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再見薑薇


    文龍將書函擺在桌上,小心翼翼地打開,從裏麵取出兩本書冊,認真翻閱起來。期間有小道士送來瓜果、點心,他也沒顧上吃,整個人被書冊記載的事情,深深地吸引住了。


    這兩本書沒有名字,開篇是幾句詩:


    凡我洞中人,當同天道合;


    乾坤存浩劫,豈可獨消磨;


    養體無足念,托身山與阿;


    元神遊浩宇,自在舞星河。


    詩寫得說不上高妙工整,但明白曉暢,一讀之下,便能知作者心跡。下麵是兩個人的名字:召集者江城子;聯絡者韋長庚。


    後麵則是一串長長的人名,每個人的名下,都有百餘字左右的注述,包括:出身、生平、去向、結局等。


    文龍首先翻開師祖的注述,上麵寫道:江城子,本名陸江城;青城山青杖門門主,首徒陸守神,次徒杜守中。為道盟華東道召集人,於民國二十九年下山,奔走齊魯、江浙、淮皖一帶,聯絡同道,共赴國難,後於民國三十一年奔赴句曲山,與……,最後寫道:下落不明。


    雖然早有心理準備,但看到此處,文龍的心仍不免有些沉重。再往後看,大多數人的簡介結尾,或寫著:下落不明;或寫著:捐軀山野;有的寫著:斷臂、目損……


    文龍看著這一篇篇短文,眼前浮現出一個個傲然臨風、颯爽英姿的修道之人,或老邁,或英挺,在漫天刀兵炮火之中,手持青鋒,殺敵救人……


    兩本書冊不過幾千字,文龍從上午一直看到黃昏。他終於明白為何戰爭結束,道盟中人仍然諱莫如深。在道盟諸君眼中,隻有國難,沒有政治,也搞不懂青紅皂白,但後來形勢變換,這些便成了忌諱。自此道盟風雲流散,各自回歸山野,閉口不提當年事。


    文龍合上書冊,來到偏殿。法道仍在處理事務,見文龍進來,點頭致意:“有你想要的答案嗎?”


    文龍點點頭,又搖搖頭,問道:“道長,不知長庚前輩後來如何?”


    法道放下手頭的事,沉吟道:“我也隻是聽師父說過,抗戰結束後,長庚師叔祖曾去過一趟京城,尋訪道盟華北聯絡人。不料舊傷發作,耽擱了些時日,後來輾轉回到這裏,閉門不出,直至仙逝。”


    文龍思忖片刻,緩慢開口道:“弟子有個不情之請,這兩本書冊,能否讓我帶走?”


    法道一怔:“這……”


    文龍解釋道:“我沒有惡意,隻是不想前輩之風采,沉寂於字裏行間。”


    法道蹙眉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但這畢竟是本派前輩留下的手卷,就這麽讓你帶走,我不好交代。”


    文龍聽到這裏,想了一下,從包中找出那本《玄微秘法》,雙手遞給法道:“弟子用這本功法來換,可否?”


    法道猶豫著接過,打開看了幾行,眼睛便再也離不開。他擅合天地之力製敵,但一直苦於神力不強,效果有限,所以才被文龍脫困而出。而這本《玄微秘法》上所記功法,正是他所亟需的。


    法道看了足有五分鍾,才想起文龍還在等著,合上書道:“你等我一下。”站起身來,匆匆走了出去。


    文龍自從看過《玄微秘法》全書,已琢磨明白,支玄同之所以能用其害人,是嫁接了南洋的邪術,如今即便將書給了法道,也不至重蹈當日覆轍。而他相信法道,也不會如此邪佞。


    一刻鍾後,法道興衝衝回到偏殿,朝文龍點了點頭。文龍知道事情已成,拱手施禮。


    雙方各取所需,兩下愉悅,法道請文龍在山上留宿,文龍自然客隨主便。


    吃過晚飯,文龍在山上溜達了一圈,回到寢室後再次拿出書冊翻看起來,當看到一個名字時,文龍用手機拍下,給何清發了過去。


    不大功夫,何清回了電話,對文龍表示了感謝。文龍對何清道:書冊內有數十個名字,齊魯占了近三分之一,很多道觀恐怕還不知道,他們的前輩高人曾為這片土地做出的犧牲。您如果方便,可否將這些名字,帶到尚未結束的羅天大醮上,請各山各觀前來認領。


    在前幾年的反***勝利紀念活動中,二戰老兵曾組成方隊,共同出現在慶典之上,而時至今日,道盟諸君亦無需被曆史長河湮沒。讓世人知道他們的名字和事跡,對道家乃至社會,都是一樁功德。


    何清對這個提議大為讚賞,請文龍將名字都拍給他,又詢問了些有關護世道盟的事,表示立刻著手去辦。


    與文龍通過電話,何清來到昭真觀,向虛極長老轉述了文龍的發現與想法。虛極長老捋了捋胡子:“你覺得這孩子如何?”


    何清點了點頭。


    與何清通過電話,文龍正要練功,電話響了起來,耳畔傳來甜美的笑聲:”好人,猜猜我是誰?”


    文龍不由笑了起來。


    薑薇是個閑不住的人,回港島處理完自己的事,又陪爸媽過完聖誕、春節,便急不可耐地地打來了電話。聽文龍說要去句曲山,薑薇表示將趕到那裏,二人在當地匯合。


    句曲山,原名地肺山。古人認為,該山為昆侖山的一支山脈綿延至此,係地中之肺,山上的洞穴和地穴,為肺葉、肺管。句曲山素有第八洞天、第一福地之稱。


    宋理宗時,曾令三十五代天師主領三山符籙。到了元代,並行於江南的天師、上清、靈寶逐漸合流,但句曲山的很多教義譜係仍按上清派沿傳,這裏亦曾是抗擊蘿國人的後方之一。


    文龍在機場接到薑薇,乘車來到句曲山下。此時寒假已過,正是淡季,並無什麽遊人香客。


    薑薇見到文龍,準備來個大大的擁抱,被文龍苦笑著躲開了。薑薇拉著文龍要他講這段時間的經曆,文龍撿緊要的說了一些,當聽到文龍在中州受傷時,薑薇打趣道:“看來我說得沒錯,你果然命犯桃花。”


    文龍莫名其妙,薑薇解釋道:“你都吐血了,血什麽顏色?紅的。桃花什麽顏色?紅的。所謂桃花劫,就是指吐血。”


    文龍笑她強詞奪理,但瞥見薑薇的一臉關切,才明白她是借著胡說來排遣緊張,心下微生感動,笑道:“你要去擺地攤算命,肯定發財。”


    薑薇也笑道:“那是,有文化者事竟成。”


    二人找了間賓館,開始商議入山計劃。


    句曲山最盛時,宮觀道院達兩百處,房屋五千餘間,但百多年間屢次蒙難。太平天國時,連遭兵禍,至清末僅存三宮五觀。民國間,政府宣布,道教“不是善教、應切廢除”,自然無心修葺。二戰時,蘿國人侵占句曲山,焚燒道觀。幾十年前,又遭損毀。直到八十年代才開始重建,現有格局為兩宮一觀。


    現在的句曲山,和當年相比,早已人物皆非。到哪裏去探尋江城子的遺蹤?兩個人商量來,商量去,決定用個笨辦法。


    次日一早,二人開始登主山。找師祖遺蹤是文龍的事,薑薇大老遠來一趟,總不能光陪著自己,於是一邊逛,一邊查,將主山的道觀問了個遍,結果一無所獲,這也是意料之中。


    問道人問不出個名堂,隻好從史料入手。第二天,他們再次上山,參觀句曲山紀念館。文龍看得甚為仔細,薑薇在一旁協助,直看了大半天,仍未發現蛛絲馬跡。文龍也不氣餒,八十難都過了,還差這最後一關麽。


    離此不遠有個紀念碑,兩人來到紀念碑前,看到一個小型的參觀團在放鞭炮。薑薇感到納悶:“他們這是在做什麽?”


    文公答不上來,旁邊有熱心人道:“在紀念碑前燃放爆竹,就能聽到吹號的聲音。你們到那邊去等著。”


    薑薇拉著文龍到了指定位置,果然爆竹聲後,出現了幾聲號響。薑薇驚詫道:“這是什麽原理?”


    這時就聽一個導遊模樣的人對參觀團成員介紹:“很多專家都進行過研究,有的解釋說,與紀念碑前的台階有關;有的解釋說,與山體結構有關;還有的解釋說,是因為地磁場的作用……”


    薑薇聽了,嘖嘖稱奇。二人瞻仰紀念了一番,往山下走去,行到景區出入口附近,迎麵走來一位老者。


    此時天色已暗,老者一個不慎,踉蹌著就要倒地。老人最怕摔,摔壞了髖骨,就要長期臥床。臥床久了可導致多種疾病和器官衰竭,進而有生命之憂。因此,髖骨骨折也有“人生最後一場骨折”的說法。


    就在老者朝著地上墜去的瞬間,文龍及時趕到,一把將老人家扶住。薑薇見老人沒事,也鬆了一口氣,同時也替文龍捏了一把汗。


    老人連連稱謝,薑薇道:“老人家,天都快黑了,怎麽還進去玩啊?”


    老人約莫七十左右,擺手道:“我哪裏是去玩,這附近有所老年大學,我要去那裏講課。這接我的人不知跑到哪裏去了,我怕耽誤學生上課,隻好自己跑上來了。”


    文龍看老人這身體素質,說道:“我們送您過去吧。”


    老人點點頭:“也隻好如此,麻煩兩位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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