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黑風高夜,殺人放火時。


    一夜裏這句話應驗了兩次。


    沈園在武康的地位特殊,雖然是武康地界,但是沈約的威望極大,地方官吏哪裏敢招惹,好在沈家老太太倒也不愛熱鬧,於是就把沈園修在了城外東北郊的一片田野上,方圓數十畝的土地和魚塘都是沈家的,綠樹環繞,水波蕩漾。


    自從沈約回到武康,這周邊的達官貴人是差點把沈園的門檻都擠破了,不堪其煩的沈約直接開始閉門謝客,這才止住前來拜訪的人群,官府更是下令閑雜人等不得接近沈園附件,以至於此刻整個沈園殺聲隆隆,武康城內卻是毫不知情。


    陳慶之疾馳而來隻覺得體內真氣平複了三分,但依然感覺有用不完的力氣堵在胸口,聽到沈園的動靜連忙大步流星過去,沈園門前是一片寬闊的荷塘,比起陳宅的黃粱園大上許多,陳慶之駐足望向對岸,門口的兩座威武石獅竟然都已經破爛不堪。


    “據說沈園有護衛五百,個個都是軍中好手,不知什麽人敢硬闖”陳慶之低眉思考著,突然喜上眉梢:“倒是個替我消去這真氣的好地方”。


    說罷陳慶之身影一躍而起,眼前遮天蓮葉在他腳下卻是如履平地一般,眨眼睛功夫一道白色身影劃過荷塘來到沈園門口。


    陳慶之推開朱砂大門,入眼就看到了一地七八人的屍首,個個都是家丁打扮,他們勃頸處都有一道淺淺的傷痕,俯下身子仔細一看,陳慶之心中一驚:“好快的劍,全部是一招斃命”。


    “沈大人小心,師弟保護大人”!


    園中傳來的一聲驚呼讓陳慶之渾身一震,這聲音他此時再聽瞬間反應過來:“原來是那賊道士,我說為何在家裏聽那蒙麵人說話如此耳熟,竟然是跑到這來了”。


    陳慶之不再猶豫,此刻溢出的真氣讓他的皮膚依舊紅潤,腳下青光乍現高高躍起,淩空不斷踩在幾個不同方位,眨眼間就已經飛出去數十步了。


    閃過兩道拱門,橫七豎八的家丁屍首映入眼簾,陳慶之定睛一看已經來到了沈園的一處花園,隻不過此時不見花團錦簇隻有滿地狼藉。


    陳慶之來的飛快卻又輕巧,站在門外他遠遠看到有兩隊人正交戰在一起,正對自己的是一群沈園護衛,算上這一路看到的屍體,沈園護衛就算沒有五百也有百餘人了,但是此刻也就剩不足二十人了,最前麵的那人陳慶之更是一眼認出,不是那陶永又是何人。


    陶永並沒有發現偷偷來到的陳慶之,他身邊還有兩名同樣穿著道袍的男子,一名是陳慶之之前見過的年輕道士,另一人身材頎長年紀約莫四十出頭倒是初次看見,三人正嚴陣以待,尤其那年輕道士右臂上更是有一道淺淺的傷痕鮮血直流,而他們的對麵赫然站著十名黑袍披風的蒙麵人。


    “嗯?那是....聽雪堂?”陳慶之的視線劃到黑衣人身上猛然一驚,卻看到那十名蒙麵人衣袖繡著一朵雪花圖案,回頭再一細看,果然發現牆麵上也有同樣的雪花圖案,剛剛著急過來竟然沒有看到。  陳慶之麵露疑惑,看著旁邊拱門的一朵雪花圖案,剛要伸手去摸,還未觸碰一股刺骨的寒意瞬間傳來,暗自一驚後陳慶之再看向花園內,雙方又交戰在了一起。


    “那賊道士用的劍法果然與我家那蒙麵人一樣,定然就是他喬裝打扮前來刺殺的,那小道士看著也眼熟,想來也是幫凶了”陳慶之看著陶永出劍總是後發製人再次堅定了自己的猜想,旋即又疑惑道:“可是對麵這些人又是誰,難不成這是李逵打李鬼嘿嘿,倒也有趣”。


    陳慶之本就篤定陶永等人上刺殺陳家的凶手,此刻看到他們遭殃便樂得旁觀,隻見陶永三人背靠背以三角之勢應對著八名蒙麵人的攻擊,那八名蒙麵人各自站在八個方位將三人團團圍住。


    “這聽雪堂被稱為西域魔教,可這八角形的陣法倒有八卦之意,八人互為犄角變化多端,就是這陣法似乎急於求成,少了許多退路,想來是魔教之人還不能領悟透徹吧,不過倒符合他們殺人如麻的風格”。


    陳慶之旁觀者清想著,那八名蒙麵人個個用刀攻勢十分淩厲,不斷變化各自方位但八角之位卻巋然不動,這些聽雪堂殺手單個拿出來並不強,但八人合力威力大增,若不是陶永三人內功深厚,憑借正一教那以靜製動的法子見招拆招早就敗了。


    “額啊”一聲痛喊傳來,那名年輕道士一時出劍慢了三分被蒙麵人一刀劃在肩頭,若不是陶永淩空一掌逼退另一名偷襲的黑衣人,隻怕是小命嗚呼了。


    “敬平沒事吧”陶永輕呼一聲道。


    “師傅,弟子無能,拖累師傅和師叔了”被喚作敬平的小道士咬牙堅持站起來說著,三人再次站定看著不斷縮小的八角汗如雨下。


    “哼,原來江湖上威名遠揚的聽雪堂也隻會以多欺少啊,傳出去也不怕人恥笑嗎?”


    “嗬嗬,道長你在說笑嗎,中原武林視我聽雪堂為魔教妖孽,我們還會在乎這點名聲嗎,倒是你們正一教不是總說自己天下第一嗎,這八人不過是我聽雪堂年輕弟子,看來正一教是空有虛名啊,不如道長改投我聽雪堂,我也好教給你這【玲瓏雪影】陣法”八角陣外的一名壯碩的蒙麵人大笑著取笑陶永道。


    “你...爾等妖孽,休要猖狂”陶永惱羞成怒道,一劍刺出與八人交戰在一起,身後兩名道士也緊隨其後。


    “這陣法取名倒甚是文雅,不過這三個道士竟然看不透這個玲瓏雪影陣其中的八卦方位,一味往死門方向突破是為何?也罷,反正帶著個拖油瓶有你好受的”陳慶之幸災樂禍看著。


    場麵上陶永和哪個頎長道士二人均是武功深厚,劍法雖然緩慢,但是有如一張大手將聽雪堂圍攻之勢一一化去,但是那個小道士卻是叫苦不迭了,此刻流血不止怕是劍都拿不穩了強忍著迎敵,屢次陷入危局還得陶永二人分心來救,一來二去正一教三人已經是窮途末路了,連陶永胸口都猝不及防挨了幾腳。


    陳慶之看了許久也並未找到那個在陳家羞辱母親的矮胖淫賊,又看著場上局麵已定心中默默道:“就讓這賊道士吃點苦我再出手,也算替母親出氣了”。


    這邊陳慶之按兵不動,那邊空出的兩名蒙麵人可沒有閑著,那個壯碩的男子手拿一把長刀開路衝進家丁之中,長刀飛舞如砍瓜切菜一樣如入無人之境,刀法飛快竟然有道道殘影出現令人防不勝防。


    那另一名身材纖細的蒙麵人不慌不忙往眾人身後一間房屋走去,被困住的陶永見狀冷汗直流高聲道:“沈大人小心”!


    “沈大人?是了,聽雪堂來這裏應該不是單純找正一教的麻煩,是為了沈約而來的啊”陳慶之聽聞頓悟道:“沈家常年救濟災民,沈約大人也是德高望重之人,竟然有人買凶殺他”。


    “吱吖”一聲那殺手推開了房門,隻聽一聲怒喝傳出,一名身穿墨色長衫,留著一縷淡淡山羊胡須的中年男子揮劍砍向那殺手,卻不料殺手不偏不倚忽地一閃到了男子身後,一掌拍在男子背上。


    “元達,小心啊”一聲蒼老卻極富磁性的聲音從屋內再次傳來,一名白發老者被人攙扶急忙走出,看著被拍到在地的中年男子搖頭歎息道:“既然為了老夫而來那就取我性命好了,與他們無關啊”。


    “嘿嘿,我為刀俎你為魚肉,沈老先生不會這也不懂吧,今日這裏誰也別想跑哈哈”那名長刀男子一腳踢飛被自己一刀刺穿的最後一名家丁大笑著,二話不說腳下飛快揮刀砍向躺在地上的中年男子。


    “嗯?”那男子猛然停下腳步側身看去,一陣拳風撲麵而來驚的他連忙抽刀格擋,隻聽砰的一聲,那長刀男子竟然徑直往後重重摔在了地上。


    “呼~痛快,小爺我憋了半天了啊”陳慶之渾身冒著熱氣,馬步穩紮收回剛剛長拳長出了一口氣,剛剛那一拳毫無保留,壓抑許久的真氣轟然迸發,連他自己都沒想到一拳能有這麽大的威力。


    場麵一度寂靜下來,幾聲蛙叫不時傳來,圍攻陶永的八人也瞬間停下,互相交流著眼神滿是驚訝。


    十米,一拳把那長刀男子轟出了十米,削鐵如泥的長刀赫然被砸的彎曲起來,那男子緩緩起身看了一眼陳慶之一臉的不可置信,幾秒後暈倒在了地上。


    “是你?...你怎麽會...”沈約身旁一名年輕男子忍不住驚呼起來打破了這份寧靜,陳慶之循聲看去竟然是那沈家二公子沈趨。


    “別來無恙啊二公子,托您的福我還健在,讓您失望了”陳慶之沒好氣地說著,然後看了眼另一旁同樣驚訝的說不出話的陶永,做出了一個難以讓人理解的動作。


    陳慶之五指伸出對著陶永再慢慢放下食指、無名指...單單留了一個中指道:“賊老道,小爺我今天看在沈大人麵子上,救你一命記得回去給我燒香磕頭”。


    陶永聽後臉色漲紅可又不知道說什麽,正當此時那名沉默不語的殺手終於有了動作。


    “找死”。


    他隻說了這兩個字,不知何時抽出一把細長的銀色寶劍寒光四溢,更是悄無聲息來到了陳慶之的身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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