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無數黑鳥幻形而成的巨大鳳凰,黑壓壓的朝著白飛卿衝去。


    被自己飼養的飛禽圍攻,白飛卿眼角青筋跳動,怒極而笑:“還真是小瞧了你這丫頭,看來田斷江被陰的不冤。”


    白飛卿咬破舌尖,在折扇上噴出一口鮮血。


    隨後他扔出折扇。


    折扇在空中不斷飛旋,很快變成了一道巨大的屏障,將黑色飛鳥盡數擋住。


    曲紅靈見狀,喚起斬鳳劍。


    少女雙手合並,將斬鳳劍夾在掌間,默念道:“斬!”


    原本如潮水般洶湧而至的黑色飛鳥,忽而斂翼收羽,竟形成了一柄黑色的巨劍,徑直衝刺向折扇屏障。


    屏障在巨力催動之下,被迫彎折,呈現出一道巨大的弧度。


    白飛卿瞳孔收縮:“好強的劍意。”


    屏障被緩緩刺開一道裂縫。


    眼見無法阻擋,白飛卿冷哼一聲,用力踩了一下腳下的巨鳥。


    巨鳥發出淒鳴之聲。


    旋即,數根紫色羽毛從身上自行脫落,緩緩漂浮而起,貼在了白飛卿的身上。


    “臭丫頭,真以為老子收拾不了你?”


    白飛卿收回折扇,身形速度陡然暴漲,徑直衝向黑鳥凝聚的巨劍,相撞之際,劍尖崩裂,寸寸裂開,黑鳥不斷被炸開成齏粉。


    曲紅靈噴出鮮血,倒飛出去。


    她急忙祭出一隻水晶體的鈴鐺,正要搖動,腹部被迫近於眼前的白飛卿一拳擊中。


    少女重重墜落在地,在地上翻滾了幾圈。


    白飛卿一把抓住從少女手中脫離飛起的鈴鐺,仔細一看,先是驚詫,隨即眼眸湧現出熾熱:“竟然是攝魂鈴?!”


    攝魂鈴乃是天妖宗重寶。


    搖動時可攝人魂魄,使其陷入痛苦之中,最終迷失其心智。


    白飛卿哈哈大笑:“今天倒是運氣不錯。小丫頭,這麽厲害的法寶在你身上,未免太浪費了,我來教你怎麽用。”


    白飛卿俊臉陰柔的臉上浮現出殘忍笑容,對準曲紅靈,緩緩搖動水晶鈴鐺。


    清脆的鈴鐺聲頓然響起。


    鈴鐺發出的音波一圈圈的擴散而出,迷離夢幻。


    曲紅靈嬌軀一震,玉手緊捂雙耳,神情痛楚至極。


    “一振清心,二振靜神,三振迷魂,四振攝魄……”


    感受著攝魂鈴強大的威力,白飛卿暗暗心驚,喃喃道,“如今我得這次重寶,何需再屈居於第十一峰,到時候即便當不了門主,當個副門主也綽綽有餘。”


    白飛卿看向痛苦掙紮的曲紅靈,冷笑道:


    “也虧你是天妖宗宗主,若換成其他人,哪有資格懷揣這等法寶。


    小丫頭,不知道門主這次抓你們的目的是什麽,不過在這之前,我給你長長記性。”


    白飛卿再次搖動鈴鐺。


    曲紅靈發出慘叫,蜷縮在地上。


    頃刻間,七竅之處,殷紅之血如泉湧出,點點滴滴,染紅了她的素顏與衣襟。


    隨著鈴鐺不斷攻擊,曲紅靈眼神開始逐漸變得空洞,最終呈現出茫然之色,麵對鈴鐺攻擊也沒有了任何反應。


    白飛卿停下搖鈴,觀察了片刻後,喝聲道:“過來!”


    少女沒有動彈,呆呆坐在地上。


    白飛卿看了眼手中攝魂鈴,微微皺眉:“人傻了?”


    他五指一分,將地上一些沙礫吸入掌中,凝成了一小團,朝著麵門擊射而去。


    麵對危險,少女恍然未覺,依舊不動彈。


    蓬!


    小沙團砸在染血的嬌俏小臉上,四散濺開。


    見對方不閃避,不放心的白飛卿又凝出一團蘊含煞氣的沙礫,打在了對方肩膀處。


    噗——


    沙礫擊穿少女身體,濺出血珠。


    而曲紅靈仿佛木偶一般,感知不到疼痛。


    “修為太低,經受不住攝魂鈴。”


    白飛卿走到曲紅靈麵前,蹲下身子盯著少女麻木血染的俏臉,有些遺憾道,“早知道我就少搖幾下,不過傻子也有傻子的好玩之處。”


    他用折扇挑起少女尖細的下巴,笑道:“曲宗主,你——”


    就在這時,曲紅靈猛地抬頭。


    鈴音急促,如疾風驟雨。


    少女雙目浮現出迷離妖嬈的紅光,直接攝住了男人的魂魄。


    白飛卿麵露驚恐之色,欲圖掙脫,卻發現自身已被無形之力牢牢禁錮。


    “拿別人法器的時候,不先檢查一下嗎?”


    為了禁錮住對方,曲紅靈拚盡全力,將此前吸納的攝魂鈴神力,此刻盡皆傾瀉而出,攻擊在對方身上。


    少女七竅再次溢出鮮血。


    白飛卿麵目猙獰。


    他沒想到自己已經夠謹慎了,卻還是被對方給陰了。


    察覺到自己的魂魄正在被一點點無形扯裂,白飛卿拚著被反噬重傷的危險,強行運轉元氣,注入了手中折扇之內。


    隨著折扇一點點開啟,白飛卿受到的禁錮之力也開始減弱。


    白飛卿目光凶狠的盯著少女。


    就憑伱,也想殺我?


    而在最後掙脫束縛的刹那,少女卻驀然嘴巴一張,兩隻紅色的蜜蜂飛了出去。


    這兩隻蜜蜂分別飛至白飛卿的左右雙眼,尾部射出毒刺,直接紮進了眼睛。


    白飛卿哪裏料到對方還有這後招,頓感劇痛噬目,不禁發出撕心裂肺之哀嚎。


    強行掙脫出束縛的他噴出鮮血,一掌拍飛了曲紅靈,雙手慌亂捂著眼睛。


    鮮血如注,染紅了十指。


    痛楚難耐的他身軀蜷縮,於地上翻滾,宛如遭受酷刑的囚徒,嘴裏不斷怒罵著:


    “小賤人,我殺了你!我要殺了你!”


    曲紅靈大口喘著氣,剛站起來,又無力跌倒在地上。


    看著雙眼血流,拿著紙扇胡亂揮舞的白飛卿,曲紅靈瞅準時機,扔出斬鳳劍,穿透了對方的喉嚨。


    白飛卿身子晃了晃,一頭栽倒在地上。


    ——


    零碎的星點在夜幕下漸漸隱去。


    室內,紅燭孤獨地燃燒,燭淚成堆,滴落無聲。


    女人褪去了那襲繁複華麗的嫁衣,如同卸下了重重枷鎖,恢複了往昔的清雅與恬淡。


    染輕塵靜倚在窗前,默默望著夜色。


    先前憤恨、絕望、悲傷等情緒,此時漸漸平息下來,被小心翼翼地壓在了心底深處,隻剩下茫然。


    回憶著兩人點點滴滴,女人忽然發現,他們的每一次感情觸動,似乎都很草率,就像是被人隨意在宣紙上潑墨了一筆。


    或濃或淡,或喜或悲,皆如墨跡斑駁,未能盡展細膩。


    染輕塵將螓首輕輕靠在窗扇上,闔上美眸。


    隨著濃重的疲憊卷上心頭,女人漸漸陷入了沉睡。


    也不知過了多久,女人幽幽轉醒,卻看到一張熟悉的麵容映入眼簾。


    男人溫柔的看著她。


    薑墨?


    染輕塵一呆,眼眸頓時湧出無盡的歡喜,剛要起身,但隨即想起婚禮的一幕,她扭過螓首,語氣生硬道:


    “你來做什麽?”


    男人並沒有回應,依舊用溫柔的眼神注視著她。


    遲遲聽不到男人的解釋,染輕塵很是生氣。


    而這時她才猛然驚覺,周圍的環境很陌生,自己竟在一個陌生的屋子裏。


    不等染輕塵回神,麵前的薑守中忽然起身,朝著屋外走去。


    “夫君!”


    染輕塵心中一慌,急忙去抓對方。


    手掌穿過了男人的身體。


    染輕塵愣住了。


    她木然的走出小屋,發現自己身處於村莊內的一座普通屋舍小院內。


    炊煙嫋嫋,晚霞如妝。


    身著一襲粗布衣衫的薑守中站在院中,仰頭看著屋頂。


    染輕塵下意識抬頭。


    一抹嬌俏的身影,豔紅如初綻的丹霞,背倚著天邊漸褪的霞光,熠熠生輝。


    “紅兒,你是不是又躲在屋頂偷吃葉姐姐做的糕點。”


    薑守中問道。


    紅裙少女嘟囔著紅唇:“才沒有。”


    隻是沾在嘴角上的那一粒糕點碎屑,出賣了少女的行為。


    染輕塵怔怔望著這一幕。


    這就是夫君和義妹,曾經的畫麵嗎?


    原來……他們真的在一起過啊。


    薑守中無奈道:“你就偷吃吧,到時候吃成小胖妞,看誰還要你。”


    曲紅靈背對著雙手,踮著腳尖在屋頂輕盈的走動,笑著說道:“沒事的,反正有小薑哥哥要我。”


    “誰說我會要你,若是有個比你漂亮的,我肯定娶她。”


    薑守中冷哼道。


    曲紅靈皺了皺小瓊鼻:“哼,我才不信。”


    “拿來。”


    薑守中伸出手。


    少女故作疑惑:“什麽啊。”


    薑守中板著臉道:“我給葉姐姐寫了一首詩,那首詩是不是被你拿去了。”


    “啊,詩?”


    曲紅靈瞪大了杏眸,“小薑哥哥你還會作詩啊。”


    染輕塵忽然想起,當初薑守中為她做了一首詩。


    ……寧不知傾城與傾國,佳人難再得。


    “呀,好像還真的有一首詩誒。”曲紅靈從懷中掏出一張紙,故意大聲念道:“相逢情便深,恨不相逢早……”


    “拿來!”


    薑守中臉色不好看。


    明顯沾著醋味的曲紅靈一臉捉狹:


    “某人急了啊,不過這首詩還挺好的,葉姐姐肯定喜歡,比某人給我寫的好。”


    薑守中無奈道:“我都給你寫了十首了。”


    “不夠。”


    曲紅靈語氣帶著幾分撒嬌與吃味。


    她揚起手中宣紙,嬌聲說道:“你得給我寫一百首。”


    “不給就算了。”


    薑守中扭頭便走。


    見男人真的生氣離開,少女有些慌了,急忙揮著紙稿喊道:“好了,好了,我錯了,還給你小薑哥哥。”


    曲紅靈下意識朝前一步,結果不慎踩在瓦片上。


    腳下一滑,少女失去平衡,整個身子後仰墜下。


    “小心!”


    染輕塵俏臉一變,本能的伸手去接。


    一道身影撲了過去。


    卻是薑守中及時衝來,將少女接在懷中。


    染輕塵雙臂僵在空中,望著抱在一起的情侶,莫名的有些恍惚,仿佛自己是另一個世界的人,被隔離在外。


    眼下的她……的確被隔離在外。


    “你這丫頭性子永遠這麽毛毛躁躁的,受了傷怎麽辦?”


    薑守中斥責道。


    曲紅靈自知理虧,訕訕道:


    “人家不小心嘛,反正小薑哥哥會永遠保護我,我不害怕。”


    “不長記性是吧。”


    薑守中重重拍了下少女的臀,惹得後者眼淚汪汪的,委屈不已。


    兩人打情罵俏,情意綿綿。


    染輕塵緩緩攥緊粉拳。


    她隻覺自己的心髒被這一幕溫馨的場景給壓迫,幾乎喘不上氣來。


    自己,真的隻是局外人嗎?


    嫉妒,不甘……熟悉的負麵情緒再次湧上心口。


    女人周身黑霧縈繞。


    “你看,我說你少偷吃點,真的變重了很多。”


    薑守中調侃道。


    曲紅靈還在嘴硬:“我真沒偷吃。”


    這時,少女袖中不小心滑落出了一塊小糕點。


    曲紅靈連忙握在手裏。


    見薑守中沒有發現,少女趁著男人不注意,側過小腦袋,將甜酥的糕點一口硬塞進嘴裏,兩個腮幫子鼓鼓的,差點被噎住。


    看著義妹可愛滑稽一幕,染輕塵不由露出了笑容,眼眸柔和了一些。


    受此感染,女人身上那股陰騖氣息也淡了許多。


    這時,她發現那張寫有詩的紙稿在自己腳下。


    她下意識想要去撿,結果一隻纖白如玉的手伸來,撿起了紙稿。


    染輕塵扭頭望去。


    映入眼簾的是一個氣質溫婉的白裙女子。


    女子側顏絕美,而另一張臉被發絲輕輕遮掩住,隱約能看到些許傷痕。


    “葉姐姐!”


    曲紅靈剛偷偷咽下糕點,看到女人到來,宛若被抓了現行的賊,麵頰瞬染胭脂之色,顯出幾分局促和慌亂。


    她連忙指著葉竹嬋手裏的紙稿說道:“小薑哥哥給你寫的詩!”


    薑守中放開少女,有些緊張道:“葉姐姐,我是隨便寫著玩的。”


    葉竹嬋低頭望著紙稿上的詩句,紅唇微動,輕讀了一遍,微笑道:“我很喜歡,小薑弟弟真有才氣,不比那些詩人差。”


    薑守中撓了撓頭幹笑著。


    染輕塵還是第一次看到自家丈夫流露出這樣的表情。


    緊張、局促、歡喜、黯然、期盼……像是一個沒長大的男孩,麵對自己的女神。


    這個葉姐姐是誰?


    染輕塵盯著女人,心中好奇不已。


    “好了,飯菜已經做好了,快去吃飯吧。”葉竹嬋收起紙稿笑道。


    薑守中和曲紅靈哦了一聲,前往主屋。


    望著二人背影,葉竹嬋臉上帶著柔和的笑意,流露出長輩般的慈愛。


    直到二人進入屋子,葉竹嬋莫名輕歎了一聲,緩緩轉過螓首,盯著染輕塵柔聲問道:“輕塵,你會認輸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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