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小雲心中剛有這個疑惑,老瞎子便笑著道:“我確實是看太陽看瞎的。”


    萬小雲一臉愕然,沒想到還真給自己猜對了,所以不由得盯著這個老人。


    老瞎子歎息一聲,接著道:“年輕的時候總覺得自己很了不起,天天吼著人定勝天,所以就跟太陽較上了勁,到後來,就啥也看不到了,那時候才知道,原來絕對的光明,便是黑暗,而絕對的黑暗,自然也就是光明。”


    他笑著道:“當然了,跟你說這些你可能還不懂。”


    萬小雲點了點頭,若有所思。


    老瞎子接著道:“你這孩子倒是不錯,老夫很是喜歡,因為一些原因,老夫要在這裏住上一個月,你要是沒事,可以跟我這個老頭子聊聊天。”


    萬小雲點了點頭,應該是照顧對方看不到,所以補充道:“好的,我反正也沒事可做。”


    剛好這個時候,陽光從東方爬起,灑在兩人身上,一股暖意頓時布滿全身。


    老瞎子笑著問道:“是不是很舒服?”


    萬小雲點了點頭,笑著道:“是挺舒服的。”


    老瞎子借著道:“多曬曬,是有好處的。”


    萬小雲應了一聲,說道:“我去搬兩個凳子過來。”


    老瞎子抬手阻止道:“那倒不用,朝陽雖好,但也不能久曬,特別是這種時節,就這麽坐在這裏,等普股下的石頭不冰了,咱們就可以回去了。”


    萬小雲不懂,但隻能應下。


    老瞎子問道:“這客棧是你家開的?”


    萬小雲搖了搖頭,又急忙點了點頭,不過想到這老人看不到,這才鬆了一口氣,說道:“店家是我一個遠方親戚,家裏人有事情要辦,將我暫時交給他們照顧。”


    老瞎子聽完點了點頭,沒有再說話。


    他當然知道這小家夥就是李明月說的那個徒弟,他雖然眼睛看不到,但心卻明鏡似的,正如他自己說的那般,絕對的黑暗,就是無上光明,他是看太陽把眼睛看瞎的,但瞎了之後,他卻能夠看到很多別人看不到的東西,就比如這小家夥身上那份天大的氣運,還有那隻藏在客戰中的上古異獸靈明石猴……


    有些話老瞎子沒跟萬小雲說,比如他確實是看太陽把眼睛看瞎的沒錯,但也正是因為這種堅持,才讓他有了如今的成就。看著太陽,他付出了代價,但也理解了天道,認清了自己。


    能夠看清別人其實不難,但能夠認清自己,卻極為不易,這一點,那些聖人們不止一次說過。


    這些是他自己的事情,也是他付出代價的收獲,他沒理由就這樣送給一個剛見麵的孩子,之所以跟著孩子說先前那些,也隻是因為這孩子是李明月的徒弟,是因為這孩子身上的天大氣運,是因為他那顆赤子之心……


    至少這個孩子並沒有讓他覺得討厭,跟他那個師父比起來,好太多了。


    萬小雲應該是想知道一個人看不見到底是什麽感受,所以閉上雙眼,去感受那種漆黑。


    老瞎子笑著道:“瞎了可不是看不見。”


    萬小雲一愣,瞎了不是看不見?


    老瞎子接著道:“你雖然閉上了雙眼,但你對這個世界的看法和認識,跟真正的瞎子是不一樣的,如果你真想知道一個人瞎了所看到的世界是什麽,你不妨睜開雙眼,然後用一隻手捂著一隻眼睛,被你捂著的那隻眼睛看到的世界,便是瞎子的世界。”


    萬小雲聽著,然後帶著疑惑照著做。


    老瞎子笑著問道:“看到了什麽?”


    萬小雲一臉恐懼,沒有回答。


    許久後,他放下手,看著老人,越發覺得這老人實在可憐。


    老人隻是笑著用竹竿支撐著身體起身,說道:“咱們該回去了。”


    萬小雲伸手摸了摸屁股下的石台,還真不再像之前那般冰涼了,但他的心,卻很涼很涼,因為他第一次知道瞎子的世界竟是如此的可怕,如此的空洞和茫然。


    一個人要在那樣的世界中活一輩子,到底需要多大的勇氣。


    老瞎子在前麵走著,一邊道:“很多時候,上天是公平的,同樣的,很多時候,上天也是不公平的,你也好,我也罷,都隻是苟活在蒼天之下,掙紮著過這一生罷了,同樣的,你也好,我也罷,既然來到了這世上,既然活著,總該要散發著屬於自己的光輝,如果覺得自己不幸的時候,可以想一想那些比你更不幸的人。”


    萬小雲站起身來,看著老瞎子的背影,然後走上去扶著他,一起走回客棧。


    ……


    李明月一直往西走了一天一夜,然後進入一座山穀之中,兩側皆是懸崖,天際隻有一線。


    像這種地勢險要的地方,平時候一般不會有人來,但肯定有著不少凶獸聚集,所以進入山穀之後,李明月便讓那隻小鬼去打頭陣,將這一片的凶手滅殺或震懾,這對那隻小鬼來說,並不難。


    這樣往前走了三裏地左右,李明月又讓那頭黑豹出來,在此鎮守,防止有人闖入其中,然後他便將那副棺材拿出,在懸崖上找了個可以隱藏的地方擺放好,讓那隻小鬼在外麵守著,自己則是進入那棺材裏的仙府之中。


    隨著李明月進入仙府,那隻魔物便欣喜的衝出來迎接。


    經過這段時間的溫養,這魔物明顯靈動了許多,不再像之前那把死氣沉沉,但要完全聽從他的命令,還需要不少時日,也就是說,他接下來的日子不僅需要將自己身體的情況解決,還需要喂養這小家夥,隻不過這所謂的七七四十九日,是按照現實世界的時間來算,所以李明月到時有足夠的時間解決身體的情況。


    因為正好是溫養那隻魔物的時間,所以李明月進入仙府之後,便先休息了一會,然後開始對那隻魔物進行溫養。


    溫養魔物本就消耗巨大,加上他如今身受重傷,等溫養完成,李明月隻覺得身體完全虛脫了一般,可又不能躺下,還得極力的控製身體中的情況,不至於讓其完全失控。


    這樣過了一會,等他終於能夠緩一口氣之後,便從乾坤袋中取出一些丹藥,服下之後手掐印結,對體內的真氣進行疏導。


    現在他身體最大的問題是強行融合三教法門之後帶來的反噬,此刻那些被融合後的真氣正在他體內胡亂衝撞,不少真氣甚至因為融合的時候出現了偏差,正不斷炸開,因此直接波及了靈脈和身體。


    如果不是因為經曆過天雷淬體,如果不是因為驪珠變成的那條青色,李明月毫不懷疑,自己根本不可能支撐到現在,說不定跟靜遠宗那名小宗師一戰之後,就得當場殞命。


    體魄強大的好處自不必說,這讓他不至於爆體而亡,而那條青蛇的作用更是至關重要,青蛇的存在,就像是將那些混亂的真氣進行一種進化,讓那些真氣在通過那條青蛇之後,可以變得溫順,不至於對李明月造成傷害。而李明月現在要做的,就是忍住真氣撕裂的痛苦,將那些真氣引導到那條青蛇之中,加快這種進化的過程,以此得到完全屬於自己的真氣。


    當然,這會損耗很多原來的真氣,畢竟重新形成的真氣會更加純淨,所以這個過程結束之後,他的實力會下降很多,但境界還在,隻要將真氣補足,一樣還是天元境初期。


    這個過程雖然痛苦,但並不麻煩,最麻煩和最痛苦的,是解決這個問題之後,他還需要將三教法門進行徹底的融合,因為這種融合一旦開始,就必須完成,否則就算現在穩定了身體的情況,用不了多久還是會出現同樣的問題。


    這跟他的傷勢無關,也跟之前那一戰無關,而是他的修行方式,讓他必須經曆這一過程。


    跟這比起來,他的傷勢就顯得微不足道了,因為每一次的融合,都無異於經曆先前那樣的戰鬥,若是把控不好,甚至可能當場灰飛煙滅,這也是李明月為什麽這次如此謹慎,刻意找一個地方閉關的原因。


    融合一旦開始,就決不能有任何人打擾,為此,李明月甚至已經做好了用掉一次龍元之力的打算,畢竟他剛剛殺了靜遠宗一名小宗師,說不定靜遠宗很快就會找過來。


    宗師級以下的強者,那隻小鬼和那頭黑豹聯手,倒是可以應對,可若是宗師級以上的強者,就隻能讓鈴鐺裏那個女人出手了,而靜遠宗若是出手,必然是雷霆手段,除了鈴鐺裏那個女人,根本沒有別的辦法可以應對。


    其實李明月直到現在都想不明白,靜遠宗既然要出手,為什麽隻派出了一名小宗師?雖說這名小宗師的實力卻是不低,而且有著那種符籙加持,更是可以同境之中立於不敗之地,但自己的情況靜遠宗必然清楚不過,別說小宗師,就算是大宗師甚至聖人級別的強者出手,都不過是送死罷了。


    明知道是送死,卻又為何還要讓這樣一個弟子前來?


    還是說靜遠宗這次也跟當初的九嶷山一樣,隻是試探?


    如果真是這樣,那麽靜遠宗接下來,怕是就會有大動作了,甚至可能出現李明月從未見過的可怕存在,畢竟現如今道家傳承到底有沒有續上,李明月根本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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