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鎬京城中,一支支披著甲胄的軍隊不斷出現,然後向著皇城方向匯聚,接著一道道命令不斷從那座皇城中發出。


    整個鎬京城顯得混亂而熱鬧,但有個地方卻異常的安靜,那是一條偏僻的街道,地麵上鋪滿了碎石,因長時間被踩踏而顯得圓潤。


    這這條街的盡頭,有一間屋子,小而殘破,跟著做繁華的鎬京顯得格格不入。


    此刻在屋子門前,有兩個男人,一個身穿灰色長衫的寒門士子,筆直站在門前,雖然寒酸,但不失儀態;在屋子的門檻上,坐著一個青衫劍客,不修邊幅,略顯邋遢,動作懶散而隨意,跟那寒門世子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風景將後背靠著門檻,轉頭看了屋子中一眼,然後又看著武子期,似乎又什麽話要說,不過當他看到武子期之後,隻能作罷。


    屋子中,李明月盤膝坐在一個蒲團上,雙手捏訣,正將身體中出現的情況一點點疏導順暢。


    之前一站,從城外開始,李明月就有種要突破的感覺,王泉那三劍之後,直到站在那座皇城之前,就讓李明月有種感覺,似乎隻要他踏入那座皇城,原本的境界就會得到突破,成為一名元武境強者。


    事實上從祠堂出來的時候,真武境和元武境之間的那層壁壘也開始出現鬆動,隻不過因為那些文武百官的出現,使得李明月隻能暫時將那種突破的感覺壓下,之後李祺出現,正好趕上那層壁壘將要破開的關鍵時刻,然後原本要突破壁壘的那股力量,因為李明月的情緒和心境影響,徹底失去控製,不僅衝破了那層壁壘,也直接給李明月帶來了巨大的創傷。


    那種感覺,就像是一條大河,原本隻是要將河道中的阻礙衝破,但因為水勢過猛,連整個河岸也受到了波及,原本應該順著河道流淌的河水,也直接變成了一片汪·洋,所過之處,皆是災難。


    而李明月現在要做的,就是重新將河道修補,讓水流重新恢複流淌,這本身就是一件困難、複雜、且漫長的事情,又偏偏碰上了一場大雨;而這場大雨,便是因為鈴鐺裏女人出手後帶來的影響。


    安靜的街道上,出現了第一個人,一個女人。


    這女人看起來也就二十歲出頭,身形高挑,穿著一身青色道袍,襯得她有些超凡脫塵,可仔細看去,又給人一種王霸之氣,再仔細看,就會發現此人眉宇跟屋子中的那個少年有幾分相似,隻可惜大多數人根本看不到這一步,哪怕是哪位注定要挑起整個儒家大梁的寒門士子。


    這女子出現後,便直接向著屋子這邊走來。


    她先是看了武子期一眼,然後對著風景行了一禮,說道:“風叔叔。”


    風景從門檻上站起身來,說道:“情況有些複雜,可能需要不少時間,最好將他留下,至少三天。”


    李祺一愣,然後點了點頭,說道:“我盡力。”


    風景不再說話,拉著武子期往外麵走。


    兩人離開後,李祺便走入屋子,不過他跨入門檻之後,便沒有再往裏走,而是伸手扶了下衣袍,就這麽坐在門檻上,看著前方坐在蒲團上、物我兩忘的李明月。


    街道上,風景和武子期走出那條街道之後,就看到街道之外甲士林立,隨著風景和武子期出現,這些甲士便將目光抬起來,眼光中綻放著殺氣,隻不過當這些人看到風景之後,很快便移開目光,然後自然的讓出了一條道。


    李明月並沒有跟這些甲士打招呼,而是就這麽走出了街道。


    隨著風景和武子期穿過這些甲士,這些甲士便重新合攏,將那條街道堵上。


    武子期不由得回頭看了一眼,隻能看到林立的甲士,看不到那條街道,更看不到那棟殘破的屋子。


    這個時候,有個氣質不俗的老人向著這邊走來,跟兩人碰麵之後,這老人對著風景行了一禮,笑著道:“見過風會長。”


    風景道:“國師大人這是不安好心啊,如此稱呼,是盼著我早點被掃地出門?”


    老人笑著道:“早晚的事。”


    風景苦著臉道:“你這麽說話,會沒朋友的。”


    老人笑著道:“老朽曆來就沒朋友。”


    他看著武子期,說道:“倒是想收個徒弟。”


    風景也看著武子期,說道:“小子,這位可是大唐國師,雖然沒有正式官身,但分量可比那些一品大員重多了,真正的國之砥柱,國師大人要收你做弟子,還不趕緊表示一下。”


    武子期一愣,然後急忙跪下行禮。


    對於武子期的大禮,這老人坦然受之,笑著道:“唐國之行,如家之幸,老朽之幸。”


    說完上前將武子期從地上扶起來,然後說道:“那老朽就不打擾風會長了。”


    風景揮手道:“趕緊走趕緊走,看到你們這些讀書人老子就覺得煩。”


    老人微微一笑,然後轉身向著來時的路走去,一邊道:“你叫武子期?”


    武子期跟在老人身後,點頭道:“是。”


    老人點了點頭,說道:“好名字。”


    武子期沒有說話。


    老人接著道:“雖說你運氣不錯,但秋闈還是得參加,這是進入仕途必須的途徑,不能破裂。”


    武子期點頭道:“學生知道。”


    老人接著道:“秋闈之後,暫時不要入仕,先潛心修行,如今大勢,宜靜不宜動,有些東西暫時還不能告知於你。”


    武子期道:“學生一切聽從先生安排。”


    老人點了點頭,最後說道:“那兩方鎮尺雖然在你手中,但還不完全是你的,所以最好還是不要在人前展露。這次秋闈大考之後,華英殿會注入一大批新鮮血液,雖說你不宜及早入仕,但可以先去謀個差事,為以後攀爬打好基礎。當然,這些老夫都會提前給你打點好,你隻需按部就班執行就行。”


    武子期點頭應下。


    兩人走後,風景站在原地,突然覺得有些無聊。


    他回頭看了一眼,然後甩了甩衣袖,向著九州商會的方向走去。


    這次回去,那群老家夥指不定又得臉紅脖子粗了。


    李明月睜開雙眼的時候,已經是深夜時分,天際掛著一輪明月,但夜風卻異常的冰冷,偏偏這屋子又四麵漏風。


    門檻那邊,李祺依舊坐在門檻上,打著哈欠,顯然是真的捆得不行了,應該是感受到了李明月的變化,她將目光投了過來,然後起身,不過應該是做了太久,雙腳有些發麻,所以身軀微微搖晃了一下。


    李明月皺了皺眉,看了四周一眼之後,問道:“姐姐來了多久了?”


    李祺笑著道:“沒多久。”


    她接著問道:“情況怎麽樣?”


    李明月說道:“基本上都穩住了,不過能不能進入元武境,還是需要看機緣。”


    他很快補充道:“當然,不會有太大問題。”


    李祺似乎還有花要說,李明月卻搶先道:“姐姐的事情都處理好了?”


    李祺點頭道:“局勢基本上穩定了,接下來的事情也有九州商會那邊處理,明日一早,就可以將消息送出去。”


    李明月點了點頭,沒有說話。


    李祺一下也不知道要說什麽,所以便沉默了下去。


    半晌後,李祺問道:“餓了吧?”


    李明月點頭道:“還真有點。”


    李祺笑著道:“姐姐帶你去吃最有名的烤鴨。”


    她補充道:“不過到底好不好吃,我也不知道,就是聽他們說的。”


    李明月一愣。


    李祺說道:“其實我沒怎麽來過鎬京,之前都是在城外的天水冠靜修,畢竟我的身份,經常出現在鎬京,不方便。”


    李明月點頭道:“這些年辛苦姐姐了。”


    李祺笑著搖頭道:“談不上,跟你相比,我可好太多了。”


    她接著道:“對了,明天早朝之後,我陪你去皇陵。”


    李明月點了點頭。


    兩人便手拉著手,並肩走出屋子,然後沿著街道走出,那些甲士頓時跪拜於地。


    李祺說道:“去吃烤鴨。”


    負責統領這支甲士的將領一愣,然後連忙道:“是!”


    說完一揮手,那些甲士退開,然後分成兩隊,沿著街道前行。


    不知道是因為白天的事情還是鎬京原本就不舍晝夜,整個大街上,燈火通明,不過街上卻沒有一個行人,以至於顯得異常冷清,給人一種寂寥空蕩的感覺。


    這一晚,兄妹兩吃了三隻烤鴨,可能是真的好吃,也可能是重逢的高興。


    這一晚,李明月不像修士,李祺不像皇帝。


    兄妹兩不止吃了三隻烤鴨,還喝了好幾壺酒,所以就這麽不顧形象的躺在地板上。


    當然,不會有人得見,整個酒樓,掌櫃夥計,戰戰兢兢,整個酒樓內外,擠滿了甲士。


    這一晚,是李明月長這麽大,最開行的一次,或許對於李祺來說,亦是如此。


    第二天一早,李明月醒來的時候,發現周圍一個人也沒有,原本混亂的屋子,也被收拾得幹幹淨淨,一塵不染,原本躺在地上的他,也躺在一張寬大的軟床之上。


    在門外,站著一個清秀的宮女,在李明月蘇醒之後,便快步走入,伺候李明月穿衣洗漱,一邊給李明月講述李祺的安排。


    李明月隻覺得很不適應,也很不習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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