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門山劍閣道,淒涼婉轉的鎮魂曲回蕩在山間。


    一隊人馬披麻戴孝,緩緩沿著這條古道上山,每一個人都是神色莊重,在他們的隊伍正中,簇擁著四個紅木棺槨也一同向山上走去。


    在四具棺槨後麵,有四名道士一言不發跟著前進,不是別人正是王遠知、陶永四人,他們此行正是按照與白羽的約定送劍一四人屍首回劍門山。


    王遠知眼神複雜地看了眼麵前的棺槨,這個自命正直的道士心中五味雜陳,他這次來除了帶著守劍奴的屍體,也帶著謊言、欺瞞和虛偽。


    “都是為了師傅與宗門的名譽,就算讓我背負罪名我也絕不後悔...”王遠知心中倔強地想著。


    白羽離開江陵不久後王遠知就收到了他的飛鴿傳書,意思很簡單,就是希望上清四子可以護送守劍奴的屍體回歸劍門山,可另外一層意思卻讓王遠知猶豫不決許久。


    白羽在信中直言陳慶之勾結魔教江雨禾和西風殘害劍一四人,又意圖謀害朝廷命官雲雲,希望正一教能夠秉持公正,將事情真相公之於眾,另附有怒江盟韓家對陳江二人的控訴等等。


    看似白羽言詞闕闕,但作為江陵一戰的目擊者,上清四子都很清楚四位守劍奴是死在白羽的手上的,便明白白羽這是顛倒是非想嫁禍給陳慶之和江雨禾。


    若放在平時,以王遠知的個性是絕絕不會答應這樣的無恥要求的,可白羽顯然拿準了王遠知心中對正一教名譽的看重之頑固,他在信中末尾寫道:“陳江二人挾持柳家大小姐柳依依潛逃,致使柳家千金陷於危難境地,正一教雖為朝堂之教,但亦是江湖正派,不論與柳家還是我巴蜀劍派都是多年的交情,道長萬不可見死不救,置若罔聞,隻要正一教振臂高呼,江湖同仁紛紛追殺惡賊,這份情義巴蜀劍派將銘記於心,白某他日掌管山門亦不敢忘”。


    白羽這段話瞬間給王遠知心頭澆了一盆涼水,白羽是繞著彎提醒王遠知不要忘了當日蕭穎胄圍剿江湖中人的事情,那其中不僅有柳家的柳依依,也有白羽等人,而正是由於蕭穎胄的步步緊逼,最終間接導致白羽出手殺害了四位守劍奴。


    而巴蜀劍派都知道白羽是受了正一教邀請下山的,而在眾人被蕭穎胄圍攻時王遠知四人卻是袖手旁觀,此事如果被白羽宣揚出去,不僅得罪了柳家和巴蜀劍派,更會讓正一教在江湖上無立足之地,屆時誰都會將正一教扣上一個“朝廷鷹犬”的名頭。


    王遠知不怕自己聲名狼藉,但絕不允許正一教以及師傅陶弘景受此牽連。


    至此白羽的目的便達到了,上清四子在萬般無奈之下跟他成了一套繩子上的螞蚱,也隻好幫著他顛倒黑白,嫁禍於陳慶之和江雨禾了,於是那道三大門派共同發出的江湖通緝令便隨之而來,而王遠知四人也帶著劍一四人的屍體來到了劍門山。


    “道長...道長,快到山門了”一名領隊的巴蜀劍派弟子連連喊著,將陷入回憶中的王遠知喚醒。


    “啊,哦哦,好,我知道了,麻煩諸位了”王遠知連連說道,輕輕抹去額頭的一絲冷汗,他畢竟不是陶永這樣的慣犯,做這種欺瞞他人的事還是頭一次,免不了有些緊張起來。


    “師兄不用慌張,巴蜀劍派不還有白羽幫襯呢,咱們隻需要配合就好,他不是自己說了,隻要幫他這次,等他做了掌門,那巴蜀劍派就虧欠咱們一個大人情,到時候這一切都值得了“陶永看出王遠知的緊張上前小聲說道。


    “但願一切順遂吧...”王遠知聞言略微擔憂地說道。


    “自然會順利,按照咱們送給師傅的信,這兩日算來三家的江湖通緝令也發下去了,現在整座江湖都在找那兩個小賊,我就不信他們能逃得了,隻要抓了他們...”陶永頓了頓張望了一圈後繼續道:“到時候死無對證,咱們還有什麽可擔心的?”。


    “話雖如此,可這對他們二人來說,未免太不公平了”周子良忍不住感歎道。


    “師弟你這簡直婦人之仁,他們都是魔教中人,這魔教向來都是咱們江湖中人一致排斥的,怎能對魔教中人這麽心軟?”陶永對著自己師弟教訓道:“再說了,咱們正一教乃是國教自然要為陛下分憂,那個陳慶之擺明了跟逆賊有關係,咱們抓他也是理所應當,更何況,要不是他們在那攪和,咱們至於落到現在這樣為難的境地嗎?這筆帳不得跟他們算清嗎?”。


    “行了,別說了,這裏是巴蜀,師弟還要謹言慎行,如今天下沐浴皇恩,什麽逆賊我就當你在胡言亂語,現在是巴蜀劍派的喪期,還是不要聒噪了”陸靜修一向沉穩當即打斷了陶永輕聲說道。


    陶永趕緊閉上了嘴不再多說,他也知道關於蕭衍謀逆的事情還沒有到天下皆知的地步,自然不能被別人知道。


    不過經過陶永這一說,王遠知三人倒也再不提“公平”一事,反正事已至此也隻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又過了一炷香,眾人終於來到逍遙峰上,不遠處的巴蜀劍派石碑處前來迎接的劍派眾人站定在風中,為首一人神色莊重自然是掌門白子泓。


    王遠知見到白子泓身影後連忙平複心情上前快走過去,走到隊伍最前麵對著白子泓行禮道:“貧道茅山王遠知,見過白掌門”。


    白子泓同樣拱手道:“久聞王道長以及上清四子的威名了,在下早就想見見四位了,隻可惜現在我劍派上下一片悲戚,此次來恐怕要招待不周了”。


    王遠知沒想到白子泓竟然如此客氣,連忙說道:“白掌門折煞我們了,不論武功還是輩分,掌門都是我等仰望的前輩,再說了,此次前來我們四人也是為了賠罪,哪還奢望什麽招待”。


    “嗬嗬,此處風大,道長進去再說吧”白子泓笑了笑再沒多說什麽,隻是望了眼身後的四具棺槨重重歎了口氣。


    很快隊伍便走進了巴蜀劍派的大門,一行人簇擁著棺槨朝著問劍閣的靈堂而去,一路上劍派弟子分立兩旁,有的神情悲涼,有的已經忍不住哭泣起來,整座山門白茫茫一片,迎接著四位守劍奴的歸來。


    “大哥,二哥...!”守在靈堂裏的劍五三人看到棺槨的那一刻頓時奔走過來,宛如失魂落魄一般跪倒在四具棺槨前痛哭流涕起來。


    “哎,三位長老請節哀,還是先讓大長老他們歸山要緊”白子泓哀歎一聲說罷,便示意幾人上前攙扶已經哭紅了眼的三人起來。


    三個平日裏劍術高超,心高氣傲的守劍奴,此刻猶如孩童般被人攙扶著起來,數十年的手足眨眼睛變成冷冰冰的屍體,縱使早就知道了消息但此刻親眼見到,三人心中依舊是如雲翻浪卷一般久久無法平複。


    巴蜀劍派的弟子們望著哭成一片的三人,再沉穩的人也不禁動容起來,誰說男兒有淚不輕彈,隻是未到傷心處。


    “白掌門,四位長老都是當世英雄,此次四位長老遇難我們也難辭其咎,我們四人也鑽研道學多年,現在也無以償還,不如就讓我們四人在此做法為四位長老往生吧”王遠知上前說道。


    “王道長的好意在下心領了,不過在我們巴蜀劍派,守劍長老歸天之後都不用超度,他們自會魂歸劍山”白子泓搖搖頭道:“四位長老為劍派嘔心瀝血一生,也隻有這個辦法可以令他們安息了”。


    “魂歸劍山?”王遠知有些疑惑道。


    另一旁的劍五三人聞言緩緩起身,止住哭泣道:“掌門說的對,大哥他們務必魂歸劍山,此乃頭等大事,可是這樣的大事當頭,少宗主還不現身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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