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走出酒樓之後,發現整個街道上空空蕩蕩,連個人影都沒有。


    老馬夫將馬車牽了過來,江湖也去取了自己的馬,隻有王素啥也沒有。


    李明月上了馬車之後,對她說道:“上車吧。”


    王素也沒有拒絕,上了馬車。


    雖然是歸元境強者,能夠追上馬車,但沒必要浪費這個力氣。


    江湖上馬之後,問道:“往哪走?”


    王素便道:“出城往東三十裏,再往北。”


    江湖一扯韁繩,走在前麵,馬車在後麵跟著。


    一路前行,直到出城,街道上都沒有看到任何一人,整個素心城就像是突然之間變成了一座空城。


    因為已經入夏,所以天氣炎熱,再加上頭頂烈陽,沒走多久,馬匹就開始有些喘息,特別是拉車的這匹馬,拉著三人,恐怕無法堅持到目的地。


    走到王素所說的路口時,李明月便讓江湖停了下來,讓馬匹休息一會,他也走下馬車,走到一棵樹下乘涼,不知道是不是無聊,拿出一把袖珍小劍在手指尖把玩。


    王素不解道:“你不是要找那位虎陽真君?”


    李明月點了點頭。


    王素又問道:“可你看起來兵不著急。”


    李明月指了指那匹可憐的馬,說道:“著急也沒辦法啊,馬都走不動了,除非你能夠代替馬拉著車繼續走。”


    王素冷哼一聲,說道:“若是禦劍,豈不是更快?”


    李明月點頭道:“是這個道理,可若是那位虎陽真君真要跑路,咱們就算禦劍也不見得能夠追上,他若是舍不得家業,那咱們什麽時候去,他都會乖乖的在家裏等著。你說是不是這個道理?”


    王素皺著眉頭,沒有說話。


    李明月收起手指上的袖珍小劍,拿出幾隻乾坤袋,一邊腹誹道:“好歹也是歸元境後期的強者,連個向陽的咫尺物都沒有,你們金陽帝國的修士,都這麽窮的嗎?”


    王素直接道:“錢都用來充作軍費,打你們唐國了。”


    李明月愕然,然後嘖嘖道:“金陽帝國果真是上下齊心,可惜就算是砸鍋賣鐵把家底都掏空了,也不見得能夠完成你們那位皇帝陛下的宏願,你說萬一這樣金陽帝國還是打輸了,豈不是很丟臉。”


    王素雙眼頓時看著李明月,問道:“你怎知金陽帝國一定會輸?”


    李明月笑著道:“因為我是唐國人啊。”


    王素一愣,然後撇了撇嘴。


    李明月則是問道:“你跟上柱國府有關係?”


    王素眉頭微皺,問道:“為何會這麽問?”


    李明月隻是微微一笑,沒有回答。


    王素眉頭皺得更深了。


    李明月這時候直接一屁股坐在地上,將那些乾坤袋裏的東西一樣樣倒出來,然後開始分類挑揀,一邊道:“倒是我小看這位上柱國大人了,因為你哥的緣故,我從未想過你會是上柱國府派來的,現在看來,你哥跟上柱國府或許真沒關係,但你卻不然。”


    王素似乎並沒有因為被李明月識破而慌亂,問道:“你是怎麽看出來的?”


    李明月說了一句有些莫名其妙的話:“你太急了。”


    王素一愣,接著點頭道:“受教了。”


    李明月將所有東西分類好之後,皺了皺眉,嘀咕道:“還真是窮得叮當響,連件像樣的法器都沒有。”


    說完將所有東西一一收入囊中,接著道:“其實你們那位上柱國大人完全就是多此一舉,我就是一個唐國的修士,在我身上能知道什麽?我雖然跟武子期認識,但也隻見過兩麵,我雖然有著大唐皇叔的身份,但對於唐國朝廷的事情一無所知,以其浪費時間在我身上,還不如多派人去盯著武子期,你們這位上柱國這叫買肉找上賣菜的,弄錯對象了。”


    王素說道:“我家跟上柱國確實有些關係,這次隻是答應他順便試探一下你,並非是是他派我來的。”


    李明月點了點頭,起身道:“原來如此,那就說得通了。”


    王素問道:“我很好奇,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讀書人,到底是如何一口氣吃掉三萬雪虎軍的,雖說雪虎軍的戰力不至於冠絕金陽帝國,但也算是一等一的精銳,怎麽一次交手,就全軍覆沒了,而且隻支撐了片刻。”


    李明月並沒有回答,而是說道:“那是因為你們金陽帝國讀書人太少,所以你們才會對讀書人有誤解,咱們那位國師大人將武子期放在月關城,就是要改變你們這種認知,從而讓天下人對讀書人有一個新的認識,讓所有人知道‘儒道當興’並非隻是四個字,一個說法。”


    王素皺著眉頭,陷入思索。


    李明月問道:“你們祖上也是帶兵的?”


    王素疑惑道:“你怎麽知道?”


    不過這句話出口,她很快就覺得這話本就是廢話,畢竟她先前才說過,他們王家跟那位上柱國大人有些關係,自然就能推斷出他們王家跟軍武的關係,但李明月卻還是解釋道:“除了你剛才說的,你們王家跟那位上柱國大人的關係,就是不論是你還是你哥王通,身上都有些武夫才有的氣息,更確切的說是一種武道氣運,這種東西,一般人可沒有。當然,我隻是能夠看出來,要讓我說清楚,我也是說不清楚的,真要說的話,那就是我在岐國的時候,見過那位兵家聖人。”


    王素脫口道:“曹敬之?”


    李明月點了點頭。


    王素有些難以置信的看著李明月。


    李明月這時候卻說道:“隻是可惜,你們明明可以走武道,卻選擇了另外的路。”


    他看著王素,問道:“若是我沒猜錯,歸元境之前,你們所修行的應該是武道,是為了進入歸元境才該換了別的修行方式。”


    王素遲疑了一下,並沒有要隱瞞的意思,點頭道:“要想武道入歸元,實在太難了,你是劍修,應該也能感受,更何況就算進入歸元境,還是需要度過歸元境這個無力期,進入小宗師之後才有所改變,可歸元境就已經如此困難,更何況小宗師境界。”


    李明月點了點頭,這一點,他確實深有體會,之所以跟王素說這麽多,是他之前隻聽說過有武道強者和劍修改換別的方式,但卻從未見過,王通算是第一個,但當時李明月並沒有看出來,而且已經死了,王素算是第二個。


    然後就是他之前也有過改變修行方式的念頭,是以才會同王素說這麽多。


    王素說道:“但改變修行方式之後,雖然成功進入了歸元境,可隨著時間越長,就發現越是無力,要想進入小宗師,恐怕毫無可能,所以我想試試能不能重回武道。”


    李明月一愣,然後了然,這或許是他能夠在王素身上看到武道氣運的原因所在。


    李明月問道:“所以這就是你答應跟我去天劍山的原因?”


    王素還是沒有隱瞞,點頭道:“既然劍修能夠在天劍山獲得突破,我想武道跟劍道既然有著相似之處,說不定也可以在天劍山得到一些答案。”


    李明月點了點頭,不由得再次看了一眼這個女人。


    半晌後,李明月笑著道:“不上不下,不難受嗎?想要改變,卻沒有勇氣,那麽天劍山就算真有答案,你就真能夠找得到?”


    王素一愣,旋即麵色蒼白。


    李明月所說,她當然明白,而且比任何人都明白,可勇氣這東西,太難了,他之前已經做過一起改變,那一次改變就已經耗光了所有的勇氣,如今自然無法做到直接改變,所以才想著先到天劍山,得到答案之後再做打算。


    這是權衡利弊,是每個人都會有的選擇,因為承受不住失敗的後果。


    說什麽義無反顧,說什麽心無旁騖,說誰都會說,但要做到,卻根本不是那麽回事,隻不過是說這些話的人,沒有經曆過那種選擇時的恐懼罷了。


    所以說站著說話不腰疼,她現在就覺得李明月有些站著說話不腰疼。


    李明月當然不在意她心中的想法,而且他確實也無法跟王素感同身受,這一點上,他或許是幸運的,因為遇上了孟子生,能夠讓他沒來得及感受歸元境那道門檻的可怕,就一舉破鏡入歸元。


    李明月隻是覺得,王素既然要想重回武道,就必須得有不顧一切的勇氣,因為隻有舍下她心中的種種擔憂,才有可能在武道上走得更遠,才有可能在天劍山得到她想要的答案,而不是得到答案之後,再去做出選擇,那樣就算重回武道,恐怕也比現在好不了多少。


    還有一點,就是王素現在的情況,就是因為左右難以取舍,所以處在一種不上不下的位置,體內的武道氣運無法生長,被死死的抑製,又因為這些武道氣運,讓她原本的修行也出現了巨大的問題,長此以往,肯定會出問題。


    這些一般人自然看不到,但李明月可以,這也算是鈴鐺裏女人給他帶來的好處,也正是因為如此,李明月在考慮一些問題的時候,往往能夠超出大多數人。


    當然,這也跟他自己的經曆息息相關。


    李明月雖然沒有像王素一樣經曆過那種選擇,但他很清楚,修行一事,絕沒有半點投機取巧的可能,更不能有半點僥幸心理,更何況想要像王素這樣二者兼得。


    你想要得到一樣東西,就必須得毅然的舍棄掉一樣東西。這當然也是練氣修心的接過,溫養浩然氣的結果,因為要心靜,首先就需要明白這些,明白了取舍,在失去的時候,才能保持內心平靜,在麵對變故的時候,才能泰然自若。


    這就是孟子生所說的浩然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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