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寒風呼嘯,透過窗戶吹來,陣陣寒意,讓人忍不住縮緊脖子。


    李明月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他實在做不到像師姐那樣若無其事;那畢竟是九個太清門弟子,雖然他已經毀掉了痕跡,但以太清門的神仙手段,還是可以很快查出來,說不定明天一早就會打上門來。


    掙紮半晌,李明月索性坐起來,修煉基礎道法,實在扛不住睡下的時候,天都快亮了。


    另一邊,蘇清風的房間。


    蘇清風其實並不像李明月看到的那麽輕鬆,此刻她站在窗前,目光看著李明月那邊的屋子,似乎在等著什麽一般。


    沒多久,一陣寒風呼嘯而過,然後在窗前盤旋,最後竟是凝聚成了一個人影!


    這人影全身雪白,虛幻縹緲,加上光線昏暗,隻能看到一道模糊的白影。


    這白影出現後,直接對著蘇清風跪了下去,發出一個女人的聲音:“朝廷這次派來了禮部祠部司,不過這位大人先去了太清門,因為太清門的宗門禁止,小的不敢靠近。”


    蘇清風點了點頭,淡然道:“知道了,下去吧。”


    這白影化作一道寒風,就此消散。


    蘇清風依舊站在窗前,思索了一會,目光又一次看向李明月的屋子,幽幽道:“看來是衝你來的啊。”


    ————


    一大早,李明月才睡下沒多久,就被蘇清風喚醒。


    李明月有些不舍的離開被窩,晃了晃昏昏沉沉的腦袋,套了件外套,將房門打開,就看到蘇清風背對著自己,站在門外的雪地中,雪白的發帶在風中輕輕搖曳。


    李明月抬頭看了一眼天際,昏昏沉沉的,陽光似乎極力的想要掙脫出來,卻又無法穿透那濃厚的雲層,最終隻露出些許微光。


    “沐浴更衣,我帶你去個地方。”似乎是發現了後麵的動靜,蘇清風並沒有回頭,而是語氣平淡的說道。


    李明月一愣,不明白師姐要做什麽。


    一般而言,沐浴更衣必是有極其重要的事情,但他實在想不出清源山能有什麽大事。現如今最大的事情,難道不是想著怎麽應對太清門的報複?


    縱使有百般不解,師姐既然已經開口,他就隻能照做。之後跟著蘇清風穿過寺廟,一路前往後山。


    後山的積雪比前山更厚,雖然南方的雪並不大,但已經能夠覆沒腳背,踩上去發出“咯吱咯吱”的清脆聲響。


    沒走多久,就來到一塊不大的空地。在空地邊緣的懸崖下,有一棵桃樹。走到桃樹下,蘇清風便停下腳步。


    “這棵桃樹是你上山的時候,師父種下的……如今你十四歲,這桃樹也經曆了十四個春秋;在這棵樹下,埋著三把劍,是師父留給你的;跟三把劍一起埋著的,還有你身上藏著的秘密。”蘇清風緩緩開口。


    李明月眉頭微皺。自己身上的秘密?


    “按照慣例,凡是有仙人飛升之地,朝廷都會進行敕封,並修建山神廟,供世人朝拜。師父飛升,清源山自然就獲得了這樣的資格;而且朝廷這次更是直接派出了禮部祠部司,可這位祠部司大人卻沒有直接來清源山,而是先去了太清門,所以……”說到這裏,蘇清風轉過身,看著李明月,繼續道:“我懷疑這位祠部司大人是衝著你來的。”


    李明月一臉的匪夷所思,這跟自己又有什麽關係?


    蘇清風卻接著道:“加上你昨日所為,太清門怕是很快就會上門,所以我需要取劍對敵。當然,這劍是師父留給你的,是否取出,還是由你決定。”


    李明月雖然滿腦袋疑問,卻並沒有追問其中細節,而是問道:“師姐能打贏清源山那些老神仙?”


    蘇清風搖了搖頭:“若是在別處,並無把握;在清源山,有三分;有劍相助,五分。”


    李明月愕然,隻有五分,那豈不是說隻有一半勝算?


    似乎是發現師姐還在等著自己的答複,便道:“師姐取劍便是。”


    按照師姐說法,桃樹下不僅埋著劍,還埋著跟他有關的事情,隻要將劍取出,跟自己有關的秘密也會水落石出。


    得到李明月的答複,蘇清風直接轉過身去,無比鄭重的對著那棵桃樹行禮,一共三次,每次不同。第一次是道家弟子拜見祖師爺之禮;第二次是儒家弟子拜見至聖先師之禮;第三次則是禪門弟子拜見佛祖之禮。


    見到蘇清風如此鄭重,李明月也不敢怠慢,學著師姐的樣子依次行禮。


    禮畢,蘇清風直接取出一柄長劍,劍身狹長纖細,綻放著灼灼清輝。


    她右手握劍,一劍對著那棵桃樹橫斬出去,偌大的桃樹轟然倒下,斷口處整整齊齊!


    這一幕看得李明月目定口呆,滿心震撼。


    桃樹倒下之後,蘇清風手中那柄長劍憑空消失。她上前兩步,伸出蓮藕般的右手,手掌按在依舊立在地上的半截樹幹之上。也不見她如何用力,整個桃樹竟是被連根推翻!


    在桃樹底下,安安靜靜的躺著三個劍匣和一個黃軸子。


    蘇清風左手微抬,那個黃布卷軸便憑空浮起,飄到李明月身前。


    “你想知道的,這上麵應該都有記載。”蘇清風說著,雙手掐訣,三個劍匣也跟著飛起,整齊排列在她麵前。


    隻見她修長白皙的手指依次撫摸著三個劍匣,然後停在其中一個劍匣之上,屈指輕扣。“叮咚”之聲宛若石上清泉,清脆悅耳,杳杳空明。


    下一刻,一柄鋒利長劍躍然而出,被蘇清風握在手中。她將長劍輕輕揮動,一股古老而滄桑的磅礴氣息頓時向著四周蔓延出去。


    “晚上還你。一會不論發生什麽,都不要離開寺廟。”將長劍放回劍匣,蘇清風提醒了一句,抱著劍匣離開。


    李明月木然地點了點頭,看了看手中的卷軸,又看了看依舊懸浮半空的兩個劍匣,最終將卷軸打開。


    黃綢子上,寫滿了字跡清秀的小楷,整潔而工整,一看就是出自女子之手。李明月認字不多,上麵很多字都不認識,但能看出一些信息,比如他的身份,竟然是唐國當今皇帝的皇叔!


    李明月整個呆立當場,震驚得無以複加。


    李明月繼續往下看,臉色越來越難看,最後甚至都屏住了呼吸。


    所謂皇叔的身份,並不能讓他享有榮華富貴,反而是一道催命符,因為他的存在,本身就是對帝位最大的威脅。


    他現在終於明白,師姐為什麽說那位祠部司大人是衝著他來的。要麽是替那位皇帝陛下來確認他的身份,要麽就是直接來除掉他這個威脅的。


    至於為什麽先去太清門,無非就是借刀殺人,畢竟太清門一直都在想方設法的打壓清源山,若是有朝廷助力,自然事半功倍。


    李明月將卷軸收起,搓了搓有些僵硬的臉頰,看向剩下的兩個劍匣。


    他先將左邊一個劍匣打開,在劍匣中,安安靜靜的躺著一把劍;說是劍,其實又不完全是,倒更像是一把學塾先生用的戒尺,兩頭一樣大,在一頭刻著兩個小篆:浩然。


    李明月又將另一個劍匣打開,這一次確確實實是一把劍,劍尖纖長,劍身寬厚,劍柄是一個龍頭,雕工精湛絕倫,栩栩如生,口吐劍身;在劍柄末端,卻是一個佛陀盤坐,慈眉善目。


    在距離劍柄兩個手指處的劍身上,同樣篆刻著兩個小字:金剛。


    “師姐拿走那把,刻了什麽字呢?”李明月輕聲嘀咕。


    似乎突然想起什麽,他急忙將劍放回劍匣,同時將兩個劍匣抱起,看了一眼那棵已經被完全推倒的桃樹之後,向著前山跑去。


    ————


    前山。


    此刻一個中年道人步步登山,白衣飄蕩,大袖飄搖。明明是徒步而行,卻宛若踏雲而上,瞬間就出現在三清寺門前的階梯下。


    仔細一看,此人年過半百,黑白相間的長發挽了一個道髻,用一根白玉簪子固定;他臉龐清臒,鼻梁高挺,一雙眼睛透著奸詐與狡猾,正看著台階上的蘇清風。


    蘇清風左手夾著劍匣,單掌行禮:“見過張掌教。”


    來人正是太清門現任掌教張青雨。


    張青雨眯眼笑道:“看來本座此來的目的,你是知道了。”


    蘇清風先點了點頭,卻又搖了搖頭。


    張青雨沉聲道:“交出李明月,本座絕不為難於你。”


    蘇清風搖頭道:“師父飛升前讓我護他性命無憂,所以怕是要讓張掌教失望了;而且張掌教此來,恐怕不全是為了給門下弟子報仇吧?”


    張青雨臉色陰沉,冷哼道:“那本座倒要看看,陳道陵的高徒,到底有何過人之處?”


    說罷,一股磅礴的氣勢瞬間從他身體蔓延而出,宛若滔滔江河,延綿不絕。


    “聽聞你六歲修行,十歲靈光,如今不過十七,便至通幽,有望在二十歲之前破神照,入武境。本座也不以鏡欺人,讓你三個境界。”張青雨開口,語氣狂傲。


    “大可不必!”蘇清風神色依舊,語氣平淡,同時將背後劍匣取下,扣指輕彈。


    長劍在手,劍名三清。


    蘇清風劍指張青雨,語氣中多了幾分自信與驕傲:“天下人當知,通幽亦可戰真武。”


    “狂妄!”張青雨怒喝一聲,右手抬起,捏了一個劍訣,在他身後頓時有劍氣無數,氣象萬千!


    張青雨踏前一步,同時劍訣一指,萬千劍氣頓時向著蘇清風激射而去,劍氣如江河!


    跟這位太清門掌教不同,蘇清風隻是一人一劍,迎向漫天劍氣。


    她的眼中,似乎並沒有那凶險無比的漫天劍氣,隻有驅動那些劍氣的張青雨。


    對蘇清風來說,機會隻有一次。


    劍氣擦著蘇清風身體掠過,割破她的衣服和肌膚,一顆顆血珠被劍氣裹挾,四處飛散,但蘇清風毫不在乎。


    剛好這個時候,李明月抱著兩個劍匣跑來,但因為師姐剛剛叮囑過,所以來到寺廟大門處,便生生頓住了腳步。


    張青雨的目光瞬間落在李明月身上,然後直接驅動那些劍氣,向著李明月激射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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