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位儒家聖人嗬嗬笑道:“讀書人舞刀弄槍,不像話,真要傳承你們兵家衣缽,姓李的小子不是更合適嘛?”


    曹敬之隻是“嗬嗬”一笑,再無聲音。


    那位儒家聖人也不再開口,天地很快恢複平靜。


    整個天泉山,烏雲籠罩,下一刻,大雨傾盆,原本同仇敵愾的天泉山強者們,在被這場大雨淋了一場之後,心中愣是什麽火氣都沒有了。


    事情到了這一步,就算心中不忿,又能如何?


    在這個完全漆黑的特殊時刻,在這個道家傳承被徹底掐斷的時刻,兩位聖人,加上一位劍道宗師一起出手,天泉山根本無力回天,更何況這一切,早已經被那個叫陳道陵的家夥算死。


    李明月這邊,那些天泉山強者根本不知道天泉山發生了什麽,隻有那位老天師一臉頹然,如喪考妣。


    有劍飛回,被那個看起來有些邋遢的男子握在手中。


    風景握住那把普通的長劍之後,笑著問道:“還打嗎?先說好,我可不會留手。”


    沒有人回答。


    風景失望道:“不打算了。”


    說完手中長劍歸鞘,不忘對著那位儒家聖人行了一禮,然後向著下方的李明月落去。


    此刻,那些金色字句幾乎已經被黃傾涵完全吸收,而這些金色字句的消失,那八具傀儡的氣息也跟著減弱,最後恢複成最初的武境。


    那位儒家聖人一臉鄭重,竟是對著黃傾涵行了一禮。


    黃傾涵睜開雙眼,一臉茫然,然後身體失去了支撐,“哇”的慘叫一聲,直接向著地麵落去。


    那位儒家聖人一抬手,黃傾涵下落的速度瞬間變慢,最後安然無恙的落在地上。


    黃傾涵落在地上之後,先是看了左右一眼,然後目光就放在李明月身上,接著就直接向著李明月跑去。


    她隻相信李明月。


    看到這一幕,那位儒家聖人也沒表現出什麽表情,隻是慢慢落下身形,正好停在李明月身前一丈的地方,不過目光卻看著那個叫黃傾涵的小丫頭。


    李明月此刻體內的氣息已經穩住,但還是有些起伏,所以從地上站起來,對著這位儒家聖人行了一禮。


    老人笑著回禮,然後說道:“一切皆是緣分,李仙師跟我儒家,勉強算得上是同道中人,日後若有時間,帶上她到思崖書院走走,李仙師想要的東西,儒家也會奉上。”


    李明月急忙道:“多謝先生。”


    這位儒家聖人擺了擺手,看了風景一眼之後,行禮道:“告辭。”


    風景笑著道:“老先生慢走,路上風大,小心身子骨,若是老先生有個三長兩短,‘儒道當興’就成了笑話了。”


    這位儒家聖人也不生氣,笑著道:“儒道當興,不在我。”


    說完一甩衣袖,就此消失在天地之間。


    目送這位儒家聖人離開之後,風景看著李明月,問道:“沒事吧?”


    李明月搖了搖頭。


    風景點頭道:“走吧,我護送你們進入唐國。”


    李明月一愣。風景笑著道:“雖說如今天泉山已經自顧不暇,但不敢保證他們會不會狗急跳牆,要知道,一條狗瘋起來,是很可怕的,我小時候就被追了好幾條街。”


    李明月還是有些無法習慣這位劍道宗師的這種說話方式,不過也沒怎麽在意,就是覺得這家夥跟自家那位師父很是相似,一樣的邋裏邋遢,一樣的不修邊幅,一樣的沒有半點高手風範。


    你看那位儒家聖人,就有風範得多,就算不能跟聖人相比,那些天泉山的強者,就很有高手風範嘛。


    李明月連忙感謝。


    不管怎麽說,有這位不知道叫“風叔”好,還是“風大哥”好的男人護送,可以省去很多麻煩。


    先不說天泉山那邊,這些一起進入遺跡的勢力,就是一個很大的麻煩。


    一場風波,來得快,去得更快,對很多人來說,似乎沒多大影響,但對有些人來說,卻是從未有過的創傷,比如天泉山。


    就這樣,李明月跟山台古宗那位老祖宗告別之後,帶著黃傾涵,澹台芷蘭,無憂還有那條四腳蛇,在風景的護送下,繼續往東而去。


    經過這一戰,李明月收獲不小,不僅僅進入了武境,而且完全理解了武境的真正意思,若不然那位儒家聖人當時也不會說李明月最適合成為曹敬之的傳人。


    這一點,同樣作為聖人的曹敬之自然也能看出來,普天之下,要說能夠繼承他傳承的人,恐怕就隻有現在的李明月最為合適,隻可惜合適並不代表就一定是。


    因為李明月是陳道陵的弟子。


    不是不敢,而是不能。


    陳道陵雖然已經飛升,雖然不會再返回人間界,但他卻為整個人間界做了一件大事,光是這一點,他就不能將李明月收入門下。


    當然,這不是最主要的原因,最主要的原因還是李明月雖然合適,但卻不能入兵家。


    如果李明月進入兵家,對原本就沒什麽氣數的兵家來說,無疑是雪上加霜,隻會加快兵家的衰落。


    具體因為什麽,他雖然不是很清楚,但畢竟是一方聖人,還是能看出李明月身上的一些氣運,而這些氣運,兵家承受不住,哪怕是未來三百年當興的儒家,也承受不住,否則之前的儒家傳承,就不會是那個叫黃傾涵的小丫頭。


    李明月適合做兵家傳人,同樣適合儒家傳人,甚至完全適合任何一派的傳人,隻可惜卻注定不是任何一派的傳人。


    陳道陵是劍派,李明月理當也是劍派弟子,但實則不然,因為劍派也承受不了那份氣運,所有派別中,或許隻有已經享受人間香火三千年的道家能夠承受,偏偏李明月最不可能成為道家弟子。


    這一點,曹敬之其實一直都想不明白。


    連他都想不明白的事情,整個天下能夠想明白的,也就沒有幾個了。


    這或許才是陳道陵的高明之處。


    身為人間修士,好不容易成為一方聖人,誰不想跟陳道陵一樣,做出一件足以改變三界的大事情,可除了陳道陵,卻沒人能夠做到。


    天上地下,注定隻有一個陳道陵。


    而陳道陵選擇這個時候飛升,不早也不晚,便是因為李明月。雖說具體的情況曹敬之不清楚,各方聖人也不清楚,但這是毋庸置疑的事實,所以才李明月身上,擁有的絕不僅僅是那份足以壓垮一脈傳承的氣運,肯定還有別的不為人知的東西。


    官道上,李明月走在最前麵,黃傾涵走在他的左邊,然後是無憂和那條四腳蛇,接著是澹台芷蘭。在澹台芷蘭身後,是那八具傀儡,人高馬大,威風凜凜,最後是那個有些邋遢、叫風景的男人。


    對於那八具傀儡,李明月其實有些苦澀,因為實在太惹人矚目。


    黃傾涵開口問道:“剛剛發生了什麽?我感覺自己好像做了一場夢,很長很長的夢。”


    李明月點頭道:“那就是一場夢,所以不用多想。”


    黃傾涵點了點頭,半晌後又問道:“那個家夥是誰啊?”


    她所指的,自然是最後麵的風景。


    李明月回頭看了東張西望的風景一眼,他好像真的是在看風景。收回目光之後說道:“一個朋友。”


    黃傾涵點了點頭,沒有在說話。


    後麵的澹台芷蘭似乎有話要說,不過欲言又止,最終還是沒有開口。


    李明月這時候說道:“進入唐國之後,你們往南去清源山,我跟傾涵往東。”


    澹台芷蘭一愣,還是欲言又止。


    李明月接著道:“我知道你的想法,但你也看到了,道家如今已經是眾矢之的,她成為儒家弟子,也不是什麽壞事,至於別的,等你到了清源山,會慢慢明白。”


    他終究沒有將青羽門的事情告訴澹台芷蘭,而是說道:“有些事情,不一定非得往壞處想,而有些事情,更不能讓傾涵承擔。”


    他停下腳步,轉身盯著澹台芷蘭,問道:“你明白我的意思?”


    澹台芷蘭一愣,然後點了點頭。


    李明月繼續前行。


    澹台芷蘭說道:“你說的沒錯,她應該過得更好,也應該看得更遠,走得更遠。”


    李明月沒有說話。


    黃傾涵一臉茫然,疑惑道:“你們在說什麽?”


    李明月搖了搖頭,神獸撫摸著她的腦袋,笑著道:“沒什麽。”


    黃傾涵“哦”了一聲,然後問道:“我們真的不去清源山嗎?”


    李明月點了點頭,說道:“她們去就行了,我們去更遠的地方。”


    黃傾涵點了點頭,似乎有些失落。


    李明月笑著道:“以後有機會,我帶你去。”


    黃傾涵立馬堆上笑容,說道:“一言為定。”


    李明月點頭道:“一言為定。”


    接下來黃傾涵的腳步就變得輕快了許多。


    她確實沒搞清楚之前發生了什麽,但也並非什麽都不知道,有些事情,她總能夠看得比別人遠,也比別人透徹,隻是她很清楚,別人希望她不知道,李明月是,師姐也是,那她就當做什麽都不知道好了,這樣也不是什麽壞事嘛。


    她其實就隻是想去看看李明月口中說到的那個清源山,那個站在山頂,能夠看到人來人往的清源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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