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的時候,一切都安定了下來,那場深夜的風暴裏,沒有人知道墨發生了什麽,但是那個赤發的獸人卻不見了蹤影,包括其他地方的獸人,也一同消失了行蹤。


    而墨在這場風暴裏徹底的癱軟了下來,不遠處掉在地上的玩具小熊身上,紅色的血跡早已幹涸,凝結成暗紅色的一塊,已經和深色小熊的皮毛沾成了一塊兒。


    而在無數石塊的堆積的地方,已經被用白布蓋了起來,幾個警方的人員以及醫護人員從那邊時不時的走過,唯獨那隻小熊,孤獨的躺在那裏,沒有人理會,就像它的主人一樣,永遠的躺在那裏。


    “墨,你怎麽還在這裏?”看到一直坐在地上看著一個方向絲毫沒有幹勁兒的墨,弘走了過去,一隻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道。


    “為什麽非要選擇這一步?”墨的聲音幹澀,像是沙啞了一般,許久之後才緩緩的吐出了這樣的一句話。如今的他就像是丟了魂魄一般。


    “你說什麽?”弘顯然對墨這樣莫名其妙的話有些不解,“這一步不是我們唯一可以走的嗎?是不得以的辦法啊……”


    “不得以……可是為什麽這樣的一個不得以卻讓這些無辜的人白白的死在這裏?也許,也許我們不去逼迫響尾,那些這一切就不會發生……”墨的目光依舊停留在那隻小熊的身上,仿佛所有的實現全部被鎖定在那裏,再也無法移動,那個小女孩死之前留下來的話,深深的停留在了墨的腦海裏:“是你害死了爸爸媽媽……你是壞人……騙人!”那樣單純的眸子裏,卻有著恨意,恨的那麽徹底……


    “墨,你給我醒醒,不管昨天發生了什麽,你都要振作懂嗎?即使我們不去逼迫響尾,這樣的事件隻不過是晚一天發生,但是晚一天他們的準備完成了,我們就沒有一點點的希望了,你明白嗎?”弘看著墨失魂的樣子,這個樣子又怎麽能繼續戰鬥,繼續和響尾這個龐大的集團的對持呢?


    他當然明白墨這個樣子的心情,看著這條街上,這個城市死去的無辜之人,他又怎能沒有感覺,隻是要想真真的解救其他更多的無辜者,他隻能冷漠。


    響尾的真正目的是為了統治,響尾的那間地下研究所所研究的項目,給他們多一天時間,就會多創造一批獸化人。再加上他們已經或多或少的對曆史造成了重大的阻礙,這個時代不久之後恐怕也會崩裂,到時候時空裂變,時空轉換,即使是大羅神仙也無法扭轉。


    千年之前本該死去的人沒有死亡,本該活著的人卻死去,本來消失的民族又複活……


    這個時空裏,本該活著的人將會消失,本來的曆史沒有進行,後來的曆史也就成了空談。過去已經不再是過去的樣子,那麽未來當然會隨之被改變,那個時候,死的人又何止這些?眼看著時空的錯亂,卻什麽都做不到,或者那個時候連自己都已經不再存在了。


    如今,乘著自己還活著,將還在繈褓裏的響尾逼上懸崖,這樣決絕的道路一旦開始了,就伴隨著犧牲。


    他當然明白在這條路上,他們每一個人都是踩屍體前進的,所有的計劃全部建立在死亡和犧牲的基礎之上,從計劃開始,他就早已做好了背負一切的準備。


    他本以為墨也早已想明白了,但是卻沒想到,如今到了這個份兒上,他卻變成了這個樣子。


    “沒有希望……沒有希望就沒有吧,或許死了的話也就不會再為這些無辜人心痛,不會再覺得自己是有那麽的懦弱,那麽的無能!明明就在自己眼前的生命,卻無論如何都抓不住,救不了,這種感覺,你能明白嗎!”墨咆哮著,不管什麽時候都是,父母被莫名其妙的死亡,莎雅在時空隧道裏失事的時候是,莎雅回來卻被被迫送走的時候也是,小莎在自己麵前不得不拿掉能源也是,如今那個無辜慘死的小女孩也是,明明就在眼前,卻無可奈何,隻能被動的看著,卻什麽都做不到。這種感覺,他討厭透了。


    空氣在墨的咆哮中凝固了,周圍的灰塵隨著刹那安靜的氣氛下緩緩飄落,這個世界仿佛刹那安靜了下來,墨的整個人完全的消沉了下來,癱軟在地上。


    “咚”的一聲,墨像一灘爛泥一般被弘的拳頭打了出去,那麽頹廢的倒在地上,嘴角滲出淡淡的血跡。


    弘咬了咬牙,明明剛才已經將心中的怒火勉強的壓製了下去,但是當墨這樣的一番話之後,那種怒火再也無法壓製了。


    “怎麽可能不明白!那種弱小的感覺,那種無助和痛苦的感覺我怎麽可能不明白!”弘走到墨的身邊提起了他的衣領,然後又是重重的一拳。然後將臉側已經紅腫的墨丟在了地上。(.mianhuatang.info無彈窗廣告)


    “我們每一個被y選中的成員,不管是誰,都有著不同的背景,我們都是沒家人的人,家人這個詞隻留在那些早已被消磨的記憶裏,親人的溫暖,親人的懷抱,家人的一切……如果說最想一死了之,想要立刻放棄生命的人,我也有份啊……”說道這裏,弘突然間哽咽了。


    “我是親手殺了自己的父母啊。”弘的最後一句話,重重的擊打在了墨的心中。


    “你說什麽……”墨顯然不敢相信,親手殺了自己的父母?這怎麽可能,自己認識弘的時候他隻有十歲,十歲的孩子怎麽會殺死自己得的父母?是開玩笑的吧?


    但是弘的表情卻沒有一絲開玩笑的意思,他黑色的眸子裏第一次有了從來沒有過的悲哀,這麽多年來他隱藏的太久了,這些埋藏在他心中的秘密差一點就要被徹底忘記了。


    “我的父母原來是在響尾的研究所工作,隻是他們隻是助手而已,在實驗中卻成了那些人的小白鼠。他們的身體裏被注入了奇怪的液體,雖然那之後並沒有發生什麽事,那些人也就當失敗而定下了結果。父母雖然害怕,但是隨後幾個月裏身體也沒有明顯的變化,他們也就不了了之了,畢竟還活著。


    可是,之後的一年之後,他們的身體開始不受控製的長出鱗片,每長出一片鱗片,他們都會痛苦的抽搐,他們為了不讓我發現,就自己把自己關在屋子裏,他們盡量的不讓自己發出聲音,索性直接在發作時咬著自己的胳膊。


    胳膊被咬破了,血流在了地上,他們以為這樣就不會被年幼的我知曉。我曾經問過他們身上的傷口是怎麽回事,他們卻說是不小心傷到的。


    可是,這樣的謊言,怎麽讓人相信呢,我最終知道了一切。那一刻母親抱著我哭了。


    後來的日子裏,他們身上的鱗片越來越多,發作的次數也越來愈多,他們痛苦的在我的眼前掙紮著,嘶吼著,他們已經再也不能控製自己的意識了。


    我沒有體會過那種痛苦,更不知道那時的父母受著多麽大的折磨,這一切又是誰的錯呢?


    我聽見母親嘶吼著“殺了我吧,快殺了我“這樣的字眼時時刻刻的在我心中回蕩著。當至親在麵前麵臨著痛苦,而我卻沒有任何辦法,我像墜入了深淵一般,耳邊隻剩下母親的嘶吼“殺了我!殺了我!讓我解脫吧。”那是母親的乞求……


    那時的我,好害怕,害怕從此失去至親,從此一個人永遠的呆在黑暗當中,永遠的漂泊下去,可是看著父母瞠目掙紮,他們的眼球凸起來,血紅血紅的,就像是瀕臨死亡的金魚眼,那布滿了鱗片的身體還漸漸的泛出粘液,那一刻我握住了桌上的水果刀。”


    說到這裏,弘突然間停下了,麵容上露出了痛苦的樣子,顯然那段記憶對他來說是多麽痛苦不堪。


    他沉默了片刻,然後幹澀的嗓音低沉道:“當我有了意識的時候,母親和父親已經不再動了,血染紅了地板,我手中還緊緊的握著那把水果刀。我看到父母的臉上滿是釋然的樣子。那一次我才明白了什麽才是地獄,那一刻我甚至已經將那把刀架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弘……”墨微微張口想要說什麽,但是卻沒有開口。


    “就像是你說的,是懦弱和無能,隻有懦弱和無能才選擇了死亡,可是就在冰冷的刀刃放在脖子上的時候,我軟弱了,我害怕死亡,看著地上死去的父母我真的害怕了,害怕死去他們的鬼魂不會原諒自己,害怕死亡的痛苦……”弘說到這裏,肩膀微微的顫抖了一下。


    “沒想到……”


    “沒想到我會有著這樣的秘密是吧,連我也差一點不相信這是我的記憶,自從來到了,我選擇性的將那些記憶遺忘,甚至不願再提及,而且在y看似嚴格的訓練中,y或多或少的告訴了我這個世界弱肉強食的形式,如果我不能變的強大,那麽就隻能一輩子去做一個被人擺布的弱者,一輩子是一個無能懦弱的垃圾。所以活著不代表懦弱,反而是強大,你要帶著那些背負所有重任,更加努力的活下去。”


    “弘……對不起……我……”墨擦幹了嘴角的血跡,然後坐起身來,弘的那些話無疑讓墨清醒了過來,隻是這麽多年來,第一次的見到弘這麽多的袒露內心,在自己心中,他所說的事完全顛覆了自己對那個城府和冷靜男人的認識。


    弘終究還是個普通人而已,會傷心,會害怕,會迷惘,隻是他比自己多的,卻是最理性的思考和選擇。


    這一刻,墨終於明白了短短幾年間,弘能成為y心腹的原因,不僅僅因為弘的謀略,更是因為弘要比他們這些人懂得更多,什麽是重要的,什麽又是次要的,哪怕是再痛苦的回憶,哪怕是再絕望的境地,他都不會妥協。


    身邊,那些來來往往的醫護人員在不斷的救治傷員,那些臨邊的城市也派出了大批的部隊趕來援助。


    a市的滅頂之災,終於開始在整個大陸蔓延開來,這一次的破壞,隻是一個小小的開篇插曲而已。


    殘破的城市再也沒有了往日的燈紅酒綠,這一次的重創,徹底的讓一個城市清醒了過來,那些彌散在霓虹燈下的人,不得不重新審視這個城市,安逸之中呆的太久了,當危險來臨的時候,麵對著已經死去的親人,人們在開始後悔,才開始嘶吼,卻沒有一點點防備。


    但是,昨晚的一切,終歸才是惡魔的開始。


    救護車的鳴笛聲從每個人的耳邊劃過,廢墟中可以看到無數忙碌的身影,不管是醫生還是士兵,又或者隻是普通人,他們都在不斷的解救著可能活下來的人們,哪怕一線希望也罷,哪怕挖掘石塊的雙手被磨出了血,染紅了那些石板,他們仍在尋找著,解救著……


    那一刻的凝聚,確是在斯堪特上已經消失了幾百年的東西,冷漠的人心似乎已經成了習慣,到是這樣的場麵讓人有些驚訝。


    糜爛的城市,似乎,在這一場災難中徹底的清醒了……


    “起來吧,還有更重要的事要交給你,這麽墮落下去,遲早有一天你會被你的懦弱害死。”振作了精神,然後衝著還在地上發呆的墨道,眸子裏早已沒有剛才的悲傷和痛苦。這個弘還是自己最常看到的家夥。


    “什麽任務?”墨疑惑?


    “你不是一直想去響尾的實驗室嗎?我記得,那應該是你父母曾經工作的地方吧。”


    “你的意思是?”墨緩緩道。


    弘沒有回答,衝著墨笑了笑,然後轉身向著前麵一直看著這邊的莫揚和莫幽走了過去。


    墨看著弘的背影,這個男人的強大,是自己永遠比不上的吧。


    墨站起身,撿起了那隻躺在地上的小熊,然後拍了拍上麵的灰塵,然後將它放在了那塊不遠處被遮蓋住的屍體旁邊,靜默了片刻,然後轉身向著弘剛才的方向走去。


    身後的小熊孤零零的坐在主人的旁邊,任憑灰塵落下。和它的主人一起,被留在了廢墟的空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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