叫了一聲!


    “竟終!”


    但是馬竟終爭取了時間。


    一個彪形大漢,挾著一聲虎吼,已抱緊了彭九。


    那人跟他臉對臉,身對身緊抱在一起,彭九絲毫動彈不得。


    然而那人還可以抽出拳頭來兜肚揍了他一拳。


    “蓬”,彭九幾乎痛得彎下腰,但在這刹那間,他已彎不下身去了。


    因為一柄刀插在了他的咽喉。


    刀是杜絕的刀。


    刀是杜絕在地道中暗算鐵星月時遺落的刀。


    發刀的人是蕭秋水。


    “長虹貫曰”!


    這是浣花劍派的劍招,但用在刀上同樣有效。


    可是刀鋒沒有血,因為刀尖未刺入咽喉。


    這是千載難逢刺殺彭九的好機會,蕭秋水為何不殺!


    蕭秋水不殺。


    蕭秋水搖搖頭,終於抽回了刀,悲憫地、沉靜地道:


    “我不能殺你。”


    ——彭九斷腿。


    ——而且猝受圍攻,拐杖受製。


    蕭秋水不是不敢殺,而是不能殺。


    鐵星月吼道:


    “為什麽不能殺!”


    一吼之下,功力一散,彭九奮力一掙,一時撞了出去,鐵星月跌退四步,彭九一掌拍落,馬竟終立即鬆手身退,“篤”的一聲,彭九飛越牆頭,眨眼不見。


    邱南顧也怪叫道:


    “為什麽不殺!”


    蕭秋水默然。


    他說不出話來。


    大家冒了性命危險擒住的大敵,他居然沒有殺。


    文鬢霜忽然道:


    “我知道。”


    左丘超然奇道:


    “你知道?”


    文鬢霜雙鬢如霜,蒼老如鶴,輕輕喟歎了一聲,道。


    “殺人的隻是凶手,殺惡人的是強者,但能饒人而不殺者,”文鬢霜又歎了一聲,“方才是大俠。”


    “蕭少俠的武功、閱曆、聲譽雖未臻高峰,但品性修養俠行上,已有大師之風。”文鬢霜說著,猛抬頭,星月滿天,天心月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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