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晚,所有李氏成員,全部被帶走,就算是那幾名客卿,也沒得幸免,倒不是他們不能反抗,而是根本就不敢反抗,那個看起來病懨懨的少年,不僅是李氏皇叔,當今那位女帝陛下的親弟弟,還是仙人陳道陵的弟子,是一人一劍,就將上一位皇帝斬殺的狠人。


    也是當晚,李氏一族,滿門皆斬,女眷全部發配邊軍,以充官妓。


    倒不是那位大人心狠手辣,而是李明月話已經說出,而是大唐律令本就如此,他隻能執行,不敢有半點馬虎。


    他當然也知道這件事的影響有多大,甚至可能會給他的仕途帶來巨大的影響,但事情已經落在他的頭上,躲不掉,隻能扛下來。


    他唯一的希望,就是不要牽連鎬京那位張大人,而他有著李明月的親筆書信,或許可以暫時保全性命無虞,隻要不死,以後也不是沒有東山再起的可能,隻要鎬京那位張大人還在鎬京。


    隻是他做夢也沒想到,他還沒有將這件事通報給鎬京那邊,鎬京那邊就送來了那位張大人的親筆書信,讓他帶著家眷,即刻進京任職,不日文書就會隨著信任知府一同下達。


    這位大人當時受到書信的時候,是又驚又喜,以至於跪在地上,抱著書信嚎啕大哭。


    原本已經死心,畢竟鎬京那邊的局勢很難掌控,他要想進京怕是又得往後推辭,甚至很可能這輩子都再沒有機會,隨著李明月倒開,更是讓他覺得絕望,已經徹底放棄,可沒想到情勢竟然發生了如此巨大的逆轉,讓他都覺得有些始料未及。


    而能夠成就這一切的,正是那位皇叔,那位仙人弟子。


    隻可惜他收到這個消息的時候,那位皇叔已經離開,繼續向東去了。


    一條筆直的官道上,此刻一輛馬車正停在路邊,有個披著雪白色狐裘的少年正坐在一堆篝火旁,伸手烤著熊熊燃燒的火焰,哪怕火焰已經碰到他的手指,他完全不知。


    這段時間,李明月體內那些劍氣不知為何變得越發狂暴,以至於讓他本就四麵漏風的身體更是雪上加霜,渾身上下冰冷得沒有一點溫度,若非因為修行佛門秘法,換做一般人,怕是早就招架不住。


    而李明月這段時間的變化,梅蘭竹菊自然都能夠清晰感受,所以這一路走來,其實都很是擔憂,擔心這位公子走不到思崖書院,畢竟此去還有不少路程,按照現在的行程算,怎麽也得等到來年開春,可這位公子真能熬過這個寒冬?


    冬梅伸手將李明月的雙手抬高了一些,同時問道:“公子,您沒事吧?”


    李明月後知後覺的將手抬起,搖頭道:“沒事。”他看了四周一眼,問道:“我們到哪裏了?”


    夏竹連忙取出一張地圖,展開之後說道:“應該到了君霞山,距離思崖書院,還有至少兩個月的路程。”


    李明月點了點頭,苦澀道:“君霞山恐怕不會讓我們這麽大搖大擺的離開。”


    秋菊說道:“公子放心,無論是誰,都不能阻擋公子前行。”


    李明月微微一笑,說道:“知道你們實力不低,但君霞山畢竟有宗師坐鎮,所以能不要發生衝突,最好還是不要發生衝突,我師父說過,一個人無所畏懼不難,難的是知道認慫。”


    春蘭說道:“可公子爺不像會認慫的人啊。”


    李明月一愣,然後搖頭笑道:“那你們就錯了,我其實很膽小的,隻是你們沒看到罷了。”


    四人愕然,關於李明月的傳聞,他們可聽過不少,特別是鎬京的事情,她們更是親眼所見,隻不過當時沒有出麵,所以不論是傳聞還是所見,都沒聽說這位仙人弟子是個膽小鬼。


    一個敢跟太華宗叫板的人,一個敢兩次經過上泉山的人,一個麵對龍虎山聖人也敢出劍的人,一個能將皇帝都斬殺的人,會是膽小鬼?如果這樣的人都是膽小鬼的話,那麽她們實在不知道普天之下,到底誰能稱得上勇敢之人。


    李明月笑著道:“真的,你們所知道的,其實都隻是因為我麵對那些事情的時候,沒有別的選擇而被迫做出的選擇,哪怕是在鎬京的時候,也是如此。”


    四人都有些不理解,不過都沒有發問。


    公子說是,那就是,她們沒必要跟公子較真什麽,反正她們的任務,就是保證公子的安全,隻要她們不死,就得將公子送到他想去的地方,直到公子不再需要她們。


    夏竹這時候將火堆上的紅薯拿出來,遞給其餘三人,然後細心的將手上的紅薯剝掉屁,將熱氣騰騰的紅薯遞給李明月。


    四人之中,夏竹話最少,相較於說話,她似乎更喜歡做事情,而且不論事情大小,隻要是她覺得該做的,一樣都不會落下。


    李明月接過紅薯,咬了一口之後,看著遠處那位老馬夫,開口道:“黃爺爺,您也過來吃一些吧。”


    老人笑著回道:“好嘞。”


    說完,將馬拴在一棵樹幹之上,雙手擦了擦褲腿,向著這邊走來。


    李明月給他讓出了一個位置,並示意老人坐下,誰知老人連連搖頭,隻是彎腰將一個紅薯撿起之後,走向一旁找了個地方坐下,一邊吃一邊道:“謝謝公子。”


    李明月搖了搖頭,對於這老馬夫的舉動,早已習以為常。


    其實最開始的時候,李明月總覺得這老馬夫的身份肯定非同一般,至少也應該是個強者,可這一路下來,李明月覺得還是自己多想了,因為任何一個強者,都不可能有著這樣的奴性,而有著這樣奴性的人,也絕不可能成為一名強者。


    吃了兩個紅薯之後,冬梅遞給李明月一個水壺,李明月便見過水壺灌了一口,然後還給冬梅。


    經過這段時間的相處,李明月已經習慣了這種感覺,正如書中說的那樣,一個人要從奢入儉難,但要從簡入奢卻很容易,一個人若是沒日沒夜的被人這麽照顧,很難不改變。再加上這樣那樣的身份和光環不斷加在李明月身上,讓他從心理上漸漸接受了這一切。


    李明月起身之後,應該是離開了火堆,突然覺得有些冷,便看著夏竹問道:“還有酒嗎?”


    夏竹點了點頭,拿出一壺酒,遞給李明月。


    李明月接過後,喝了一口。


    他現在的情況,其實不宜喝酒,但也正因為現在的情況,除了靠酒取暖,實在沒有別的辦法,所以四人雖然知道喝酒對李明月不好,但又不忍心看著李明月受罪。


    李明月將酒壺遞給夏竹之後,說道:“走吧。”


    冬梅攙扶著李明月上了馬車,老馬夫便走向一旁牽了夏竹騎的那匹馬,套在馬車之上,這一路走來,四匹馬都是輪流著拉車,不然隻用一匹,根本承受不住,哪怕這些馬都不是普通的馬。


    馬車套好之後,春蘭秋菊也跟著翻身上馬,夏竹則是走向老人拴在樹上的那匹馬,解開之後拉著馬走在前麵,並沒有騎。


    馬車往前走了差不多一個時辰左右,就遇上一支同樣騎著馬的隊伍向著這邊走來,前麵的夏竹依舊拉著馬,並沒有要讓路的意思。


    這群人一看就不是普通世俗之人,跟上次李明月遇上的那些開陽山弟子有些相似,身份想必也差不多,應該是附近宗門下山曆練的弟子。


    兩支隊伍靠近之後,誰也沒有要讓誰的意思,所以就隻能都停了下來。


    馬車裏,李明月開口道:“讓他們先過去。”


    前麵的夏竹微微皺了皺眉,但還是拉著馬走向道旁,老人便也驅趕著馬車走向一旁,將大道讓了出來、


    然而這些宗門弟子卻沒有要離開的意思,走在前麵的一個黃衣男子笑著道:“真沒想到在咱們君霞山竟然還能遇上這樣的美人,還是四個。”


    有個男子說道:“師兄。”


    這句話應該是提醒,意思是他們還有更重要的任務。


    前麵的男子卻笑著道:“沒事,不就是一隻小妖嗎,耽擱不了多久,可這樣的美人,卻很難碰上。”


    那人繼續道:“可若是師叔怪罪下來……”


    前麵的男子說道:“沒事,到時候我頂著,師叔向來疼愛我,不會責罰的。”


    見他堅持,其餘那些人也就不好多說什麽,一臉無奈。


    這位師兄什麽都好,就是這點不好,門中長輩也不是沒有說過,但這位師兄就是改不了,整個君霞山,對這位師兄又異常疼愛,說了幾次之後,也就懶得說了,反正隻要不惹出什麽大·麻煩,都隨他。


    夏竹把路讓開,明顯就有些不高興,現在路讓開了,這些人卻又不走,依舊堵在道上,不由得皺眉道:“你們還走不走,不走就讓開,好狗不擋道。”


    前麵的男子笑著道:“喲嗬,還挺有脾氣。”


    他接著補充道:“我就不讓,你又能怎麽樣?”


    夏竹眉頭緊皺,不過還是問道:“公子。”


    馬車裏,李明月歎息一聲,說道:“為什麽總是有人喜歡找死呢。”


    這話開口,夏竹的身影已經消失,然後那些君霞山弟子臉色陡然一變,隻可惜還沒來得及反應,全部從馬背上摔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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