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著魔藤越來越多,沐家的一名長老大喊:“準備!寶器,起!”


    達久喜悅卻製止了他:“等等。”


    “等什麽?”


    “不能攻擊。”


    那長老看著她,以為她是又預見到了什麽,卻達久喜悅指著魔藤上的一處斷口:“看,那裏應該是剛剛被攻擊過的地方。不太對勁。”


    魔藤斷裂開了,而且還有靈力的殘留。但是如果仔細看那些斷口處,尤其是剛剛被夏夢切割過的斷裂處,就會發現斷掉的藤條不但沒有死去,反而重新與魔藤接觸之後,被轉化成了靈力重新別吸收。甚至夏夢切割時殘留在藤條上的靈力也被吸收進去。


    不難想象,如果達久喜悅等人繼續攻擊的話,所有攻擊發出的靈力,恐怕不但不會傷害到藤條,反而會成為它的養分,讓它越長越大,也越來越強大!


    經達久喜悅指點,其他人很快發現了問題。一時間,他們都有些不知所措。


    將夏夢救下的沐七冥帶著她和另外一名昏迷的武修與達久喜悅回合。“母親。”


    “怎麽沒帶她離開?”達久喜悅皺眉。“她沒事吧?”


    沐七冥解釋道:“應該隻是靈力用盡短暫昏迷。我到的時候已經晚了,而且如果不及時將那些武修救出來,藤條會繼續加速生長,更難對付。”


    達久喜悅搖搖頭:“讓你們離開是因為無論你們做什麽都無濟於事。這不是一般的魔藤,武修的攻擊反而會助漲它的生長。除非我們能想到克製之法,否則……”


    旁邊的一名長老聽了,說道:“還好隻有一個魔藤,否則地豐城是無力招架啊。”


    達久喜悅深深看了他一眼,沒有說話。她轉向沐七冥道:“你保護好夏夢。”她有一個模糊的預感,那就是夏夢會起到至關重要的作用。至於究竟是什麽,那預兆太模糊,她無法參透。


    ※※※


    這是哪?


    夏夢再次清醒過來,發現自己置身一團迷霧之中,不論往哪個方向看去,都是灰蒙蒙的一片。她有些驚慌,以為自己又穿越了,或者被人囚禁起來。


    冷靜,夏夢,冷靜。


    她還記得剛才她正在解救那些被異種魔藤捕獲的武修,然後隨著她的每一次攻擊,每一次動作,靈氣都在流逝。速度之快令她自己也覺得驚訝。


    她之前並沒有這種正麵與異種長時間交戰的經曆,所以一開始略微有些驚慌。但是很快,她就發現,雖然靈氣的流逝很快,可她體內靈氣產生和運轉的速度也十分快。與她曾經做武修的時候感覺完全不同。


    可以說,雖然經過長時間的戰鬥,靈氣消耗極大,但是直到最後她都沒有靈氣枯竭的感覺。


    但是……她怎麽會到這裏呢?


    夏夢努力回想,卻思維好像凝滯凍結了一般,怎麽想都想不起來。


    “啊!——”夏夢大叫著發泄,然後說服自己這樣下去不行。她試圖強迫自己冷靜下來,仔細觀察和聆聽周圍的一切。足足有幾分鍾的時間,什麽也沒有發生。然後,就在夏夢有些絕望的時候,忽然聽到一個聲音。


    “想,好想啊……”


    又是這個聲音!


    她聽著聽著覺得那聲音好像越來越大。而且她似乎好像想起來了,在這之前,在與異種戰鬥的時候她好像也聽到這個聲音了!


    原來如此,她是聽到那聲音才昏迷的,才會到這裏來!


    可是,為什麽是這裏呢?這裏又是哪裏呢?和她所在的無字金書空間有點像,但又確實不是那裏。


    “好想啊——!”


    夏夢越發覺得這聲音也許就是解決一切的關鍵。她皺著眉,將全身的靈力都集中到耳朵上,試圖讓自己聽得更清晰一些。但是從頭到尾,她聽到的也隻是那幾個單詞:想,好想,好想啊。


    想什麽?誰在想?幾個問號在她心中出現。可當她試圖去思考時,卻忽然感到大腦如同被針紮一般,傳來一種幾乎難以忍受的刺痛。


    夏夢有些心驚。她畢竟已經有了修士的體質,甚至相當於一階七級武修的實力。她忍受疼痛的能力,身體接受疼痛的能力都十分不一般。能讓她疼成這樣,必定是一股巨大的力量,而且是令她無法承受的。


    她趕忙調動靈力,端坐起來,開始運功。在靈力的滋潤下,她的身體會更加堅韌,抵抗力也更強。


    然而那疼痛仿佛知道她的耐受極限,感覺不但沒有好轉,反而疼痛持續著而且似乎越來越加重。夏夢臉上的表情也顯得越發痛苦。那種使她痛苦的力量,仿佛一種無可名狀的衝擊力,從虛無中襲來,將無數能量瞬間塞入她的大腦中。她感覺自己的大腦,甚至整個身體都要爆炸了。


    “啊——!”下一瞬間,夏夢不可抑製地大叫起來,無數的光芒從她的眼睛和嘴中衝出來。仿佛真的有一場不亞於星星爆炸一般的能量,在夏夢的身體中誕生。


    毫無道理的,沒有邏輯的就這麽憑空出現。


    夏夢痛苦地承受著這力量的洗禮。就算她再怎麽吼叫,再怎麽翻滾掙紮,仍然感覺到了自己的身體如同被拆卸一般,每一個細胞和每一個分子都叫囂著要爆裂開來,不再組成她這個人。


    在她的想象力,血液開始從她的皮膚表麵流出,水汽在她的頭頂生成。


    一寸一寸,她分離割裂開來,讓她作為一個人而無法存活。


    這種拆裂身體的痛苦不知道持續了多久,夏夢也已經根本毫無心思去計算和思考。甚至維持自己曾經的意識,也十分困難了。


    終於,夏夢在這無限的痛苦折磨中卻捕捉到了一瞬間的空明。在腦海思維的空隙裏,在心底記憶的空白之中,她似乎化作了百千億萬的小微粒遊走其中,穿梭於每一個洪荒宇宙。


    夏夢發現周圍什麽都沒有了。


    她似乎也不存在了。而她竟然還能思考。她開始不由自主地思考,自己究竟是什麽,又為什麽存在,這樣看上去毫無意義的問題,直到最終也沒有答案。她甚至錯覺自己不再是自己,而是另外一個人,進入自己的身體,操作著自己的靈魂。


    ……


    她真切地體會到了被分解又被重組起來的感覺。


    反反複複,似乎無休無止,經過了一天,一年,一百年,一千年,甚至是一萬年……


    終於有一天,一切都停止了。


    夏夢似乎已經忘記了身為一個人,一個真實的存在的整體是什麽樣的感覺,隻是模糊地想著自己好像是自己,而不是其他什麽存在。


    但是這種意識也其實很微薄,很淺淡,很渺茫了。


    她動了動脖子看向四周,無意識地看,甚至不知道什麽是看。她低下頭,發現自己手裏握著一本書。沒有名字的書。


    沒有風,書頁卻似乎隨風而動翻開了第一頁。


    “天地之初,鴻蒙伊始,萬物皆無。靈,於天地間,上至蒼穹宇宙,下至地淵深潭。滄海闊則靈闊比滄海,清溪狹則靈狹若清溪。萬物孕養於靈卻鮮有通靈。乃其中億萬之一,可通之孕之用之生之,謂靈物也。”


    夏夢一旦開始看,就立刻被吸引住了,不是狂熱的沉迷,而是進入了一種狀態之中。她一字一字一行一行地閱讀,然後就這麽一直讀了下去。一本書看完了,再看另一本,心無旁騖,仿佛世間再沒有其他事情,隻剩下這些被文字承載的過去。


    又是一天一年一百年……時間疏忽而過仿若無物。


    再放下書,抬眼看向遠處時,夏夢看到了自己。


    她已經完全變成了另一個人。挺拔的身姿,豐滿又不誇張的身材,長到曳地的烏黑發絲,以及更顯美麗的五官和散發著成熟氣息的眼神。


    她並不介意自己形象的改變,頗有些麵無表情地眨了眨眼,然後左右看了看。夏夢似乎不滿意身上的穿著,手指輕輕一動,她從頭到腳的衣裝都發生了巨大的變化:原本平淡素氣的長發被挽起,梳妝成精致的造型。簡單的靈修部服裝成為了剪裁合身的修士服裝,素白色的料子上布滿了生動美麗的暗紋,在光線的照射下,發出閃閃光芒。而她腳上穿的,腰間帶的,甚至手腕上也都布滿了裝飾品,雖然不是特別高調閃亮,但是如果仔細看,必定會發現它們都精致非常。


    但這一切都不重要。


    她發現自己重新又找回了自己的意識,又重新作為夏夢這個名字所承載的記憶存在。隻不過與原來不同,她的腦海中多了太多太多東西,多到她無法再作為曾經的夏夢行走世間。


    夏夢明白了一切。她繼承了百千萬年來的人類的記憶和曆史,於這末世囚城的人類之中蘇醒過來。


    ※※※


    眼看著母親和沐家其他長老的艱難堅持,沐七冥終於有了有心無力的感覺。他自小天才又好強,若不是母親交給自己守住夏夢,保護她安全的任務,他是絕對不會坐視旁觀的。


    忽然沐七冥發覺夏夢的眼皮動了動,睜開了。


    “夏夢?你醒了!”


    “……”夏夢沒有說話。她眨眨眼,仿佛在疑惑自己究竟身處何方,在回憶之前發生了什麽。


    沐七冥心領神會地解釋:“你剛才和那魔藤糾纏太久,靈氣消耗太快暈倒了。好好休息,一會兒就沒事了。”


    魔藤?暈倒?那好像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啊。久到仿佛經曆了宇宙的生死一般。


    沐七冥看著夏夢仍然困惑的表情,便問:“你的功法十分奇特,是家傳的嗎?”


    夏夢搖搖頭。


    沐七冥見她不願意說,也就不再詢問。


    這時,羅笙帶著羅家的人也趕到了附近。他一看就發現問題嚴重,想要用之前同樣的方法壓製魔藤。


    夏夢遠遠看到他的舉動,看到達久喜悅等人無謂地拖延苦戰,淡淡搖頭道:“無用之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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